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后冷战时代巴基斯坦对外政策的诸因素

　　摘　要：巴基斯坦的外交政策受四大因素，即，意识形态方面的责任、历史遗产、经济方面的需求、地理方面的动因等的影响。冷战结束之后，在巴基斯坦与周边国家及美国等大国的关系中，上述四种因素分别发挥着程度不同的影响，并使巴基斯坦与各国的关系呈现出不同的发展势态。

　　关键词：巴基斯坦；大国；对外政策

　　中图分类号： K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672-612x(2010)04-0086-04

　　基金项目：本文受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课题《战后南亚政治变局中的大国因素》(项目批号： SC08W11)资助。

　　作者简介：付有强(1973~　)，男，四川简阳人，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欧洲文化史及国际关系史。

　　巴基斯坦学者罗伊·苏丹·罕·巴蒂曾指出，“巴基斯坦的外交政策受四大因素的影响，那即：意识形态方面的责任、历史遗产、经济方面的需求、地理方面的动因”。[1]74从历史和意识形态的角度讲，巴基斯坦和穆斯林国家之间有着密切而深厚的感情；经济方面的需求则总是迫使巴基斯坦与美国以及其它西方国家发展密切的关系；与此同时，地理和战略上的位置往往要求它在地区政治中发挥积极作用，以避免受到包围和被孤立。此外，巴基斯坦与阿富汗及印度之间有着漫长的边界线，这些因素都对巴基斯坦在南亚地区政策的制定产生了重要影响。

　　自冷战结束以来，国际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上述四种因素是否继续对巴基斯坦的外交政策产生影响，它们又在多大程度上发挥作用呢，本文在概要描述1989年以来巴基斯坦与几个主要国家关系发展状况的基础上，试图对这些问题进行探讨。

一、巴基斯坦与中亚各共和国间关系的发展

　　冷战期间，巴基斯坦属于亲西方集团的一员，共同的信仰并没有促使它与中亚各共和国建立密切的联系。塔什干市长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访问巴基斯坦，但他却一直到1989年才得以返回。一些巴基斯坦学生前往中亚学习，但巴基斯坦却没有能为中亚学生提供同样的机会。1979年至1989年，在阿富汗-苏联战争期间，巴基斯坦外交部将全副精力投入到驱赶苏联出阿富汗的努力之中，因而没有能够注意中亚和俄国内部的发展动态。在巴基斯坦外交部，很少有外交官懂俄语，也很少有人拥有苏联前共和国的详尽知识。1989年至1991年是苏联解体的关键性的三年，在这一时期，在巴基斯坦外交部工作的职业外交官如果被发现对苏联有任何同情的话，那他的处境就会很危险。[2]249-250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苏联解体、中亚各共和国的独立为巴基斯坦与中亚各共和国之间发展密切的关系提供了机会。在中亚各共和国独立之际，美巴关系正处于低迷状态。美国因核问题而向巴基斯坦施加了越来越大的压力；巴基斯坦还因支持印度境内的“自由运动”而被美国描绘为恐怖主义国家。1990年10月，美国总统乔治·H·W·布什批准了“普里斯莱修正案”(Pressler A-mendment)，并中止了为国会批准的1991年向巴基斯坦提供五亿六千四百万美元的经济、军事援助。美国还拒绝交付巴基斯坦订购的F16战斗机。同时，美国还指责中国向巴基斯坦提供M11中程导弹发射器，并对两国进行制裁。此外，巴基斯坦的核计划也导致了印巴两国关系中紧张。很明显，巴基斯坦在当时需要战略机动。[1]75这促使巴基斯坦积极谋求与中亚各共和国发展密切的关系。

　　在这样的背景下，1991年1月24日，巴基斯坦陆军参谋长米尔扎·阿斯兰·贝格(Mirza AslamBeg)将军要求与新独立的中亚各共和国达成战略一致，以此来对抗印度的威胁和美国的单边主义。在1991年8月17日米尔扎·阿斯兰·贝格将军退休之前，他建立了一个机构来研究中亚各国的发展状况。与此同时，作为巴基斯坦谋求与中亚各共和国建立正式而密切关系的第一个重大步骤，巴基斯坦经济事务部部长萨达尔·阿西夫·艾哈迈德·阿里1991年12月出访中亚。在阿里访问期间，他向中亚各共和国分别提供了一千万到三千万美元的长期贷款。与此同时，巴基斯坦商人也积极参与中亚各共和国的经济发展，并给共和国的领导人留下了印象。1991年12月9日，哈萨克总理瑟基亚·特塞什琴科请求来访的巴基斯坦商人在国际货币市场上筹集两亿美元，以预防破产的危险。巴基斯坦商人在三天内便安排筹集到一亿美元。[2]2721992年，巴基斯坦国家银行成为了在乌兹别克斯坦开业的首家外国银行。同时，巴基斯坦还与乌兹别克斯坦签订了建设该国公路、建立卫星通信联系以及生产无线电通讯设备的各种协定。

　　与官方举措齐头并进的是，巴基斯坦人还对他们与中亚各共和国之间的历史、文化联系加以强调，并视中亚各国为穆斯林世界的腹地。巴基斯坦最有组织的宗教政党Jamat-e-Islalmi在1992年也开始对内战肆虐的塔吉克斯坦进行渗透。Jamat-e-Islalmi的领袖卡齐·胡塞因·艾哈迈德(QaziHus-sainAhmed)敦促巴基斯坦政府向中亚各共和国提供伊斯兰教方面的指导，而不是向其提供经济援助。他支持中亚各国与美帝国主义对抗，并要求政府与新独立的中亚各共和国结盟。[3]215

二、大国与巴基斯坦的区域开发政策

　　经济方面的需求在决定巴基斯坦对外政策方面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经济方面的需求促使巴基斯坦与各个大国进行积极交往，而大国在巴国内开发与经济发展过程的影响更是处处可见，最为明显的便体现在道路交通建设、天然气管道和输电线路的铺设等方面。

　　大国与巴基斯坦的基础设施建设。道路交通网络在一个国家的经济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巴基斯坦的俾路支斯坦省有着丰富的矿藏资源。发展国内、国际公路和铁路网络对开发位于内陆地区的资源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冷战结束后，巴基斯坦不仅提出了庞大的基础设施建设计划，同时也投入了大量资金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巴基斯坦总理的经济顾问萨曼·沙阿博士(Dr. Salman Shah)在2005年透露说，巴基斯坦正计划修建一条从巴基斯坦部族区的帕拉齐纳(Parachi-nar)通往喀布尔的新公路，同时它还打算修建从巴基斯坦境内的查曼通往阿富汗境内斯宾-巴尔达克的铁路。[4]巴基斯坦政府规划中的项目有：修复从俾路支斯坦省府基达(Quetta)通往塔夫坦的铁路；修建从瓜达尔通往山达克并与伊朗-巴基斯坦边界线平行的道路；修建从瓜达尔(Gwadar)经本杰古尔(Panjgur)、卡兰(Kharan)、查奇(Chagi)并通往阿富汗西部赫拉特(Herat)的公路。而将巴基斯坦西北省首府白沙瓦与乌兹别克斯坦泰尔梅兹(Termez)，查曼与土库曼斯坦的库什喀(Kushka)连接起来的各种计划都正在考虑之中。此外，2006年5月5日在巴库召开的第9次“经济合作组织”峰会上，巴基斯坦总理肖卡特·阿齐兹(ShaukatAziz)呼吁建立一个区域内石油和天然气的自由贸易区。[1]78-79

　　中国在巴基斯坦的区域发展项目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巴基斯坦、中亚各共和国及阿富汗等国家的战略发展项目得到了中国的积极支持。新疆是中国西部亟待开发的地区。它距中国东部海岸有4500公里。因此，中国选择了在巴基斯坦的瓜达尔港进行投资，该港口距离新疆仅2500公里。在2008年4月访问中国之际，时任巴基斯坦总统的穆沙拉夫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讨论了修建沟通中国和巴基斯坦、并与喀拉卡鲁(Karakarum)公路平行的铁路和天燃气管道的可能性。[5]如果货物经过瓜达尔港或者通过陆上通道喀拉卡鲁公路出口到中国，它们将因运输费用的减少而获得巨大的价格优势。通过海上运输的货物必须航行10000多英里才能抵达中国东部港口，然后再经过3000多英里的陆上运送，才能抵达中国西部。[6]7巴基斯坦希望在未来的20年中从通过瓜达尔向中国输送的波斯湾石油中赚钱600亿美元的中转费。瓜达尔港将让中国的进、出口贸易更为轻松，并将在中、巴之间发展起战略互存。同时，瓜达尔港还将产生更为广泛的区域影响。2007年3月，在中国财政资助下，瓜达尔港对外开放。[7]A8

　　在中国参与巴基斯坦各种不同的重要项目之际，印度也同样参与到伊朗和阿富汗基础设施的发展之中，并对能够整合整个地区各国的区域天然气项目——伊朗-巴基斯坦-印度天然气管道项目(IPIGasPipeline Project)——表现出了兴趣。印度参与伊朗-巴基斯坦-印度天然气管道计划对地区安全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并将在伊朗、巴基斯坦和印度之间建立起相互依存关系。从现实主义政治的角度来看，伊朗参与这样一些项目并加入到整个地区的一体化化进程中并不符合美国的利益。①[8]1不过，从商业利益的角度来讲，伊朗路线对美国的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十分具有吸引力。对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南部地区来说，通向海洋的最短路线便是经过伊朗。

　　在参与南亚地区开发的活动中，美国也不甘落后。早在1994年，美国便开始对阿富汗和中亚各共和国的事务，特别是有关国家的石油、天然气表现出兴趣。1995年末，美国通过沙特-美国石油联合企业与土库曼斯坦签署了一个协定，该协定要求有关各方对修建从土库曼斯坦经过阿富汗到巴基斯坦的天然气管道——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天然气管道(TAP)——计划进行考虑。[1]75同时，为了满足巴基斯坦的能源需求，美国帮助巴基斯坦经喀布尔从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坦两个共和国进口了4000兆瓦电。铺设这条输电线路将花费5至8亿美元。据报道，美国国务院2006年已经为资助从中亚进口电力的计划划拨了资金。一条从中亚通往巴基斯坦长765公里的输电线将由美国、世界银行、亚洲发展银行和伊斯兰发展银行提供的资金进行铺设。[9]1

　　巴基斯坦从土库曼斯坦获取天然气的计划受到了俄国的影响。俄国与土库曼斯坦之间达成的天然气出口协定对土库曼斯坦向巴基斯坦输送天然气的能力产生了影响，并将继续对此产生影响。作为能源输出国，土库曼斯坦手中有俄国这一重要的筹码，因此能与巴基斯坦讨价还价。在2005年俄-土能源出口谈判期间，土库曼斯坦总统萨普拉穆拉特·尼亚佐夫(SapramuratNiyazov)就曾暗示，除非俄国同意天然气通过其管道，否则，他将无法与乌克兰签订出口协定。这足以体现俄国对中亚各共和国能源资源产生影响的程度。

三、美国的存在对巴基斯坦的影响

　　美国在阿富汗和整个南亚地区的存在，对巴基斯坦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首先，美国的存在对巴基斯坦与阿富汗及中亚各国发展贸易利弊同在。“9·11”事件后，美国在阿富汗进行的“持续自由”行动导致了阿富汗政权的变动。此后，巴-阿贸易一直处于上升势头。美国对巴-阿贸易的发展给予了鼓励，巴基斯坦因此而受益匪浅。塔利班统治时期，巴基斯坦出口向阿富汗的总量约为3千万美元，2003至2004财政年度，巴基斯坦向阿富汗的出口总量增长至6. 17亿美元，而在2004至2005财政年度，巴基斯坦向阿富汗出口的总价值进一步增长至11. 66亿美元。[10]B4现在，大约有50000多名巴基斯坦人在阿富汗工作，他们中的多数都在工业建筑项目中工作。与此同时，美国也在向巴基斯坦施加压力，要求其放松对阿富汗的贸易限制。作为对美国要求的回应，巴基斯坦从“阿富汗过境贸易协定”中撤销了许多禁运物品。[1]82

　　尽管巴-阿贸易得到了改善，而且前景十分美好，但它却面临着一个障碍，那即是巴-阿边境的安全。由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两国安全官员在各自境内所采取的严格安全措施，阿富汗商人正将其贸易联系从巴基斯坦转向伊朗和印度。自美国的反恐战争开始以来，巴基斯坦与伊朗及中亚各共和国之间的联系便处境维艰。俄国和土耳其则对此加以利用，并与中亚各共和国签订了能源进口协定。如果和平得到维护，安全障碍被消除，巴基斯坦和中亚各共和国之间的贸易也可能增长。然而，目前的形势只会限制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中亚各共和国之间的贸易发展，而不是相反。

　　其次，美国的存在限制了阿富汗的战略机动。从战略和政治的角度来看，美国在巴阿边境的存在限制了巴基斯坦的战略机动，它让巴基斯坦始终处于其压力之下，并不得不迎合它的需求。将来，美国可能继续向巴基斯坦施加压力，迫使其同意给予印度向阿富汗出口的通道，而在过去的各种稍有不同的环境中，这都为巴基斯坦所拒绝。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美国极力整合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以抑制苏联在这一地区的影响。1978年，伊朗国王对印度和巴基斯坦发展基础设施给予了慷慨援助。在那时，亲美的伊朗对通过巴基斯坦而加强与印度发展贸易联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而巴基斯坦的齐亚·哈克政府却对发展这些路线不感兴趣，因为他担心伊朗和印度将比巴基斯坦获益更多。[2]257-259就向印度提供向阿富汗和中亚出口的中转设施问题，巴基斯坦也存在着同样的担心。

　　再次，美国的存在也对巴基斯坦构成了潜在的威胁。为了保障阿富汗的和平，美国将一直需要巴基斯坦的帮助，但巴-美关系中也存在着矛盾。尽管美国不时对巴基斯坦作为反恐战争中的亲密盟友的地位加以肯定，而且，自2001年以来，美国还向其提供了超过60亿美元的援助，但美国却多次越境攻击巴基斯坦的部族地区。2008年6月26日，美国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称：“在本年度开始五个月，阿富汗东部的暴力事件增长了40%，这种形势让人担忧”。随后，他向巴基斯坦施加压力，要求巴基斯坦帮助确保边境地区的安全。[1]84在盖茨发表讲话后，美国军队对巴基斯坦部族地区发动了新的进攻，在这次进攻中，许多巴基斯坦士兵被杀。鉴于美国的跨境攻击，可以预想，如果将来巴基斯坦危及美国在该地区的战略利益，美国有可能运用其军事力量来直接威胁巴基斯坦。

四、结　语

　　自冷战结束以来，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影响巴基斯坦对外政策的各种因素的重要性也发生了变化。在巴基斯坦与中亚各共和国的关系发展过程中，传统的文化和宗教联系得到了强调，而这种对历史、文化及宗教联系的强调则是为发展彼此间的经济联系服务的。经济因素仍然是巴基斯坦制定对外政策时必须加以考虑的重要因素，无论是在与美国还是同中国的交往中，经济方面的考虑都被放在了相当重要的地位。与此同时，安全和地缘政治方面的考虑也是影响巴基斯坦对外政策的重要因素，无论是在反恐战争中与美国的合作，还是在IPI天然气管道计划中与伊朗、印度的合作中，地缘政治及安全方面的考虑都发挥了重要的影响。

　　注释：

　　①1993年，伊朗和巴基斯坦宣布了一个铺设天然气管道的计划，后来，伊朗又提议将天然气管道延伸至印度。这个称为“和平管道”的伊朗-巴基斯坦-印度天然气管道从伊朗位于波斯湾的南帕尔斯天然气田出发，横跨2775公里，经巴基斯坦城市库兹达，一条支线通往卡拉奇，另一条支线延伸至穆尔坦，并由此通往印度。

　　参考文献：

　　[1]　Roy Sultan Khan Bhatty. Pakistan’s Relationswith the CentralAsian Republics and the Impact ofUnited States’s Policies in ShapingRegionalDynamics[J].Journal ofSouth Asian andMiddleEastern Studies，Vol32，No. 1，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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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A Rashid.TheResurgence ofCentralAsia： Islam orNationalism[M].Karach：i OxfordUniversity Press，1994.

　　[4]　US asks Pakistan to Expand TradewithAfghanistan[J].DailyTimes，9 September2005.

　　[5]　PallaviAiyer.Musharafbolsters China-Pakistan Bond[J].Asia Times，April24，2008.

　　[6]　S. M. Shah.The GreatGame Goes on[J].Dawn，20 August2007.

　　[7]　KHasan.Road to Chinas' Future Runs through Pakistan[J].DailyTimes，14 April2007.

　　[8]　ArielCohen，Lisa Curtis，and Owen Graham.The Proposed Iran-Pakistan-IndiaGas Pipeline： AnUnacceptable Risk to RegionalSecurity[J].Backgrounder，No. 2139，May 30，2008.

　　[9]　K Kian.i US Backs Power Import from CentralAsia[J].Dawn，10May 2006.

　　[10] S. Chaudhry. 3More Customs Stations to Facilitate BilateralTradewith Iran，Afghanistan[J].DailyTimes，19 August2005.

FactorsAffecting Post Cold War Pakistan Foreign Policy

FUYou-qiang

(School ofHistory，WestChinaNormalUniversity，Nanchong，Sichuan，China　637002)

　　Abstract：Pakistans' foreign policy has been affected by its ideological responsibility，historical legacy，eco-nomic demands aswell as geology. W ith the end ofcoldwar，Pakistans' situation has greatly changed； however，itsforeign policy is still shaped by these four factors in varying degrees.

　　Key words：Pakistan； leading powers； foreign poli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