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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库曼斯坦游记
来源:2008年06月30日 外交部 2010年05月10日

2008年06月30日 外交部

       在阿什哈巴德一条宽阔的大道上,临街有一座很大的果园,每次乘车从这里经过,目光总被那片树林火红的树梢所吸引。因为距离远,看不清是什么树。只觉得那树红得特别可爱,特别壮美。翠绿色树冠的树梢是殷红的,翠绿与殷红之间又有那么一点桔红。有一次忍不住问了一位同车的乘客。那位三十多岁的汉子竟然奇怪地打量了我一下,似乎像是在问:连这个树你也不认识?然而又很礼貌地告诉我,是杏树。

    杏树?杏树怎么是这样的呢?我的家乡并不缺杏树,可我怎么没发现有树梢会变成红色的呢?那人看我还在疑惑,便解释说:杏树到了深秋,被霜一打,树梢就会逐渐变成红色,有的甚至整棵树都变成红色,至少我们这里是这样。你注意杏树大概都是在果实累累的时候,其实,现在的杏树是最有意义的。那人意味深长而又很友好地笑了笑就不再说什么了。

    而我想着什么呢?我由这片红叶林想到了不久前才知道的这座城市名称的含义——阿什哈巴德是由阿拉伯语“爱情”与波斯语“城市”的组合,即“爱情之城”。在“爱情之城”观赏红叶,会让人品出一种特殊的意义。那一大片红树梢在微风中摇摆着,就像是一片火焰在燃烧。难道这就是“爱情之城”的爱情之火吗?烧得那么热烈,红得那么醉人。

    那天早早办完了事,路经这片杏园时下了车,想到园子里去仔细观赏一下这些树。土夯的插着三角刺的围墙,园门是用柳条编成的,没有拴。轻轻推门进去,四周静悄悄的。正午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红叶,把光线射进杏林里,那红叶越发红得新鲜,红的透明。近处的红叶就连细细的脉纹都看得清清楚楚。突然,听到了琴声,是一种金属弦的弹拨声,音律古朴而又深沉。我寻声而去,绕过几棵粗大的杏树,在一座木房子前,见一个头戴毡帽的人的背影,正在轮椅上伏身弹琴。放轻脚步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位胸前飘洒着银须的土库曼族老人,正半闭着眼睛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中。我知道,这样子有点像扬琴的弹拨乐器名叫卡龙,是中亚少数民族的乐器。我颇感新鲜地一下子被这动人的音乐吸引住了。老人身体单薄但神情矍铄,满脸密密的皱纹一直延伸到了后颈,那专注的神情令人感动。乐曲自然是中亚地区的民族音乐,委婉、苍凉。让人能感受到独自一人在黄昏的大戈壁上无家可归的那种心情。那双干瘦的青筋隆起的手,在琴面上简直就是天马行空,纯熟、随意,游刃有余。技巧在这里已经全没有意义了。

    演奏了很长时间后,他停了下来。我赶快趁此机会走上前把手抚在胸前问候了一个“萨拉姆”。他只是轻声问了一句你是谁。在我说明了身份并真诚地称赞了他的演奏后,他只是淡淡一笑。这时候,从屋子里走出一位灰褐色头发的肩上披着一块米黄色丝巾的俄罗斯族老太太,神情和蔼,步履缓慢;把一件外衣披在老头儿的背上,看见我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身走了。

    是一对老夫妇吗?这情景让我感到很诧异,一位是地地道道的土库曼族老头儿,一位是地地道道的俄罗斯族老太太,两种文化心态,两种宗教信仰,竟能在一起生活得这样和谐、安适又那么亲密无间,真是难得而又少见。相信所有见到这情景的人,都会不自禁地对生活充满情感和信心。

    过了一阵儿,老人捋了捋银须,又开始弹奏了。这次是一首粗犷、激越而又热烈,节奏感非常强的乐曲,我真是惊讶他那双干瘦的手在这琴面上怎么会有如此的活力。乐曲让我想象到千人万人在飞扬的尘土中欢欣狂舞的场面。突然,我意识到我发现了一个宝藏,这位深沉的老人肯定是一个音乐的宝藏,是红叶引导我发现的。想到这里,真是欣喜若狂。

离开杏园之前我问老人:“我能每天来这里听您弹琴吗?”

    老人笑了笑:“想来就来吧。”

    “能录音么?”

    他还是那么一句话:“想录就录吧。”

    第二天,我去的稍稍早了一点,杏园里很安静,木房子四周不见一人,我便信步在杏林里观赏起了晨光中耀眼的红叶。这时,小道上轻轻地推过来了那辆轮椅,轮椅上的土库曼族老头儿正兴致盎然地在低声说着什么调皮话,而推着轮椅的俄罗斯老太太只是一个劲儿地抿着嘴笑。晨光中,红叶摇曳着的光影洒在他们身上,那么温馨、那么明丽。

    绕过一棵树,他们看到了我。也许是我打扰了他们的好兴致,也许他们没想到我会来得这么早,几乎略感意外地同时和我打了招呼。我按着老太太的指点,帮着把轮椅推到了屋廊下的阳台上,老太太拿来了一块专用的木板,搭在了轮椅的抚手上,又拿来了纸和笔。就在我刚刚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老太太笑着对我说:“他每天早晨要写作两个小时,有耐心了你就等着吧。要么你下午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