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苏联解体后，吉尔吉斯斯坦独立，这是吉尔吉斯斯坦2000多年历史上的重大事件。独立20年来，吉尔吉斯斯坦在国家建设方面取得了一些成就，巩固了主权与独立，建立了独立的经济体系，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些困难和问题。特别是在2005年爆发的所谓“郁金香革命”之后，吉尔吉斯斯坦成为中亚地区相对不稳定的国家，内部政治斗争激烈，政权更迭，经济发展困难。2010年“4·7”事件后，吉尔吉斯斯坦实行了议会制，建立了平衡各派利益的执政联盟，政局出现回稳迹象。吉未来发展需要依靠高素质的人力资源、优美的自然环境和丰富的矿产资源，而要真正实现在各领域的主权独立，仍需数十年的艰苦努力。吉中建交20年来，双边关系发展顺利，两国建立了睦邻、友好合作关系，今后两国需坚定不移地巩固和深化双边合作。

　　［关键词］吉尔吉斯斯坦；发展历程；吉中关系

　　［作者介绍］库鲁巴耶夫(ZheenbekKulubaev)，吉尔吉斯共和国驻华全权大使。

　　吉尔吉斯斯坦在20世纪末取得独立是一个重大事件，同时也是吉尔吉斯民族独立发展的创造性开始。作为中亚地区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吉尔吉斯人在2500多年的历史中几次建立了独立国家(公元前3世纪、5－9世纪以及16世纪)。尽管在大多数时间里吉依附于周边大国，但国家独立思想在吉尔吉斯人民中代代相传。在近700－800年间，吉尔吉斯人民掀起了多次民族解放运动，因此，那些认为吉尔吉斯斯坦20年前获得独立太过容易的说法是不正确的。2000多年对独立的不懈追求并终于实现主权独立，才是吉尔吉斯民族发展的历史逻辑。

苏联时期

　　许多人将吉尔吉斯人的主权独立与建立卡拉—吉尔吉斯自治州(1924年)、吉尔吉斯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1926年)、吉尔吉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1936年)联系在一起，事实上这些仅仅是吉尔吉斯人形式上的主权，或者说是在苏联管辖下的宣言性主权。

　　1917年“二月革命”在彼得格勒取得胜利的几天后，吉尔吉斯斯坦也爆发了革命。“十月革命”胜利后，吉面临着建立和巩固苏维埃政权、建设社会主义国家、抵抗敌对势力的艰巨任务，苏维埃政权在吉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使封建宗法残余势力难以为继。1918－1920年的国内战争对国家经济造成巨大损害，几乎所有经济领域都遭到严重破坏。在随后的恢复期间，吉尔吉斯斯坦进行了土地、水改革，新经济政策也发挥了很大作用，土地管理是土地、水改革的延续。1924年，直属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卡拉—吉尔吉斯自治州成立，这对吉尔吉斯民族的命运影响很大。两年后，吉建立了吉尔吉斯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在吉尔吉斯斯坦和苏联其他地区，建设社会主义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对农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

　　在国家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吉尔吉斯斯坦在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于各种原因，吉在文化领域的革命进行得异常困难，主要受到经济和文化落后、游牧和半游牧生活方式、工人阶级数量过少、文盲率高等因素的干扰。吉于1924年创建了吉尔吉斯文字，在苏维埃政权的头十年展开了清除文盲的初步工作。1926年，吉民众的识字率已上升到15%，到1939年，吉尔吉斯斯坦9－49岁公民的识字率已高达82%。在苏联时期，吉形成了民族教育体系，并在文化改革运动中建立了国家文字、印刷和文化教育等机构。

　　1941－1945年卫国战争胜利后，吉尔吉斯斯坦经济有了进一步发展，1946年工业已全面转为生产民用产品。50年代，随着经济不断发展，吉在物质和精神文明方面都得到较大提升。在随后的时间里，吉形成了较强的经济体系，其基础是多领域的工业体系和大型农业、先进的科技及具有专业技能的工农技术人员。到60年代，吉建立的工业企业数量达150多家，有些企业对整个中亚地区都具有重要意义，吉尔吉斯的农业机械化水平也有了显著提高。

　　20世纪70－80年代，吉尔吉斯斯坦经济发展道路是粗放式的，这是国家在这一时期经济停滞和衰退的主要原因。尽管吉采取了一些改革措施，暂时遏制了经济衰退，但整个国家经济形势持续恶化。吉尔吉斯共产党逐步丧失了领导地位，并在1991年8月事件后被解散。吉尔吉斯斯坦于1991年8月31日通过了国家独立宣言，同年10月经全民投票选出了吉尔吉斯共和国第一任总统阿斯卡尔·阿卡耶夫。

1991－2005年

　　吉尔吉斯斯坦独立之初成果丰硕:联合国与近200个国家承认吉尔吉斯共和国的独立与主权，一些国家在吉开设了大使馆和领事馆，吉在境外建立了外交代表机构;吉于1992年5月通过了吉尔吉斯斯坦宪法，奠定了国家的法律基础，随后又建立了独立国家的经济基础;1993年5月吉尔吉斯斯坦在独联体国家中第一个发行了本国货币。同时，也制定了独立的法律政策。

　　然而，独立之初的几年也是吉最困难的几年。与其他独联体国家一样，吉在建立市场经济过程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经济衰退，1992－1995年间工农业生产大幅下滑，人民生活水平急剧下降。吉尔吉斯斯坦过去没有从资本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的经验，现在更缺乏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经验。在政治领域，尽管人民的政治热情空前高涨，但各政党仍缺乏明确而稳定的社会基础。从1992年起，在吉开始形成首批社会政治团体，有的以民主、反对共产主义为旗帜，有的高举民族主义旗帜;同时，非政府组织不断涌现。

　　从1995年开始，吉尔吉斯斯坦在许多领域都出现了问题。一方面是政治体制转型，权力机构内部争权夺利导致国家领导层、法院和政治体系的合法性受到质疑;另一方面，民众不满情绪上升，反对派活跃，尤其到2005年，老百姓和激进的反对派不再信任政府，要求当权者下台。此外，地缘政治争夺也对吉尔吉斯斯坦政局产生了负面影响。美国的军事存在、俄罗斯试图恢复在本地区的主导地位、乌兹别克斯坦和哈萨克斯坦担心不稳定局势会蔓延至整个中亚等等，这些因素都影响了吉尔吉斯斯坦的国内形势，使得原本可以用宪法方式解决的政治危机变成了国家体制性危机，并最终导致了2005年3月24日爆发的所谓“郁金香革命”。

2005年之后

　　2005－2010年的政局发展表明，与邻国相比，吉尔吉斯斯坦是较不稳定的国家，而所有的问题都围绕着一个核心问题——权力。2010年发生的“4·7”事件与“3·24”事件在目标上是一致的。一些分析人士认为，2005年上台的政治精英辜负了民众期望，导致之前形成的体制性危机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继续加重。于是，吉尔吉斯斯坦出现了与5年前相似的二次夺权。从本质上看，“4·7”事件是“3·24”事件的延续。

　　“4·7”事件后，吉当局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国家管理的性质和结构。本质上讲，苏联时期遗留下来的国家管理结构产生了许多负面影响，政治结构的一些表面变化(如多党议会、政府的重组等)未能给吉政治发展找到突破口，尽管在2008－2009年一段相对稳定时期吉经济发展取得一定成绩。

　　当然，政权管理体系转向议会制度是新政权的重要胜利。2010年的重要成果是议会选举和形成执政联盟。吉尔吉斯斯坦在独立20年后，首次形成了能够平衡各地方政治精英利益的执政联盟，该执政联盟具有稳固的结构。专家认为，吉执政联盟的第一次尝试是阿坦巴耶夫组建的社会民主党、阿塔—梅肯“祖国党”和共和国党三党联合政府，但该联盟由于没能广泛地代表地方政治精英而出现失衡，因此它是不稳固的。在巴巴诺夫进行的第二次执政联盟尝试中，“政治精英的力量平衡”成为引领吉尔吉斯斯坦政治发展方向的旗帜。从整体上看，吉政权维持这样的平衡非常必要，因为如果不能平衡南北政治精英的利益差异，吉尔吉斯斯坦的政治稳定就无从谈起。所以，吉政治精英目前所采取的步骤可称为“稳定计划”。

　　稳定计划意味着当权者要考虑到吉南北主要部族的利益，形成能够平衡所有政治精英利益的政府和议会。目前看，这种稳定暂时建立了起来;但未来吉还需做出更大努力——制订发展计划。如果没有发展计划，就无法获得外部贷款，经济长足发展更无从谈起。对吉来说，制订并实现这一发展计划、推动国家各项改革，需要不属于某政治派别的专业“危机管理者”。我们高兴地看到，目前的政治精英群体正在发生着一些变化。一些遵循“我们之后，哪 管它洪水滔天”原则、热衷于迅速“敛财”的政治精英们，已开始从政治舞台的前台淡出，因为社会开始行使监督职能，而议会也受到了正逐渐成熟和更为政治化的社会的密切关注。在公开、透明的机制下，幕后交易已经很难继续下去，政治家们必须建立全新的行为准则。

　　吉尔吉斯斯坦不可能分裂。分裂对吉尔吉斯共和国来讲是巨大的灾难和彻底的失败。吉政治精英们明白，必须达成妥协，否则国家分裂也将导致他们的自我毁灭。此外，吉尔吉斯斯坦的邻国也不希望它分裂。

　　某些外部势力在积极搅乱局势，企图将吉尔吉 斯斯坦作为不稳定的源头，从而引发整个中亚地区的不稳定。如果吉尔吉斯斯坦拥有大量的石油资源，那么这样的企图会实施得更为积极。虽然吉尔吉斯斯坦没有战略资源，却有着重要的战略位置，因此这样的企图确实存在并在逐步实施。中亚国家也同样十分关注吉尔吉斯斯坦的形势发展，因为在一些国家中，围绕着后领袖时代的权力斗争暗流涌动。中亚国家独立仅20年，此前，它们都曾依附于某些大国，如果地区出现动荡，所有中亚国家的主权都将可能受到损害。因此，中亚国家的政治家们需要有在新的基础上联合中亚各国的思维和政治意志。 结论和前景

　　2011年是吉尔吉斯斯坦独立20周年。在这20年中，我们取得了哪些成就?犯下了哪些错误?面临着哪些问题?这些都需要思考和总结。吉尔吉斯斯坦诸多问题的根源有几方面，其中最重要的是国家经济发展状况。我们不得不心怀忧虑:吉尔吉斯斯坦当前的经济是什么状况?国家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政策?目前的经济状况能否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社会主义在吉尔吉斯斯坦存在了70多年，在人们的思想意识上和行为习惯上打下了深刻的烙印。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从共产主义到民主价值观，这种剧烈转型对吉尔吉斯人民来讲是极其艰难的。目前，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国家机关乃至整个社会都没有对新生活做好充分准备。

　　独立20年来，吉尔吉斯斯坦不遗余力地致力于经济改革，并得到了国际组织的资助。但这些改革并不能为建立有助于巩固吉主权的经济创造条件。所有的政治家都在谈论经济发展的必要性，但经济发展到底意味着什么?简而言之，经济发展就是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用什么办法才提高吉尔吉斯斯坦的赚钱能力?首先我们要明确，我们在哪些领域有优势。这就是高素质的人力资源、优美的自然环境和丰富的矿产资源。21世纪的经济必须依靠信息技术，只有通过发展教育才能及时获取信息，并正确使用和利用信息。在当今时代，人力资源比矿产资源更珍贵。

　　吉尔吉斯斯坦在经济、社会和其他许多领域都落后于其他独联体和中亚国家，主要是因为经济落后和自然资源匮乏。但在政权更迭以及推进改革等方面，吉却是独联体的先锋——第一个发行了本国货币，是独联体国家中首个加入世贸组织的国家;在联合国领导下，吉尔吉斯斯坦举办了一些大型庆祝活动，如《玛纳斯》史诗1000周年、吉尔吉斯斯坦建国2200周年、国际高山节、奥什城市3000周年等;在解决一些问题，有时甚至是根本问题时，没有哪个国家比吉更大胆和更义无反顾。吉往往用最激进的办法“割除脓疮”，这也使普通民众受到了伤害。

　　中亚邻国对吉尔吉斯斯坦2005年和2010年发生的事件感到非常不安和恐惧，担心吉会“输出革命”。在“4·7”事件后吉处于非常困难的时期，其邻国对吉进行了政治和经济封锁，这显然不利于发展吉与这些国家的睦邻友好合作关系。

　　当我们谈论国家主权独立时，应清楚主权有狭义和广义的区别。从狭义上讲，主权独立指的是吉尔吉斯斯坦宣告独立之日，即1991年8月31日，这是法律决议。但事实上，吉尔吉斯斯坦要从广义上实现其主权独立，则需数年。当然，要真正实现在各 领域的主权独立，包括在国际政治领域的独立，则仍需数十年的努力。

吉中关系

　　1991年12月27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承认吉尔吉斯斯坦独立。1992年1月5日，两国建立外交关系。整体上讲，吉中两国有着传统的睦邻友好合作关系，两国在双边和多边领域的一些重大问题上相互支持。这一点在2010年的“4·7”事件和6月南部骚乱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吉中两国友好历史悠久，丝绸之路将两个国家和人民联系起来，使他们不断加深相互理解，促进了两国的文化交流。1992年吉尔吉斯斯坦独立后，吉中关系开启了新篇章。今天，我们又成为这一友好合作关系迈入崭新历史阶段的见证者。

　　在建交后的近20年中，吉中两国已建立起真正的睦邻友好关系，其基础是相互平等、相互尊重和相互信任。在政治、经济、文化—人文和安全保障等许多领域，双方的互利合作已广泛开展。我们两国还在彼此关心的重大问题上相互支持。特别是吉尔吉斯斯坦始终以坚定不移的立场在台湾、西藏、新疆和打击“三股势力”等问题上给予了中国明确的支持。同样，中国政府对吉尔吉斯斯坦在主权、独立和国家安全等方面给予了坚定支持，为吉经济发展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吉中两国在相互谅解的基础上成功地解决了领土问题，吉中边界已不再是划分两国领土的界限，而是推进两国人民友谊与合作的桥梁。

　　我们高兴地看到，在今天，吉中两国之间不存在任何阻碍合作发展的矛盾和争议问题。中国已成为吉尔吉斯斯坦最重要的外交伙伴之一。我们两国珍惜已经建立起来的睦邻友好和互利合作关系，并希望今后能大力巩固这一合作关系。两国之间各层次的交往日益频繁，两国国家元首、政府总理、各部门、机构的领导、部长、地方官员之间的会晤富有成效，我们充分利用了双边和多边交往的平台——互访和国际活动等。2011年4月，吉第一副总理巴巴诺夫 访华;2011年6月，在阿斯塔纳举办的上海合作组织10周年峰会期间，吉总统奥通巴耶娃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举行了会晤，两国领导人就双边关系、国际和地区热点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2002年6月吉中两国签署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具有重要意义。条约明确了在新时期发展长期稳定的吉中友好关系的目标和方向，为两国永远成为好邻居、好朋友和好伙伴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

　　关于两国关系的前景，我们可以满怀信心地认为，吉尔吉斯斯坦和中国作为近邻和伙伴，将继续坚定不移地发展睦邻友好合作关系，在应对传统威胁与新的挑战以及在消除安全威胁和维护地区稳定等方面深化合作，充分挖掘两国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人文等国际关系各领域中的合作潜力。○

　　本文为库鲁巴耶夫大使于 2011 年 7 月 6 日在“吉尔吉斯斯坦独立 20 周年学术研讨会”上的讲话。审译: 丁晓星，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所副研究员。

(责任编辑:张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