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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盟东扩的机遇与风险
潘琪昌 来源:《当代世界》2004年第5期 2010年09月13日

  5月1日,对欧盟来说是一个很不平常的日子,波兰、捷克、匈牙利、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马耳他和塞浦路斯十个国家将在这一天正式加入欧盟。欧盟在其半个多世纪的发展道路上已几经扩大,但这次的扩大意义有些非同寻常,第一,这是欧盟在冷战结束后首次扩大,也是它发展史上最大规模的扩张,一下子接纳10个国家,此数量超过欧盟历次扩大的总和,它使欧盟的成员国由15个猛增到25个,人口由3.7亿增加到4.5亿,GDP经济总量达到92548亿欧元;第二,欧盟这次扩大的大方向是向东、吸纳的绝大多数国家乃是在绵延数十年的冷战期间与自己处在对立阵营的国家,即与欧盟老成员国在意识形态、价值观念、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水平等方面长期敌对或相差很大的国家。这些国家加入以后,会对欧盟乃至对世界产生什么影响,已在国际上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

欧盟东扩带来的机遇

  欧盟这次扩大带来的最大机遇是本地区的和平和团结。上世纪50年代,建立欧盟的最初雏形——欧洲煤钢共同体的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德国再次作乱,为了解开德法世代争斗的仇结,为了相关国家之间的和平和团结。约50年来的欧盟发展史表明,这个目的达到了。欧盟的东扩将曾数十年分处两大敌对阵营的国家联合在一起,无疑会如欧盟自身的历史业已证明了的一样,将成功地促进成员国间的团结,维护本地区的和平与安全。欧盟自己把这次东扩称作是“欧盟在迈进新世纪时面临的最重要的机遇之一;一项以和平手段推进大陆一体化,将稳定、繁荣区域扩及新成员的独一无二的历史性使命”。不久前访华的欧盟委员会主席普罗迪,在一次谈话中也对这次东扩作了高度评价:“在欧洲的历史上,这是巴尔干地区这么多国家第一次团结在一起,……,我想,‘美好’和‘历史性’这类的词汇都无法描绘出它给我们带来的意义。和平来之不易。”

  欧盟的东扩,对扩大的对象国来说,将带来很多经济增长的机遇。首先,这些国家加入欧盟后,必须向欧盟的既定规则看齐,这将促进中东欧国家的经济体制改革,使其加紧在管理体系、运行机制和法律法规等方面的改革进程,建立起比较完善的市场运行机制和市场体系,令国内市场更加开放,增强生产要素的流动性,优化生产要素的配置。其次,这些国家在入盟后,将获取更多的外来投资。中东欧国家与欧盟长久以来存在着互补关系。目前,中东欧地区的外来投资三分之二来源于欧盟,尤其德国、英国、荷兰和法国等国的投资者最为积极。在波兰等10国正式加入欧盟之后,欧盟国家对这些新成员国的投资必然进一步增加,在德国,许多企业已表现了将前往中东欧地区投资的意向,而已经在中东欧国家投资的企业中,也有不少企业表示将增加投资额。此外,10国加入欧盟,会对自己的对外贸易增长带来良好的机遇。由于欧盟内部实行贸易自由化,使欧盟和新加入的中东欧国家在更大的范围内实现了资源的更佳配置,双方从对方进口成本下降,从而创造出过去所不可能发生的新贸易。根据欧盟委员会的估计,从2001年至2009年,中东欧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每年可多增长1.5%左右。

  欧盟东扩的机遇还表现为:

  欧盟此次东扩的最大赢家当属欧盟本身,欧盟实际上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凭借自己政治和经济上的优势使昔日的对手投到了自己的名下。而这种收益又为欧盟提升自己在国际上的政治地位和加强欧盟整体经济实力带来重大机遇。

  欧盟的大幅度扩大极大地改变了欧洲的战略地图,东扩后的欧盟,其地域东与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接壤,西临大西洋,南至地中海,北及波罗的海,幅员达及欧洲的东、西、南、北,几乎坐拥了欧洲的半壁天下,这一地缘态势不仅大大增强了欧盟在欧洲地缘政治中的主导地位,而且将使经过数十年发展己经在世界政治格局中成为举足轻重一极的欧盟的政治地位,进一步得到强化。

  从地缘经济方面看,新加人欧盟的10个国家总体来说土地肥沃,自然资源丰富,特别是中东欧国家的劳动力素质普遍较高,而劳动成本远低于西欧国家,而且由于地域相连,交通便利,文化相近,东扩以后,新老成员国之间较易沟通,新成员国将成为欧盟有利的投资场所,并成为具有诱惑力的市场,而新成员国也需要和欢迎外来资金的投人。两者互补不足,相辅相成。尽管在欧盟消化东扩的过程中,将会不可避免地历经一些艰难和曲折,付出一定的代价,但从长远来看,欧盟的地缘经济区域将会扩充,使欧盟在世界经济体系中的作用和地位变得更加重要。

欧盟东扩面临的风险

  欧盟的这次东扩从1993年6月哥本哈根欧盟首脑会议开始启动,历经H年,方得以落实,扩大的时间表曾一再推迟,这既表明了实施的艰难,也预示着东扩之后尚有诸多问题和困难需要克服。

  扩大为25个成员国的欧盟面临的一大问题是新人盟国家与老成员国之间巨大的经济落差。新10国的经济发展水平总体上低于老巧国,它们的CNP(国民生产总值)的总和只占欧盟的1%,人均工资只及 老成员国人均工资的1/5左右。新老成员国在经济结构方面也存在巨大差距,如在产业结构方面,新lO国的服务业在总产值的比重中占63%,而老成员国的这个比重达到71%;新1o国的农业占总产值的4%,老成员国是2%。两者在进出口比重上也存在很大差距。这种结构性的差异是绝非短时期内能消除的。这意味着,欧盟将承受被拉后腿,致使欧盟的总体经济水平下降的风险,而目前的欧盟,事实上也由一个“富国俱乐部”变成一个贫富差距明显的大联盟。美国《纽约时报》对欧盟的这次东扩断言:届时,欧盟将成为成员国在财富、国际地位和未来前景三方面有天壤之别的“街头集市”。

  25国的大联盟,呈现一派人丁兴旺的景象,同时带来人多嘴杂,见难以统一的风险。欧盟委员会主席普罗迪其是,新1O国中的7国来自前苏东阵营,它们中的一些国家在投入西方阵营后,某种程度上出于对过去逆反的心态,表现得极为激进。伊拉克战争中波、匈、捷等国坚决支持美国,不惜与法、德两个欧盟的主导国背道而驰,一时被美国视为与法、德等国分道扬镰的“新欧洲”。伊拉克战争昭示着,扩大后的欧盟内部在所谓“新”“老”欧洲国家之间将在对外政策和对美关系上存在重大分歧。另一方面,新10国固然一心一意投靠欧盟,但作为中小国家,出于对自身弱势地位的担心,又不甘沦为欧盟内的“二等公民”,它们会坚决地在欧盟内部维护和争取自己的利益。波兰联合西班牙为欧盟决策机制中的计票办法而力争,成为宪法草案通过的主要障碍之一就是一例明证。上述这两方面的情况,将使欧盟内部的分歧和争执点增加,从而使欧盟今后在深化的道路上将走得更为艰难,尤其会使欧盟孜孜以求的共同外交和安全政策和共同防务受到更多的阻力。

  尽管存在着上述各种风险和困难,欧盟这次酝酿已久的东扩,总的说来是机遇大于风险,利益大 于弊端。欧盟对将面临的难题和挑战,是作了充分的预见和准备的。2004年2月18日,法、英、德三国举行首脑会议,中心议题即如何面对东扩后的新形势,维持和继续推进欧盟的联合进程。为应对扩大后可能出现的问题,欧盟也已提出一些改革措施,如欧盟委员会决定今年向新10国拨款112亿欧元、提供25%的农业补贴、限制新成员国向老成员国移民等等。纵看欧盟的发展历史,就是一部在不断克服困难、磨合矛盾、化解分歧、协商一致的曲折过程中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的历史。欧盟尚处于成长壮大的阶段,这次东扩可以说是欧盟在上升势头发展进程中的一个历史性的里程碑。可以预料,东扩后的欧盟,除了对欧盟本身及东扩对象国产生切身利害的影响外,也将对国际关系和国际格局带来深刻的影响。

欧盟东扩的国际影响

  对世界格局来说,欧盟的东扩使其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进一步提升,从而多了一种制约霸权主义和单边主义的力量,这有利于多极世界的形成。

  一、这种制约力量的指向在当前无疑就是美国。欧(盟)美之间维系了半个多世纪并至今维持着盟友关系,这种关系运行的规则或杠杆始终是力量的对比。在欧方弱小时,欧美关系比较简单:基本上依美国的意志行事。但随着欧盟力量的壮大,欧美关系就变得复杂起来,欧盟不再甘心唯美国马首是瞻。当冷战结束,欧盟已正式从欧洲共同体发展成欧洲联盟崛起在欧洲大陆上时,欧盟与美国间已明显出现一种分庭抗礼的局面,欧美关系无形中已经发生了结构性的变化。欧美在许多重大的战略性的国际问题上发生了深层次分歧,这种分歧在伊拉克战争中尤其明显。如今欧盟的再次扩大,以其良好的发展前景,意味着它同美国分庭抗礼的局面会进一步激化。然而,伊拉克一战,却使美国发现了“新欧洲”,可以在欧盟中打进一根楔子,分化欧盟并保持自己的影响。因此,对美国来说,欧盟东扩,一则以忧,一则以喜。欧盟东扩给欧美关系带来新的变数。但笔者以为,新欧洲总要回归老欧洲。欧盟东扩,从根本上和发展趋势来看,如前所述,是对美国推行霸权主义的制约。

  二、欧盟东扩最直接受负面影响者是俄罗斯。俄罗斯在2004年遭遇到来自西方的两次东扩,两次东扩均令俄罗斯不安。相比较之下,5月1日的欧盟东扩不像4月2日的北约东扩那样具有威胁性。但对俄罗斯来说,欧盟东扩同样是令人不愉快的。除了在政治上和外交上俄罗斯将不得不面临一个关系更加复杂、更加难打交道的欧盟外,欧盟东扩对俄罗斯的经济会产生显著影响。根据俄经济学家的预测,欧盟扩张之后给俄经济每年造成的直接损失将达到1.5亿欧元(约合183亿美元),其中钢铁部门的损失尤其明显。俄经济界人士还分析说,目前俄罗斯的工业制成品在东欧和波罗的海3国中仍然占有一席之地,随着这些国家加人欧盟之后,俄向它们出口制成品将变得越来越困难,因为这些国家对进口产品将采取欧盟的统一标准,而不少俄产品由于缺乏竞争力,很难达到这一标准。在欧盟扩张之后,俄罗斯和欧盟国家的贸易额占俄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从36%增加到50%以上,这意味着一旦和欧盟的贸易关系恶化,将对俄经济产生不容低估的影响。欧俄双方都不愿使关 系恶化,目前正在努力协调。欧盟委员会为此发表文件,表示为避免东扩“对欧俄关系造成严重后果”,强化对俄关系,欧盟准备采取“保护措施”。欧俄间的协调效果如何,世人需拭目以待。

  三、对中国而言,由于中欧(盟)之间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特别近几年来,中欧关系发展十分良好,达到有史以来最佳程度。双方在经济上互为对方的重要市场,在很多国际问题上有共同的看法,中国和欧盟一样都主张国际格局多极化、建立多极世界的国际关系民主结构。因此对欧盟的东扩,中国乐观其成。但是,也必须看到,欧盟东扩会给中国在经济 上带来一些负面影响。例如中国许多以前能出口到东欧的产品可能会遇到障碍。欧盟近日宣布,将于今年8月13号启动两项关于电子垃圾的法规,专家预测这将使中国的彩电等电子产品向欧盟的出口减少20%左右。而中、东欧10个国家人盟后,也势将按欧盟的同一标准执行这两项法规,这将使中国企业蒙受更大损失。其实不光是这两项法规,所有欧盟目前执行的有关法规和配额限制在东扩后都将在10个新人盟国家中实施,从而使中国的产品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自由地出口到这10个新人盟国家。当然,欧盟东扩对中国企业也不全是负面的影响。中、东欧国 家的税率将按照欧盟的统一标准降低。比如捷克的服装和汽车的增值税就将由原来的22%降为19%。而以前这些国家为保护本国某类产品而设置的贸易壁垒将也会按照欧盟统一的标准进行调整甚至废除。

(责任编辑: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