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6~2017年，中东欧国家的政治形势延续了近年来的特点：选举基本平稳进行，政府变动较为频繁，政党格局尚未定型，民主制度面临挑战。中东欧国家的政治变化不会超出民主制度的基本框架。至于它们的民主制度将越来越与欧美国家趋同，还是越来越具有自己的特色，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关键词： 中东欧国家  政府变动  政党格局  民主制度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东欧国家发生制度剧变，放弃共产党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以欧美国家为样板，确立三权分立原则，实行议会制和多党制，向民主制度转型。20多年来，中东欧国家大都通过选举实现了政权在不同党派之间的轮换，民主制度得以运转。但直到近年来，在许多中东欧国家，政府变动仍较为频繁，政党格局还没有定型，民主制度依然面临挑战。2016~2017年中东欧国家的政治形势延续了上述特点。

 

一 选举基本平稳进行

2016~2017年，有10个中东欧国家举行了议会选举。

2016年3月5日，斯洛伐克举行议会选举。社会民主—方向党（简称方向党）获49个席位，虽仍为议会第一大党，但失掉议会多数席位[1]。3月23日，以方向党主席罗伯特·菲佐为总理，包括方向党、斯洛伐克民族党、桥党和网络党的政府成立，方向党实现连续执政。

4月24日，塞尔维亚提前举行议会选举。塞尔维亚前进党领导的“塞尔维亚前进”联盟获48.25%的选票[2]。8月11日，以前进党主席阿莱克桑达尔•武契奇为总理的政府宣誓就职，前进党连续第三次执政。

9月11日，克罗地亚提前举行议会选举。克罗地亚民主共同体领导的民主共同体联盟和克罗地亚社会民主党领导的人民联盟分居前两位，桥党独立名单位居第三。10月19日，以民主共同体主席安德烈·普连科维奇为总理，由民主共同体和桥党组成的政府获议会批准，民主共同体得以继续执政。

10月9日和23日，立陶宛举行议会选举两轮投票。立陶宛农民与绿色联盟党获54个席位，名列第一[3]。11月29日，立陶宛总统达利娅·格里包斯凯特批准无党派人士萨乌柳斯·斯克韦尔内利斯为总理，由农民与绿色联盟党、社会民主党组成的政府名单。农民与绿色联盟党代替社会民主党成为主要执政党。

10月16日，黑山举行议会选举。黑山社会主义者民主党仍为议会第一大党。11月28日，以社会主义者民主党副主席杜什科·马尔科维奇为总理、由社会主义者民主党和波什尼亚克党等小党派组成的政府获议会通过。自南斯拉夫联邦发生裂变到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建立再到黑山独立，直至今日，社会主义者民主党一直在黑山执政[4]。

12月11日，罗马尼亚举行议会选举。社会民主党位列第一。2017年1月4日，以社会民主党的索林·格林代亚努为总理、由社会民主党与自由民主联盟组成的政府获议会信任投票，宣誓就职。社会民主党在2015年11月下台后再次赢得执政地位。

12月11日，马其顿提前举行议会选举[5]。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仍为议会第一大党。2017年5月31日，以社会民主联盟领导人佐兰·扎耶夫为总理，由社会民主联盟、民主一体化联盟和阿尔巴尼亚族联盟组成的政府获得议会批准，宣誓就职。

2017年3月26日，保加利亚提前举行议会选举。欧洲发展公民党领先社会党，名列第一。5月4日，欧洲发展公民党与“爱国者阵线”组成的政府获议会批准，欧洲发展公民党继续执政，博伊科·鲍里索夫第三次出任总理。

6月25日，阿尔巴尼亚举行议会选举。社会党获48.34%的选票和74个席位，远超名列第二的民主党[6]。9月，社会党成立一党政府，继续执政，埃迪·拉马连任总理。

10月20和21日，捷克举行议会选举。ANO2011运动获29.64%的选票，成为最大赢家[7]。

2016~2017年，有6个中东欧国家举行了总统选举。

2016年10月3日，爱沙尼亚举行总统选举。无党派人士克尔斯季·卡柳莱德当选总统。10月10日，卡柳莱德宣誓就职。

11月6日和13日，保加利亚举行总统选举。在第二轮投票中，社会党支持的无党派人士鲁门·拉德夫以59.37%的得票率战胜欧洲发展公民党总统候选人采茨卡·察切娃，当选总统[8]。2017年1月22日，拉德夫正式就职。

2017年3月13日，匈牙利举行总统选举。由执政两党青年民主主义者联盟—匈牙利公民联盟和基督教民主人民党支持的候选人、现任总统阿戴尔·亚诺什经两轮投票当选总统。5月8日，阿戴尔宣誓就职。

4月2日，塞尔维亚举行总统选举。现任总理、执政党前进党主席武契奇在第一轮投票中获55.08%的选票，成功当选[9]。5月31日，武契奇宣誓就职。

4月19日、20日、27日和28日，阿尔巴尼亚举行总统选举。经过议会四轮投票，争取一体化社会运动党的伊利尔·梅塔当选总统。7月24日，梅塔宣誓就职。

10月22日和11月12日，斯洛文尼亚举行总统选举，现任总统博鲁特·帕霍尔在第二轮投票中当选总统。

塞尔维亚议会选举时因一些党派抱怨选举存在不合规现象，部分投票站进行了重新投票和计票，以致公布选举最终结果的日期被推迟；而总统选举时又发生了学生抗议，一些地区因选举舞弊重新进行投票。黑山议会选举时警方逮捕了20名企图实施恐怖袭击的塞尔维亚人，选举后黑山选举委员会中小部分来自反对党派的成员认为在选举当日存在违规现象，拒绝承认最终选举结果。除此之外，选举均平稳进行，没有引发社会动荡。

 

二 政府变动较为频繁

2016~2017年，除去因议会选举导致的政府换届外，中东欧国家还经常发生政府变动，主要有三种情况。

 

（一）政府遭弹劾下台

这种情况发生在克罗地亚、爱沙尼亚和罗马尼亚。

2016年1月，经过两个多月的组阁谈判，克罗地亚组成以无党派人士蒂霍米尔·奥雷什科维奇为总理，由民主共同体和桥党组成的政府。然而，民主共同体与桥党并不团结。5月，克罗地亚最大反对党社会民主党以民主共同体主席、第一副总理卡拉马尔科涉嫌利益冲突为由，在议会提起对他的不信任动议，桥党表示支持。民主共同体与桥党矛盾激化。6月3日，总理奥雷什科维奇以卡拉马尔科与桥党领导人、副总理佩特罗夫的分歧影响政府改革计划为由，敦促他们辞职，遭二人拒绝。随后，民主共同体提出对总理奥雷什科维奇的不信任提案。卡拉马尔科则在负责评估利益冲突的全国委员会认定他存在利益冲突后辞职，并要求奥雷什科维奇和佩特罗夫辞职。6月16日，议会通过对总理奥雷什科维奇及政府的不信任案，政府下台。总统格拉巴尔－基塔罗维奇与议会党团磋商后宣布提前大选。

11月，爱沙尼亚执政联盟内的社会民主党、祖国联盟—共和国党与反对党一起，以政府缺乏合理的税收和经济政策、无法使爱沙尼亚经济走出停滞状态为由，提出对改革党主席、总理塔维·罗伊瓦斯的不信任案，获议会通过。总统克尔斯季·卡柳莱德确定中间党主席于里·拉塔斯为新总理人选，拉塔斯与社会民主党和祖国联盟—共和国党组成联合政府，获议会批准。中间党替代改革党成为主要执政党。

2017年6月，罗马尼亚社会民主党主席利维乌·德拉格内亚与同为一党的政府总理格林代亚努的矛盾白热化。社会民主党全国执行委员会举行会议，评估格林代亚努政府的工作，认为政府对施政纲领的执行情况不尽如人意，决定撤销对格林代亚努的政治支持，自由民主联盟也不再支持格林代亚努。格林代亚努拒绝辞职，德拉格内亚随即宣布社会民主党决定开除格林代亚努党籍，并向议会提交对政府的不信任案。议会通过不信任案，这是罗马尼亚历史上第一次由执政党弹劾自己的政府。格林代亚努政府下台后，社会民主党全国执行委员会会议讨论并投票通过新政府名单，议会通过对新政府的信任投票。新政府以社会民主党的米哈伊·图多塞为总理，仍由社会民主党与自由民主联盟组成。

 

（二）政府辞职

这种情况发生在拉脱维亚和保加利亚。

2015年12月，拉脱维亚总理莱姆多塔·斯特劳尤马因执政联盟内部冲突宣布辞职，政府随之解散。2016年2月，以绿色农民联盟的马里斯·库钦斯基斯为总理的新政府经议会批准宣告成立。新政府仍由绿色农民联盟、团结党、“民族联盟：一切为了拉脱维亚！—为了祖国和自由/拉脱维亚民族独立运动”（简称民族联盟，下同）组成。

2016年11月，保加利亚欧洲发展公民党支持的总统候选人察切娃在总统选举中败选后，欧洲发展公民党主席、总理鲍里索夫按照选前的诺言，宣布政府集体辞职，并要求提前进行议会选举。总统罗森·普列夫内利耶夫在三次授权组阁失败后，决定由新当选总统拉德夫在提前大选前任命临时政府。2017年1月，拉德夫就职后，以奥格尼扬·格尔吉科夫为总理的临时政府成立。

 

（三）政府改组

这种情况发生在罗马尼亚、捷克、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

2016年7月，罗马尼亚总理达奇安·乔洛什宣布撤换主管教育、交通、通信和信息、海外罗马尼亚侨民部的4名部长，以推进政策实施，这是乔洛什政府执政7个多月来最大的一次改组。2017年1月，社会民主党与自由民主联盟组成的政府就职后不久，司法部以改善监狱人满为患状况为由，提出关于赦免及修改刑法等紧急政令草案。尽管司法部表示政令草案中的赦免对象不包括腐败分子和危害国家安全的罪犯，草案的出台还是引发了抗议活动，总统克劳斯·约翰尼斯也予以声援。但政府不顾抗议者和总统的反对，通过有关修改刑法的紧急政令。抗议者认为执政党有意为部分有案在身的政治人物开脱罪责，反政府抗议活动在全国各地展开，国家自由党等反对党也对政府提出不信任案。2月，为平息持续多日的抗议活动，政府宣布取消关于修改刑法的紧急政令。随后，政府在反对党提出的议会不信任投票中顺利过关，但司法部长辞职，政府也进行了改组，司法部、经济部、欧盟基金特派部以及营商环境、贸易和创业部4名部长易人。4月，自由民主联盟两名联席主席之一的达尼埃尔·康斯坦丁失去党内支持，不再担任副总理兼环境部长，其职务由自由民主联盟成员与议会关系部长格拉切拉·加夫里列斯库接任，由自由民主联盟的维奥雷尔·伊利耶出任议会关系部长，这是政府在不到两个月时间里的第二次改组。6月，新政府上台后，又先后有多名部长易人。9月，上任仅两个月的阿德里安·楚楚亚努辞去国防部长职务，由经济部长米哈伊·菲福尔接任，格奥尔基·西蒙出任经济部长。10月，副总理兼地区发展、公共行政和欧盟基金部长塞维尔·什海德，欧盟基金特派部长罗瓦娜·普伦布以及交通部长勒兹万·库克辞职，他们的职务分别由保罗·斯特内斯库、马留斯·尼卡和费利克斯·斯特罗埃接任。

2016年11月，捷克社会民主党主席、总理博胡斯拉夫·索博特卡提出免去来自社会民主党的卫生部长和人权部长的职务，理由是他们没能很好地履行职务，获总统米洛什·泽曼批准。此举被认为是应对社会民主党在地方选举和参议院选举中的失利，为2017年议会选举做准备。索博特卡还要求其执政伙伴——ANO2011运动和基督教民主联盟－人民党更换部长人选，但遭拒绝。进入2017年后，随着选举的临近，社会民主党与ANO2011运动的竞争愈益激烈。5月，索博特卡宣布，由于财政部长、ANO2011运动主席安德烈·巴比什财产来源可疑，导致政府信任危机，他将向总统递交政府辞呈。在总统只接受索博特卡个人辞职、不接受整个政府辞职的情况下，索博特卡转而决定不再向总统递交辞呈，而是要求总统解除巴比什的财政部长职务。总统则要求索博特卡遵守联合执政协定，与ANO2011运动协商确定财政部长人选。最终，索博特卡接受了ANO2011运动推荐的财长人选，巴比什被解职，索博特卡留任总理，但不再担任社会民主党主席。

2016年12月，爱沙尼亚农村事务部长辞职。2017年5月，公共管理部长辞职。6月，祖国联盟—共和国党领导层变化后，决定撤换其在政府内的环境部长、财政部长和国防部长。

2017年4月，克罗地亚民主共同体与其执政伙伴桥党之间分歧加剧，普连科维奇以来自桥党的内务部长、司法部长和能源与环境部长不支持财政部长马里奇[10]、造成内阁成员不信任为由，解除他们的职务，致使桥党退出执政联盟。6月，民主共同体与克罗地亚人民党结成执政联盟。

2017年6月，武契奇就任塞尔维亚总统后，提名无党派人士安娜·布尔纳比奇为总理。议会投票通过以布尔纳比奇为总理的新政府，前进党仍为主要执政党。

 

三 政党格局尚未定型

2016~2017年，从中东欧国家议会选举和政府变动情况来看，政党格局在多数国家尚未定型，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一）新党迅速上位

2016年3月，在斯洛伐克议会选举中，新成立的我们是家庭党和网络党第一次参选便进入议会。其中，2014年6月成立的网络党参加了方向党领导的政府；在10月的黑山议会选举中，2015年分别由黑山社会主义人民党和黑山社会民主党分裂而来的黑山民主党和黑山社会民主者党成为议会党；在12月的罗马尼亚议会选举中，成立于2015年的自由民主联盟和拯救罗马尼亚联盟进入议会，随后自由民主联盟还与社会民主党联合执政；在12月的马其顿议会选举中，新成立的两个阿尔巴尼亚族政党——信仰运动和改革联盟进入议会；2017年10月，在捷克议会选举中，2015年5月由直接民主—曙光党分裂而来的自由和直接民主党与捷克海盗党并列为议会第三大党。

 

（二）斯洛伐克、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出现一党独大倾向

斯洛伐克方向党在自2006年以来的四次议会选举中均名列第一，并且除2010~2012年的一年多时间外一直执政；保加利亚欧洲发展公民党在2009~2017年间四次赢得议会选举，三次执政；塞尔维亚前进党自2012年至今已连续三次在议会选举获胜，是塞尔维亚的主要执政党，其主席武契奇2014年就任总理，2017年当选总统。

 

（三）爱沙尼亚和马其顿的一党独大格局有所改变

2016年11月，爱沙尼亚中间党上台执政，改革党自1999年以来第一次被排除出政府。12月，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在议会选举中虽然保住了第一大党地位，但优势缩小，仅比社会民主联盟多了两个议席，组阁努力也因失去其长期执政伙伴民主一体化联盟的支持而失败。社会民主联盟则以同意包括民主一体化联盟在内的几个阿尔巴尼亚族政党给予阿尔巴尼亚语在整个国家的官方地位、改变国家象征等要求得到它们的支持。此举引发街头抗议，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也指责社会民主联盟和阿尔巴尼亚族政党的做法威胁国家统一，总统格奥尔基·伊万诺夫拒绝社会民主联盟领导人扎耶夫组阁。直到5月31日，才在欧盟和美国介入下，成立以社会民主联盟为主的政府。执政近11年之久的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下台。

 

（四）捷克政党格局发生重大变化

在2017年10月的捷克议会选举中，ANO2011运动取得压倒性胜利，得票率远超名列第二的公民民主党。而上届执政党社会民主党和基督教民主联盟－人民党的得票率更是少得可怜，分别为7.27%和5.80%[11]。自捷克独立以来，政权始终在公民民主党和社会民主党之间轮换的局面有望打破。

 

四 民主制度面临挑战

2016~2017年，中东欧国家的民主制度面临挑战，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匈牙利和波兰继续“民主倒退”

2016年元旦前夜，波兰议会通过新的《媒体法》，赋予政府直接任命公共媒体主管的权力。1月初，总统安杰伊·杜达签署该法律，引起无国界记者组织、欧洲记者协会等团体的抗议，波兰多座城市举行游行，公营电视台四家频道总监辞职，抗议《媒体法》破坏言论自由。

2017年4月，匈牙利议会通过政府提交的高等教育法修正草案，规定在匈牙利办学的外国高等教育机构，凡需颁发文凭，必须具备为其运营提供原则支持的国家间条约，没有条约支持的教育机构，需要在半年内签订国家间条约；此类教育机构须获得机构总部所在国承认，并且要在其注册国家拥有校区，不能满足这一条件的教育机构自2018年1月1日起不能录取新生。匈牙利裔美国金融大亨索罗斯创立的中欧大学因此面临停办危机。长期以来，索罗斯因资助非政府组织和抨击匈牙利政府的难民政策而与匈牙利政府结怨，此举被认为是对索罗斯的攻击。草案通过后，中欧大学师生和其他支持者举行示威抗议，抗议得到匈牙利科学院、美国国务院、全世界多所大学以及15名诺贝尔奖得主的声援。为遵从高等教育法修正草案的要求，中欧大学与美国巴德学院达成协议，在那里进行教育活动。10月，匈牙利议会批准将修正草案的实施时间推迟到2019年1月1日，这意味着将推迟一年决定是否允许中欧大学继续在匈牙利运行。

6月，匈牙利议会通过法律，提高外国资助非政府组织的透明度。根据这一法律，一个年度内得到的外国资助达到反洗钱法规定数额的两倍即720万福林（约合2.6万美元）的合法非政府组织为外国资助的非政府组织，这类组织必须在15日内向法院报告，并在其网站或出版物中注明外国资助组织的性质。对不遵守该法律的组织，检察官将发出通知，要求其在规定时间内履行法律义务。对未在规定时间履行法律义务的组织，检察官将提请法院根据《非政府组织法院登记法》实施处罚。

7月，波兰议会通过有关最高法院、全国司法委员会和普通法院人事任免的三项法案，规定最高法院现任法官全部卸任，由司法部长任命临时接替者，并提名新法官，提交给全国司法委员会批准任命；由议会任命全国司法委员会成员；由司法部长任免普通法院的首席法官。波兰反对党、学界及部分民众批评三项法案破坏司法独立，华沙发生示威抗议活动。压力之下，总统杜达只签署了《普通法院组织法》，否决了其他两项法案，但宣布支持司法改革，将在两个月内领导起草新法案。总理贝娅塔·希德沃认为杜达否决两项法案延缓了司法改革进程，表示法律与公正党将继续推动司法改革。

 

（二）带有民粹主义色彩的政党力量增强

在2016~2017年中东欧国家的议会选举中，带有民粹主义色彩的政党[12]表现不俗。斯洛伐克民族党和由科特里巴领导的我们的斯洛伐克—民族党分列第四和第五位；塞尔维亚前进党领导的“塞尔维亚前进”联盟名列第一，塞尔维亚社会党领导的联盟和塞尔维亚激进党分列第二和第三位；黑山社会主义者民主党和民主阵线名列前两位；罗马尼亚自由民主联盟刚成立一年半就进入了议会；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名列第一；保加利亚欧洲发展公民党名列第一，“意志”党进入议会；捷克ANO2011运动大获全胜，自由和直接民主党成为议会第三大党；克罗地亚和立陶宛也各有两个较小的民粹主义政党进入议会。

当前，在中东欧国家的执政党中，带有民粹主义色彩的政党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波兰法律与公正党、匈牙利青年民主主义者联盟—匈牙利公民联盟、保加利亚欧洲发展公民党、塞尔维亚前进党、黑山社会主义者民主党、爱沙尼亚中间党为主要执政党，捷克ANO2011运动也极有可能上台执政。其中，匈牙利青年民主主义者联盟—匈牙利公民联盟连续第二次执政，塞尔维亚前进党连续第三次执政，保加利亚欧洲发展公民党在8年时间里三次执政，黑山社会主义者民主党更是自1990年以来一直在黑山执政。拉脱维亚民族联盟、罗马尼亚自由民主联盟、保加利亚“爱国者阵线”和塞尔维亚激进党、社会民主党、社会党、退休者民主党、社会主义运动等参加各自国家的政府。

 

（三）西巴尔干国家的民主制度依然脆弱

如果把通过选举实现国家权力在不同政党间的和平转换作为评估民主制度巩固与否的一个重要标准，那么很明显的是，2016~2017年，西巴尔干国家的民主制度依然脆弱。

塞尔维亚出现一党独大倾向，马其顿在2017年社会民主联盟上台前近11年时间里由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执政，黑山更是一直由社会主义者民主党执掌政权，波黑仍处于国际社会保护之下，尚未实现政党的轮流执政。塞尔维亚和黑山议会选举时出现了选举争议，阿尔巴尼亚议会选举前曾因反对党抵制引发持续3个月的政治危机，以致选举推迟一周进行，马其顿议会选举后围绕政府组成，政党斗争和民族矛盾激化，以致发生抗议活动。根据2016年经济学人智库民主指数，西巴尔干国家中除塞尔维亚属有缺陷的民主国家外，阿尔巴尼亚、黑山、马其顿和波黑均为混合政权[13]。

 

五 观察与思考

综观2016~2017年中东欧国家的政治形势，可以看出：一方面，选举和政权交接以及政府变动基本平稳进行，没有引发大规模社会动荡，表明民主制度在中东欧国家运转正常。另一方面，政府频繁变动，新党迅速上位，政党格局变化，民粹主义力量扩大，西巴尔干国家民主制度脆弱，特别是匈牙利和波兰出现“民主倒退”，表明民主制度在中东欧国家不够稳定和成熟，仍然面临不小的挑战。2016年经济学人智库民主指数显示，2006~2016年，绝大多数国家的民主指数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14]。这种情况的出现与中东欧国家民主制度运作时间不长、民主观念不够稳固有关，更与国际金融危机和欧元区债务危机及其带来的经济衰退、难民危机和恐怖主义威胁、欧盟对中东欧成员国的约束力和驱动力有限、西巴尔干国家入盟进展缓慢，以及中东欧国家普遍存在的腐败现象密切相关，在匈牙利和波兰与欧尔班·维克多和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的执政理念直接相关，在西巴尔干国家或许还与俄罗斯的政治影响有关。

对于中东欧国家民主制度遇到的问题，特别是匈牙利和波兰的“民主倒退”，欧盟多次予以干预，但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2016年1月，欧盟委员会针对波兰《宪法法院法》修正案[15]和《媒体法》展开法治国家调查程序。4月，欧洲议会就波兰政治形势形成决议并发表声明，指出波兰宪法法院事实上的瘫痪威胁到波兰的民主、人权和法制，呼吁波兰遵守欧洲委员会顾问机构“威尼斯委员会”对波兰宪法法院改革的评估，落实委员会的建议。波兰坚持不妥协立场，指责欧盟的行动是对波兰主权的攻击。5月，法律与公正党主导议会通过决议，决定对任何侵犯波兰主权的行为不予理睬。6月，欧盟委员会通过针对波兰法治问题的批评性意见。但波兰始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2017年7月，欧盟委员会对匈牙利发起违规程序，反对其通过提高外国资助非政府组织透明度的法律，同时提出“有理由的意见”，要求匈牙利在30天内就欧盟对其高等教育法修正草案的异议做出答复。同月，欧盟委员会向波兰发出“正式通知函”，启动违规程序。欧盟委员会指责波兰“普通法院组织法”规定男女法官的不同退休年龄，违反欧盟有关条约的性别平等原则；赋予司法部长任免普通法院院长的权力，破坏法院的独立性。由于对某一成员国存在严重和持续违反尊重人类尊严、自由、民主、平等、法治，以及尊重人权（包括少数群体的权利）的价值观的认定需获欧洲理事会一致同意[16]，而匈牙利和波兰将在投票中相互支持，加之欧盟不可能在同一事项上同时对两个国家启动违规程序，违规程序往往会无果而终。

匈牙利的做法也屡遭美国诟病。围绕匈牙利议会通过高等教育法修正草案给中欧大学带来的困境，美国驻匈牙利大使馆临时代办戴维·克斯特兰西克表示美国将继续支持中欧大学在匈牙利进行独立且不受阻碍的教育活动。美国国务院也一再强调，美国高等教育的管理权隶属各州，联邦政府无权与匈牙利签署条约，抨击高等教育法修正草案威胁学术独立和自由，要求匈牙利终止实施该草案。2017年10月，克斯特兰西克指责匈牙利政府压制新闻自由，匈牙利外交和对外经济部则予以驳斥，认为他不了解情况，他的说法完全没有根据。11月，美国计划出资资助匈牙利乡村媒体，匈牙利外交和对外经济部召见克斯特兰西克，要求美国就政治干涉匈牙利事务做出解释。

实际上，欧美国家的民主制度也遇到了问题。从2014年具有民粹主义倾向的政党在欧洲议会选举中崛起到2016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和意大利修宪公投失败，再到德国选择党和奥地利自由党分别在2017年9月和10月各自国家的议会选举中取得排名第三的好成绩，民粹主义力量在欧美国家发展壮大，对民主制度构成挑战。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认识当前中东欧国家的政治发展状态呢？第一，如果以欧美国家的民主制度为样板，那么，中东欧国家、特别是西巴尔干国家的民主制度还不够成熟和稳定，甚至在某些国家出现“民主倒退”，这也是欧盟屡屡干预的原因；第二，如果从中东欧国家的内外形势考量，那么，中东欧国家民主制度的不成熟、不稳定甚至“倒退”在相当大程度上是符合其实际的一种状态，或者说是具有中东欧各国特色的民主制度；第三，如果以欧美国家民主制度遇到的问题为背景，那么，中东欧国家民主制度面临挑战则是欧美国家的普遍现象，只是中东欧国家遭遇的挑战比其他欧美国家遭遇的更大[17]。而不管怎样，可以肯定的是，中东欧国家的政治变化不会超出民主制度的基本框架。至于它们的民主制度将越来越与欧美国家趋同，还是越来越具有自己的特色，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载赵刚主编：《中东欧国家发展报告（2016~2017）》，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版

（高歌，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