俄罗斯的能源武器让西方很头痛。

【环球时报综合报道】“能源就像(普京)手中的鞭子，随时可以用来惩罚邻国”，曾任普京政府新闻顾问的英国记者安格斯·罗克斯伯勒这样形容俄罗斯的能源“大棒”。事实上，受俄罗斯能源制约的不止其邻国。持续不断的乌克兰危机引爆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之间的紧张关系，在美国不断出台对俄制裁举措之际，欧盟并没有完全跟着盟友的节拍起舞，这显然与欧盟对俄能源(主要是天然气)依赖有很大关系。英国《经济学家》称，欧洲降低对俄天然气依赖并非不可能，但需要时间、金钱以及持久的政治意志力。

天然气——一道难迈的坎

据“俄罗斯之声”5月12日报道，欧盟28国外长当天在布鲁塞尔会面，此次会议不会做出对俄实施新经济制裁的决议，特别是能源领域，但将就扩大制裁俄官员的黑名单做出决定。上周，英国能源大臣戴维在罗马G7国家能源部长会议期间表示，G7已做出“战略性决定”，要降低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性，以解除俄罗斯的“能源武器”。

数据显示，俄罗斯是欧盟最大的石油、天然气、铀矿和煤炭来源地，其中石油进口35%来自俄罗斯。不过，俄罗斯的石油并不能对欧洲形成太大制约。由于国际石油市场供应充足，价格相对稳定，欧洲有足够多的石油供应方来替代俄罗斯。问题的关键在天然气：欧盟进口的天然气3成来自俄罗斯;2013年，俄罗斯天然气出口欧洲创新高，达1615亿立方米。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程度最高的是芬兰、立陶宛和拉脱维亚等国，其国内消费的天然气基本全部来自俄罗斯。欧盟领袖之一德国对俄天然气依赖度也很高，达36%，而且短期间内难以找到替代来源。据德新社报道，德国2014年第一季度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比去年同期增长15%，达到100.4亿立方米。

据了解，目前俄罗斯主要有10条天然气管道，其中8条用于对外出口，通往欧洲的主要包括以下几条：第一条线路横穿乌克兰，向西通往斯洛伐克、捷克、德国和奥地利，向南通往摩尔多瓦、保加利亚;第二条绕过乌克兰，穿越白俄罗斯和波兰，进入德国;第三条线路经过乌克兰东部，由北至南穿越黑海至土耳其;第四条是穿越波罗的海由俄罗斯直达德国的“北溪”管道。此外，俄罗斯通过欧洲各国天然气管道网络，将天然气输送到法、英、意等国。

俄新网称，随着乌克兰危机持续加剧，欧洲国家欲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的呼声日高。但国际评级机构惠誉认为，欧洲只能靠俄罗斯供气，没有其他选择。根据欧洲能源组织评估，如果俄罗斯切断对欧盟天然气供应，波兰的天然气储备量仅够维持60天之用，德国的天然气储备量也仅够用60天，法国够用50天，荷兰够用49天，意大利够用90天。由于这些因素，意大利43名企业家日前在罗马发表公开信称：“对俄罗斯实施制裁是一个时代错误。俄罗斯是欧盟能源的主要供应者及贸易伙伴，制裁俄罗斯就是制裁欧盟自己。”

欧洲的选择余地不大

“欧洲人看到俄罗斯军队进入克里米亚，想起距离开春还有个把月，便立刻哆嗦起来，担心这场危机会导致来自俄罗斯的管道天然气供应被掐断。”今年3月克里米亚危机发生后，美国《外交》杂志这样描述欧洲人的感受。欧洲人的“心有余悸”跟历史记忆有关，2006年、2009年和2012年，俄罗斯都曾减少过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

截至2012年底，俄罗斯天然气探明储量为32.9万亿立方米，占全球总探明储量的17.6%，仅次于伊朗。2013年，俄罗斯天然气产量达到6680亿立方米，出口量为2600亿立方米。美国《大西洋月刊》称，普京一直认为，俄罗斯的力量在于能源，而且他从不掩饰将此用作对付周边原苏联国家和西欧的工具。

英国记者安格斯·罗克斯伯勒在《强人治国——普京传》一书中写道，能源是俄罗斯惩罚邻国的武器。2006年，俄罗斯同乌克兰发生天然气纠纷几个月后，又中断对立陶宛的石油供应，因为立陶宛没把一家炼油厂卖给俄罗斯国家石油公司，而是卖给波兰公司。2007年，俄罗斯和爱沙尼亚因一座苏联战争纪念碑发生争执，随即中断向爱沙尼亚输送石油。2009年，俄罗斯对乌“断气”，匈牙利、奥地利、保加利亚、罗马尼亚等国大受影响，欧洲国家惊慌起来，斯洛伐克甚至考虑重启一座尘封的核电站。

因地缘政治关系，欧盟一直努力争取能源供应多元化，以期降低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程度。特别是2009年“断气”风波发生后，欧盟开始探索所有可能的替代能源供应方。欧洲的尝试包括加强欧盟内部管线建设，使天然气得以更加便捷地在欧洲各国间流动;提高能源效率;开发页岩气;挪威、荷兰、英国扩大产量;寻找从阿尔及利亚到伊朗、土库曼斯坦的资源等。但欧盟内部提高产量作用有限;由于恐怖威胁以及各种骚乱，北非也被证明并不可靠：2013年，意大利从利比亚进口的天然气减少了11.9%，来自阿尔及利亚的供应下降40%。

值得一提的是欧盟能源安全计划的重要标志——绕过俄罗斯，将天然气从土库曼斯坦和阿塞拜疆经格鲁吉亚和土耳其输往东欧的“纳布科”管道，该项目设想2002年就已提出，但因高成本、俄罗斯发展竞争性的“南溪”管道项目及其他原因，该工程去年6月被搁置。

此外，在此次乌克兰危机期间，不少美国媒体建议美国增加天然气出口，以助欧洲一臂之力。但分析认为，远水难解近渴，美欧之间尚未修建管道。而且东欧国家多属于内陆国，无法进口液化天然气(美国出口到欧洲的天然气将采用液化形式)。即使美国的液化天然气能够运抵东欧，经过液化、运输、气化等过程，美国液化天然气价格之高也让大部分东欧国家负担不起。

德国能源署总裁史蒂芬·科勒对《环球时报》记者说，欧洲对俄罗斯能源的进口需求很难被取代。以德国为例，无论从短期还是中期看，都无法摆脱对俄天然气的依赖。他认为，德国也没必要减少对俄依赖，因为俄罗斯在过去40年间从未中断过对德国的能源供应。

不过，欧洲的努力总归略有成效：俄罗斯占欧洲天然气总需求量的比重从2007年的37%下降到2013年的31%。路透社预测，俄天然气未来的比重将维持在这个水平，因为欧洲的选择有限。英国《金融时报》称，英国正推动欧盟领导人支持一项新的能源安全计划，目的是增加从各种新来源的进口，让欧洲在未来25年内逐步摆脱对俄罗斯的依赖。

俄罗斯也很苦恼

俄欧能源关系并非是单向的，欧洲也是俄罗斯依赖的市场。长期以来，能源一直是俄支柱产业，普京上台后，正是世界能源价格持续走高和能源政治角逐升级，为俄罗斯复兴提供了机遇。目前，俄罗斯外贸出口的2/3依赖油气，油气财富占到俄罗斯近一半的联邦预算收入和GDP近20%。去年，俄罗斯开采了5.23亿吨石油，其中向欧盟出口1.55亿吨，约占40%。天然气情况基本相同。去年，俄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开采了4870亿立方米天然气，向欧盟出口约1/3。

正因为如此，去年11月，华盛顿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的专家将欧俄天然气关系描述为“必然的伴侣”。不少专家认为，俄欧间停止天然气贸易对俄罗斯的打击更大。法国经济学家让-皮埃尔·珀蒂在《世界报》上撰文称，俄欧贸易关系不对称，对莫斯科更重要，因为对欧盟出口占俄GDP的12%，欧盟对俄出口只占欧盟的1%。最可信的威胁是欧盟停止进口俄罗斯天然气。俄经济学家卡尔涅尔也称，各方相互依存，如果供气被切断，俄罗斯也是输家，俄GDP状况将雪上加霜。

为摆脱西方制约，俄国内不少声音认为可以转向东方。俄罗斯《生意人报》称，俄能源部2月份公布的2035年前能源战略草案中写道，俄计划在2034年前把生产的32%原油和31%天然气出口到亚太地区。现实数据显示，去年俄向欧洲国家出口石油减少了6%，向亚太出口增长15.6%。为增加对中国出口能源，俄中一直在谈判。

但俄罗斯的天然气和石油不同，无法快速向亚洲重新布置。莫斯科欧洲学院教授鲍里斯·古谢列托夫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说，转向中国需要的时间可能会很长，需要在西伯利亚和远东投入巨资进行基础建设。另外，中国也不会在能源需求方面很快完全替代欧洲。

其实，对于俄罗斯经济对能源的高依赖度，俄政府早已意识到，在梅德韦杰夫当政时期就已提出建设创新型经济的概念，并在全国兴建数个创新型园区。其中有号称“俄罗斯硅谷”、坐落在莫斯科郊区的斯科尔科沃创新中心，几年过去，成果乏善可陈。俄罗斯商业环境不良是一方面，能源经济的高利润率也让俄罗斯企业产生惰性。

“我们都憎恨这种对石油和天然气的依赖，但苏联建立了这一制度，而我们继承了”，美国《洛杉矶时报》援引俄罗斯联邦分析中心经济学教授列昂德尼·格里戈里耶夫的话说。他认为，俄罗斯经济多元化的能力受阻，阻碍因素有严酷的气候以及大城市与可以发展新产业的资源丰富地区距离遥远等。另据报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俄罗斯专家认为，俄罗斯仍有时间改变道路——大约需要30年，但必须从现在开始。(本报驻外特派、特约记者谢亚宏、李增伟、郑 红、汪嘉波 本报特约记者 柳 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