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7日，欧盟—西巴尔干（以下简称“西巴”）峰会在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举行，除西班牙以外的欧盟成员国、西巴国家和地区（科索沃于2008年单方面宣布独立，中国尚未承认其独立国家地位）以及欧盟机构与部分国际组织领导人悉数与会。此系2003年希腊萨洛尼卡欧盟—西巴国家首脑会议确定西巴国家入盟前景15年后举行的首次欧盟—西巴峰会，两次会议之间有何延续性与变化？这也是“柏林进程”自2014年启动以来并将于今年7月举行最后一次伦敦峰会之前的一次欧盟—西巴峰会，“柏林进程”与此次欧盟——西巴峰会之间有何联系与区别？回答这两大问题，有助于了解和把握欧盟与西巴关系的历史、现状与走向。

从萨洛尼卡到索非亚：变与不变

20世纪90年代中前期，由于美国的强势存在和自身的准备不足，欧盟对于南斯拉夫发生的冲突以及后南斯拉夫空间和更大范围的巴尔干地区并没有形成清晰的政策。1999年科索沃战争和美国及北约的武力干预对欧盟产生了较大的触动。欧盟在加紧塑造共同安全与防务政策的同时，将安全视域和利益关切扩展到西巴地区。2003年6月，在希腊萨洛尼卡举行的欧盟—西巴国家首脑会议首次明确所有西巴国家的入盟前景，正式开启西巴国家融入欧洲一体化的进程。

“萨洛尼卡进程”启动15年来，西巴国家的入盟步伐不尽相同。除克罗地亚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加入欧盟外，其他西巴国家的入盟进程总体较为滞后。近年来，西巴地区形势日益复杂化。地区内部各种矛盾纷繁交错，各国改革进程遭遇不同困难，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问题杂存，俄罗斯和土耳其等域外大国的影响剧增。西巴国家既希望加速入盟，又深感欧盟“关爱不够”，在推进改革上略显乏力。为拉住和稳住西巴地区，使双方关系维持在正常轨道内，自身麻烦不断的欧盟频频使招，反复强调西巴国家的入盟前景，辅之务实举措加以推进。

索非亚峰会的召开即是欧盟与西巴国家相互需要的一种体现，也是新形势下对“萨洛尼卡进程”的再重申和新补充。相较萨洛尼卡会议，索非亚峰会有三点不同。其一，使用不同称谓。由于科索沃参会，峰会及报道没有坚持使用“西巴尔干国家”，而选择“西巴尔干伙伴”。其二，并非一个声音。由于国内存在加泰罗尼亚问题，西班牙首相成为唯一缺席峰会的欧盟成员国领导人。与多数欧盟和成员国领导人“就事论事”和强调西巴的欧盟前景不同，法国总统马克龙表示，欧盟的当务之急以及任何一次扩大前的议程都应是自身的改革，对西巴应实施稳定政策。德国总理默克尔同样表达了对欧盟扩大的谨慎和保守立场。西巴国家也并非亦步亦趋。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表面“大度”，不仅合影时与科索沃“总统”塔奇站位不远，而且在会议上还相互握了手。然而，武契奇转即在塞尔维亚媒体发表了“期望塞尔维亚在未得到什么之前便付出所有的想法是不现实的”言论。其三，更多的边会并突出关注双边问题。除峰会前夜举行的非正式晚宴——西班牙首相亦出席——以外，共有四场对话或论坛在5月16日至18日期间举行。同时，一系列双边会见举行。值得一提的是，马其顿与希腊两国总理继续就“马其顿国名问题”展开商谈，以期达成某种共识。

索非亚峰会对萨洛尼卡会议的延续和继承也非常明显，一种说法是类似称索非亚峰会是“萨洛尼卡进程2.0版”。首先，峰会明确重申一致支持萨洛尼卡会议确定的西巴国家入盟前景，但同样未进行任何实质承诺，特别是没有提出具体的入盟时间表。对于今年2月欧盟委员会通过的西巴战略文件中强调的“2025年时间”，默克尔的立场较具代表性。她认为，入盟没有具体时间框架，只涉及具体进展。其次，峰会通过的《索非亚宣言》集中关注互联互通和其他经济社会发展领域，而较少提及“一体化”和“扩大”，充分表明扩大日程表并非当下欧盟的主要关切，欧盟关注的是如何帮助西巴国家和地区履行改革义务，发展经济以维系地区稳定。

介于柏林和伦敦之间：联系与区别

乌克兰危机和欧洲难民危机出现后，欧盟加大对西巴地区的关注，在鼓励西巴国家推动入盟改革的同时，努力防止该地区陷入争斗与混乱。2014年8月，默克尔倡导举办高级别“西巴尔干经济论坛”，开启五年期（2014年〜2018年）的“柏林进程”，以激活欧盟与西巴国家关系进展，为西巴国家融入欧洲一体化注入新动力。倡议随即得到欧盟的肯定和支持，论坛峰会继首次在柏林举行外先后在维也纳、巴黎和的里雅斯特召开，并将于今年7月在伦敦迎来“谢幕”。

从最初设想看，“柏林进程”主要集中于解决希腊与马其顿之间关于马其顿国名的争端、塞尔维亚和科索沃之间对于关系正常化协定的落实以及波黑国家机器运转等三大问题。然而，2016年巴黎峰会从致力于解决宏大问题转向具体务实合作的端倪初现，成立西巴地区青年合作办公室便是突出标志。2017年的里雅斯特峰会则使这种转向定型。峰会聚焦互联互通、经济发展和青年交流，各方签署《交通运输共同体条约》，并商定建立西巴经济区。伦敦峰会召开在即，互联互通、数字化建设以及青年人就业仍将是讨论主题。

从规模和层次上看，欧盟—西巴索非亚峰会吸引了几乎所有欧盟机构、欧盟成员国及相关国家与国际组织的领导人参加，无疑是关于西巴问题代表性最广泛、出席规格最高的一次峰会。相比而言，“柏林进程”虽然得到欧盟及有关成员国的支持，但在会议出席规模上则小得多，且没有出台有关宣言。然而，从议题和会议目标来看，二者之间并无多大差异。除了重申支持西巴国家入盟前景外，此次索非亚峰会关注的重点同样集中在互联互通、数字建设和经济发展等方面。

峰会之后欧盟与西巴关系走向

对索非亚峰会的褒贬兼而有之，总的看有点“高开低走”的意味。15年后再次举办峰会及欧盟对西巴的“重新重视”使有关各方怀抱较高的预期。然而，有评论认为，不应过于夸大峰会的作用，它并无特殊的意义，西巴国家没有得到更多的期待和承诺。还有分析人士强调，峰会是保加利亚利用其欧盟轮值主席国身份进行的一场“政治秀”，只是保加利亚单方面的倡议，并没有得到所有欧盟成员国的支持，对于欧盟扩大进程来说并无实质新意。实际上，峰会没有超越“萨洛尼卡进程”和“柏林进程”的逻辑，没有改变欧盟的扩大战略，确切地说只是“萨洛尼卡进程”的新发展。

一直以来，西巴国家均将融入欧洲一体化作为优先目标。虽然各国推进内部改革、适应欧盟“条件性”的困难与障碍日益显现，但仍然希望入盟进程能够提速，并对欧盟提出越来越多的责任和诉求。同样，虽然欧盟面临欧债危机、乌克兰危机、难民危机和恐怖袭击等多重冲击，特别是内部在扩大与深化问题上龃龉不断，但是，“拉住稳住西巴地区、防止这些国家脱轨”的目标以及“赋予前景但严控进程”的手法并没有改变。

毋庸置疑，西巴地区是欧洲的一部分，同时也是欧盟“必争必保之域”。然而，倘若西巴国家得不到欧盟更多的承诺和激励，推进改革的动力或将反转甚至消逝，局势也有失控的风险。可以想见，索非亚峰会之后，西巴国家还将频繁喊话，呼吁欧盟履行责任，强调各国入盟应有的速度。同时，由于内部问题和麻烦不断，深化派和扩大派争执不休，欧盟将在较长时间内维持“虚实结合”政策，努力调控西巴入盟的“速度与激情”。简言之，关系前景及其确认是欧盟与西巴关系的基石，责任与义务的较量成为双方关系的新常态，而欧盟与西巴的双重改革将是双方关系的主题词。

值得关注的是，“柏林进程”将于7月伦敦峰会后结束，虽然各方均赞同继续维持类似的倡议来发展欧盟与西巴关系，德国外长加布里尔也于2017年5月提出“柏林进程+”倡议，但各方并未形成共识。索非亚峰会明确指出克罗地亚2020年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将承办下一届欧盟—西巴峰会，同时欧盟将于2019年举行议会大选。未来，欧盟将出台或支持何种倡议以及欧盟—西巴峰会是否机制化发展，值得跟踪观察。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