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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高加索伊斯兰教影响地区社会稳定的深层原因分析
牟沫英 来源:《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14年第3期 2014年12月30日

  【内容提要】伊斯兰教是北高加索社会意识和社会文化的关键要素之一。从历史发展、现实动态、地区层面三个方面分析,北高加索的伊斯兰教存在信仰多元化、内部分裂对抗、附和于政治斗争的问题。这些影响到北高加索伊斯兰教实际处于分裂状态,削弱了其对地区社会-文化认同的整合能力,直接影响到地区的社会-文化认同实际上也处在分裂状态。这是伊斯兰教影响北高加索社会稳定的深层原因,也是北高加索社会局势动荡不安的社会-文化方面的症结。

  【关键词】北高加索;伊斯兰教;社会稳定与安全;

  【作者简介】牟沫英,1979年生,武汉大学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讲师、博士后。(武昌430072)

   

  北高加索地区位于俄罗斯南部边界区[1],社会局势一直紧张动荡。该地区居民普遍信仰伊斯兰教,伊斯兰教是地区社会意识和社会文化的关键要素之一,对地区社会安全和稳定存在重要影响。苏联解体后,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被地区民族主义分子利用于发动武装叛乱和制造恐怖袭击,原教旨主义普遍被认为是影响北高加索社会稳定的原因。实际上,北高加索的社会稳定不仅遭到了武装叛乱和恐怖袭击的破坏,而且还遭到了大量的种族冲突、社会争端等事件的破坏,这些事件都深受伊斯兰教因素的影响,并且不单是原教旨主义引发的。也就是说,伊斯兰教影响北高加索社会的稳定,不只是原教旨主义在作祟,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本文旨在从历史发展、现实动态、地区层面三个方面分析北高加索伊斯兰教存在的问题,探寻伊斯兰教影响北高加索社会稳定的深层原因,以更加深入地理解北高加索社会动荡不安的症结所在。

一 北高加索伊斯兰教的历史发展:信仰的多元化

  北高加索地区生活着数十个种族,种族文化多元斑斓。伊斯兰教传入后,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与地方种族文化发生了融合,在本土化的基础上形成了多元性的信仰。

  伊斯兰教在北高加索地区的传播经历了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公元7世纪,伊斯兰教首先在达吉斯坦开始传播,之后,受外部穆斯林势力——7世纪的阿拉伯人、14世纪的帖木儿军队、15世纪的土耳其人、16世纪的波斯什叶派教徒——大规模入侵的推动,在该地区广泛传播开来。早在伊斯兰教传入之前,还在公元6世纪时,基督教就已经开始在北高加索地区(在阿迪格人中间)传播。伊斯兰教传入后,与基督教展开了竞争。由于得到了阿拉伯、蒙古、土耳其和波斯这些强大的外部势力的支持,伊斯兰教最终战胜了基督教,占据了北高加索社会信仰的优势地位。到18世纪末19世纪初时,北高加索的绝大部分族群都皈依了伊斯兰教。

  伊斯兰教在传播的过程中取得了对基督教的胜利,但却未能排挤出各地方早已形成的种族传统文化,而是与地方传统文化发生了融合,出现了本土化现象。早在伊斯兰教传入之前,北高加索各地方的种族文化就已经发展起来了,居民普遍信仰多神教,各种族形成了自己的传统习俗。伊斯兰教传入后,教义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出现了本土化的现象。18世纪末时,车臣居民已广泛接受伊斯兰教,但他们的信仰并不虔诚,并不刻意去完成宗教功课,宗教活动只限于在“亲族”和“邻族”之间,由有威望的长者主持宗教仪式,当地人称他们为毛拉。毛拉往往以个人的世界观和种族传统为基础理解和解释伊斯兰教的教义、教规,影响其他信徒。原来“纯正”的教义、教规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逐渐变得面目全非,渗入种族习俗中流传下来。18世纪下半期,伊斯兰教从车臣传入印古什,至1861年印古什居民基本都皈依了伊斯兰教。伊斯兰教在这里的传播同样遇到了根深蒂固的多神教的抵触,与多神教实现了融合。在这里,伊斯兰教的“真主”被多神教的“达拉”(Даьла)替代。“穆斯林......皈依了伊斯兰教的真主,但在祷告时叨念的却是自己古老的多神教的神名,虔诚膜拜的是他的祖先,还在山上建了神庙。”18世纪时,阿迪格人也广泛接受了伊斯兰教,同时保留了多神教信仰,在融合伊斯兰教、基督教和多神教的基础上创造出了“特哈”神(Тха),发展出了一套特殊的宗教信仰体系,形成了协调种族社会关系和行为规范的道德伦理法典“阿迪加耶”(адыгагьэ)。“在阿迪格人的生活中,不论是基督教还是伊斯兰教,都与地方文化发生了融合,补充了地方文化的内容和元素”[2]。“伊斯兰教对于阿迪格人来说不是信仰的更替,而是一种补充,使他们种族的伦理和道德更加完善。”[3]17世纪的北高加索旅行者也证实盖诺人,“他们是穆罕默德的信徒,但并不恪守自己的宗教仪式......不做祷告......”[4]。在盖诺人17~18世纪的墓地里,“葬礼不是穆斯林式的,而是多神教式的”[5]。这证明盖诺人的伊斯兰教化同样是不彻底的。

  伊斯兰教在北高加索发生本土化的现象得到了多位俄罗斯学者的认可。Л. П.谢苗诺夫(Л. П. Семенов)指出,“渗入地方的新宗教,并没有完全磨灭古老的宗教信仰,而是与它们实现了共处。”[6]И.А.萨德沃尔诺夫(И.А. Задворнов)将北高加索的社会文化划分成两个层次:第一层次是表层的,是关于各种族的社会、经济和意识形态等方面的体制;第二层次是精神内核,是几个世纪以来未发生改变并独立于第一层次存在的。这一内核将地区的传统伊斯兰教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伊斯兰的习俗和行为规则与每个种族的种族特性融合在了一起[7]。М.Х.杜阿罗娃(М.Х.Дуарова)在深入研究北高加索混合性宗教信仰的形成时也指出:“在北高加索人民的历史发展中——不排除个别种族存在特殊性——形成了复杂的混合性的宗教信仰,一神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发生了融合,伊斯兰教在其中居优势地位,形式上成了这里的主要信仰。北高加索地区的传统伊斯兰教义与经典的伊斯兰教义存在着一系列的区别。”[8]

  学者们同时也强调,伊斯兰教只是北高加索社会文化内核(按照萨德沃尔诺夫的表述)的存在形式,其内容则是伊斯兰教与地方传统文化融合而形成的混合性信仰,传统文化是其中的主导成分。М.Х.杜阿罗娃指出,“在这里,伊斯兰教受到了地区前伊斯兰教信仰、民族传统和习俗的深刻影响,只在日常行为仪式方面被遵守。”[9]К.М.汉巴巴耶夫(К.М. Ханбабаев)也指出,在北高加索“......‘正规’伊斯兰教与地方民族文化的精神原质实现了融合,结果是生成了地区独特的伊斯兰教,其存在的基础是‘正规’伊斯兰教的规则。”[10]关于传统文化在混合性信仰中居主导地位,Л.П.谢苗诺夫特别强调:“认同首先产生于族亲层次上,然后是种族层次上,最后才是宗教信仰层次上。在产生认同的各级因素里,首位的是族亲因素。”[11]

  北高加索的种族传统文化具有多样性特征,造成地区伊斯兰教信仰实际上也具有多元性特征。北高加索的地形复杂多样,包括有高山、谷地和草原,再加上社会经济成分多样,历史上伊斯兰文化、俄罗斯文化、西欧文化曾交汇于此,造就了地区多样的种族文化。各种族文化虽然存在诸多共同之处,如氏族组织、血亲复仇等,但更多的是表现出了相互的差异。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历史、传统习俗和信仰,每种种族文化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和历史归属,地方传统文化多元斑斓。伊斯兰教传入并与地方传统文化融合后,出现了各种地方变种,各种族形成了自己的伊斯兰教信仰,体现着自己民族的习俗特性。“高加索伊斯兰教具有的特点是:因高加索种族文化的多样性而具有多样性,与各种族的传统、习俗紧密结合;存在各种教派、各种教法学派、各种苏菲兄弟会。”[12]

  在整个沙俄时期,北高加索伊斯兰教信仰的多元性没有被破坏。这一时期,北高加索社会尽管受到了俄罗斯文化的广泛影响,但由于伊斯兰教的沙里亚是“发达的阶级社会的、建立在市场关系基础上的法律”[13],适应北高加索社会“19世纪发展起来的市场关系的需要”[14],同时也“与俄罗斯的法律体系相协调,俄罗斯官员能够控制其执行者”[15],更加方便地控制地方穆斯林,政府重视利用伊斯兰教的社会调控功能,允许各地方居民继续保持自己的伊斯兰教信仰,总体上没有触动地方原有的社会组织和制度,允许地方法院按照沙里亚和传统成规进行审判,——虽然在1858年以后沙里亚只适用于宗教和信仰问题的审判。并且,这一时期的北高加索伊斯兰教处在封闭性的地理和种族文化环境里,较少受到外部穆斯林世界的影响。由此,伊斯兰教的多元性信仰得以延传。

  苏联时期,北高加索的伊斯兰教继续保持着信仰多元化的特征。这一时期,地区伊斯兰教不仅受到了俄罗斯文化的影响,而且还经受着“无神化”的摧残,政府“始终把伊斯兰教作为一种宗教信仰,采取根本敌视态度,并使之服从国内外政策的需要”[16]。不过,苏维埃政府很难根除各地穆斯林早已形成的传统习俗,车臣-印古什苏共第一书记阿·弗拉索夫(А. Власов)在1982年的发言可以证明这一点:“在革命胜利近70年之际,格罗兹尼境内的苏维埃至今都没有权威,它受到了宗教领袖和土著组织领袖的挑战,他们绕过苏维埃机构解决所有的问题。”[17]政府出于管理和稳定社会的需要默许宗教存在,神职人员为保住信仰而采取与世俗政权合作的态度,大量的地下活动以及在高度封闭的环境里失去与外部世界的联系,这些都有助于北高加索的穆斯林们保存自己的宗教信仰。实际上,这一时期的北高加索社会存在两种互异的文化模式:共产主义-俄罗斯文化模式,传统的宗教(主要是伊斯兰教)-种族文化模式。后一种文化模式尽管处于被抑制状态,但毕竟保存了下来。

  萨德沃尔诺夫指出,在沙俄和苏联时期,“虽然大量的神职人员遭到镇压,清真寺被关闭,部分种族被驱逐出境,但穆斯林们坚守了种族宗教的仪式和价值观。正是由于忠于自己的传统和习俗,这些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保存了自己的种族完整性和独特性。”[18]北高加索的穆斯林们坚守着自己的传统信仰,保存了种族传统文化和宗教信仰的多元性。

  可以说,伊斯兰教在北高加索长期的传播过程中形成了信仰多元化的特征,这一特征在以后的历史发展中顽强地延存下来。

二 北高加索伊斯兰教的复兴:内部存在对抗

  苏联剧变以后,在北高加索社会意识形态领域里伊斯兰教迅速复兴、活跃起来,成为地区社会意识形态的关键要素之一,不过其内部同时也出现了严重的冲突和对抗,其中尤以地区传统伊斯兰教与原教旨主义的对抗最为严重。

  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伊斯兰教迅速复兴,北高加索社会出现了伊斯兰教化进程。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进入社会转型期,社会意识形态进入重建进程,国家与宗教的关系出现松动,曾经遭到抑制的各种思想意识迅速复兴,它们积极要求占据国家或地区的社会意识的核心位置。在北高加索“当前主要经济部门崩溃和缺乏竞争潜力的情况下,传统经济出现了复兴,农村经济恢复了古老传统的耕作方法,小额贸易发展起来了,那些具有公开犯罪性质的“创收”活动(包括毒品交易、抢劫、绑架人质等)也活跃起来了,这些得到了地方传统,包括宗教传统的认可。社会复古复苏了那些在社会现代化进程开始之前存在的意识、行为、政治文化”[19]。北高加索的伊斯兰教适应国家整体环境和地方环境的变化,迅速活跃起来。“直到目前,北高加索的伊斯兰教化进程仍在继续......世纪之交,达吉斯坦、车臣、卡巴尔达-巴尔卡尔和其他北高加索共和国的伊斯兰教化进程是自然的和必然的”[20]。伊斯兰教的复兴与地区其他的宗教和社会意识发生了碰撞和较量,特别是与渗入该地区的西方文化发生了碰撞,不过从现实情形来看,伊斯兰教在较量中占据了优势,成为地区社会的一种关键意识形态。

  伊斯兰教的复兴首先表现在宗教组织机构和人员迅速增多。据统计,90年代北高加索地区重建了1 322所穆斯林宗教建筑,其中国家重建了486所,2001年时共计有1 499个穆斯林组织[21]。姆·叶·叶海亚夫(М.Я. Яхьяев)和阿·尔·鲁西泽(А.Р. Русидзе)以达吉斯坦为例具体考察了这一现象:“1987年(达吉斯坦)共和国总共有27所清真寺、5所教堂和3个犹太教协会。在重建年代里迅速新建或是整修了清真寺和教堂,开设了大量的教会学校、穆斯林学校、穆斯林研究院......1994年共和国已经有720所清真寺,即将建成139所。2001年达吉斯坦开放了1 594所清真寺,有大约18万人参加祈祷。共和国有17所伊斯兰教大学,132所穆斯林学校和245所初级宗教学校。大约1.4万人在宗教机构里工作。2008年3月1日,共和国已经有2 240个伊斯兰教机构组织。根据政府宗教事务委员会的资料,2010年1月1日,达吉斯坦共和国有2 512个宗教协会,其中有2 458个是伊斯兰教的”[22]。

  其二是教育、宣传体系迅速发展起来。大量各级各类的穆斯林学校建立起来,相关的印刷物、电视、网络等大众传媒也发展起来了。“大量的伊斯兰教机构拥有自己的或是受到管理的大众传媒。达吉斯坦穆斯林宗教管理局拥有自己的正式出版物《阿萨拉姆报》(Ассалам),用俄语、阿瓦尔语、达尔金语、库梅克语、列兹金语、拉克语、车臣语、塔巴萨兰语八种民族语言出版发行。与该报纸的内容和观点相近的有周刊《伊斯兰报》、报纸《努勒-乌尔伊斯兰》(Нур-ул ислам)、杂志《伊斯兰教》。《阿萨拉姆》报和《努勒-乌尔伊斯兰》报还发行了网络电子版......共和国的伊斯兰教组织还积极发展广播电视和无线电节目,如“和平到你家”、“冥想一小时”、“寻找真理”,以及每天的电视节目“家庭”。部分节目在有线电视台重复播放。穆斯林还通过无线电节目“浪涛拍岸”、“萨菲纳特”(Сафинат)等进行宣传。宗教文学作品在共和国里以各种民族语言大量发行。”[23]

  三是组建各种伊斯兰教政党和社团组织。据统计,“在北高加索活动的组织有‘俄罗斯穆斯林联盟’、‘努尔运动’(движение‘Нур’)、‘俄罗斯伊斯兰教党’以及地方党派‘达吉斯坦伊斯兰教党’、瓦哈比教派联盟的‘伊斯兰教复兴党’,亲瓦哈比教派的‘伊斯兰之路’,‘伊斯兰教民族党’等等”[24]。

  四是地区穆斯林迅速发展与境外穆斯林组织的联系。“20世纪90年代,北高加索地区建立起了一系列的穆斯林慈善、教育、文化和政治组织机构。近几年,这些伊斯兰机构,如伊斯兰国际‘救亡’组织、‘国际慈善基金会’、‘卡塔尔’等积极活动,它们得到了沙特阿拉伯、巴基斯坦、科威特的资助,受到其唆使”[25]。

  在复兴进程中,原教旨主义思想也逐渐渗入北高加索地区。特别是自90年代中期起,原教旨主义(主要是萨拉菲派)尤为活跃。“在国外宗教机构里,主要是在近东的大学里接受了培训的伊斯兰教青年,返回家乡后开始指责苏菲派的宗教活动,拒绝追随苏菲派的伊玛目,称追随(苏菲派)教长是在拜祀多神教。沙拉菲信徒们试图推翻以往的伊玛目,建立自己的祈祷室”[26]。部分俄罗斯学者认为,国家的现代化改革产生的大量问题是原教旨主义在北高加索快速传播的社会基础。А.库尔巴诺夫(А.Курбанов)指出,“积重难返的社会不公、贪污、失业、个体缺乏自我实现和自我表达的机会、执法部门的非法和暴力行为不只是营造了滋生反俄罗斯、反社会和极端情绪的有利环境,实际上还将年青穆斯林推到了伊斯兰极端主义运动的旗号下。”[27]К.М.汉巴巴耶夫也指出:“整体上,北高加索伊斯兰宗教-政治极端主义的快速扩散受到了以下实质性因素的影响:造成大众贫困的社会-经济危机;意识形态、精神道德和政治上的危机;种族关系的恶化;各种刑事犯罪、贪污受贿、有组织的犯罪;联邦中央对地方和社会团体的政策的不稳定性;地区地缘政治的变化;地方神职人员的声望底下。”[28]由此,原教旨主义者“......由于其思想意识的特点、财源能力,拥有了与自身规模不相符的政治影响力”[29]。

  新的宗教运动(原教旨主义活动)与地方穆斯林的传统伊斯兰教发生了尖锐对抗,成为北高加索伊斯兰教内部的主要矛盾。这在车臣、印古什和达吉斯坦表现得尤为显著。А.马拉申科(А. Малашенко)指出,苏菲派、教条神学与沙斐仪学派和哈乃斐学派的教法学、沙拉菲派是北高加索伊斯兰教的三个主要派别,前两个派别主要朝向传统主义,第三个派别主要朝向原教旨主义[30]。传统主义认同世俗的政权和法律,与地方种族传统文化紧密结合,注重适应地方社会生活,提倡宗教信仰适用于私人的生活范围,较多地专注于地方社会认同,体现了伊斯兰教对北高加索社会环境重建的适应。原教旨主义是由传教士和其他宣传者以合法或非法的活动从外界带入北高加索的,“在北高加索各共和国里,原教旨主义者是传统主义的主要反对者,他们希望回归伊斯兰教的“黄金时期”(先知穆罕默德生活和传教的时期,第四代哈里发统治的时期),按照沙里亚管理社会,恢复哈里发神权政体,也就是建立所谓的‘高加索酋长国’”[31]。

  А.马拉申科认为:传统主义和原教旨主义在任何一个穆斯林社会内部都存在;不只是在北高加索地区,在整个伊斯兰世界都存在传统主义和原教旨主义的对立。但在北高加索,传统主义与原教旨主义之间的矛盾格外尖锐。它们经常发生激烈的争斗,“对抗的双方相互将对方开除出伊斯兰教。(苏菲派的)机构神职人员努力使地方政府,特别是莫斯科中央政府相信,沙拉菲派不是穆斯林。沙拉菲派则采取了不妥协的立场,拒绝与传统主义者讨论教义问题,视他们是叛逆者,是伊斯兰教的变种。”[32]“对于政府来说,长期以来北高加索的伊斯兰教一直是令其头疼的问题,他们暂时还未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并且在近期内似乎也无法找到。”[33]显然,两者之间的对抗在短期内难以消除。

  除了传统主义和原教旨主义外,在北高加索伊斯兰教的复兴进程中还出现了一个现代主义派别。“现代主义派的信徒人数不多,主要由知识分子组成,包括穆斯林的、青年学生中的、城市中产阶级中的一些知识分子。他们结合科技和社会的进步来解释伊斯兰教的教义、伦理和仪式。”[34]这一派的势力暂时还很弱小,不过它意识到了宗教现代化这一发展趋势,可以认为是一个很有前景的派别,对北高加索伊斯兰教的统一性存在一定的冲击。

  北高加索伊斯兰教的现实发展状况是,迅速复兴为地区社会的一种关键性意识形态,内部存在的分裂对抗破坏了宗教的统一,使其实际上处在分裂状态。

三 北高加索伊斯兰教的区域特征:附和于政治斗争

  虽然国家法律规定俄罗斯是一个世俗国家,但北高加索地区多种政治势力并存且互相争斗,伊斯兰教已不可能只是一种纯正的宗教信仰了,它经常被中央政府、地方政府,或其他各派政治势力利用于达到自己的目的,被世俗权力政治化。

  北高加索伊斯兰教被政治化源于世俗权力渴求保证自身的有效性。在北高加索有三个根本性的因素影响到了地区社会的发展:家长式的父道主义、伊斯兰教、世俗权力。父道主义是地区种族-文化认同的根源性要素,在地区居民的社会意识里,伊斯兰教和世俗政权的领导人并不是圣者,他们的权威并不高于氏族和种族领导者的权威。但伊斯兰教和父道主义都追求建立社会平等,两者不存在根本性的矛盾冲突,有的只是因具体问题引发的个别冲突,并且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两者发生了融合,而世俗政权在调整社会关系时,自觉或不自觉地根据占有社会财富的不平等对社会团体进行了等级划分,遭到了作为村落或社会体系联系纽带的父道主义的反感,这一现实影响到世俗政权需要发展与伊斯兰教的关系:政府和政治家们为保证统治的合法性和有效性,或达到自己的目标,都努力追求得到教会和氏族长老们的支持。

  北高加索伊斯兰教的复兴在整体上缺乏对教义哲学的深入研究也是其被政治化的一个重要原因。苏联时期,虽然大量的伊斯兰书籍和文稿被销毁,但在北高加索,在其东部地区,特别是在达吉斯坦和车臣,地方穆斯林将许多中世纪的阿拉伯语言的手稿掩藏在圣徒陵墓、地洞或井里,成功地保存了下来。研究这些手稿以及世界上其他地区的伊斯兰传统哲学文稿不仅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且需要精通阿拉伯语言。现阶段,在北高加索不乏有年青的穆斯林对阿拉伯语言感兴趣,但这对于系统研究深奥的宗教哲学还远远不够。大量出版的伊斯兰读物主要是普及性的,首要目的是清扫宗教文盲。北高加索缺乏世界一流的伊斯兰神学家,地区宗教哲学研究处于萎靡状态,地方伊斯兰知识分子大多是在世俗思想的基础上进行创作的,宗教意识与世俗思想结合密切。

  信仰的多元性以及内部存在分裂和对抗,也使北高加索伊斯兰教极容易被各种政治势力所利用。1989年,苏联时期统一管理北高加索穆斯林的官方机构“北高加索和达吉斯坦穆斯林宗教理事会”被解散,各共和国选出了自己的穆夫提,“……穆斯林实际上失去了所谓的‘最高’伊斯兰教神学,被各个地方的所取代。”[35]现阶段,“北高加索伊斯兰教的教义多样化且互相存在歧义。并且,在某些情况下它们可能观点一致,甚至是相互补充,在另一些情况下它们却是互不妥协的对立者。各种‘伊斯兰教’以多元化的种族和社会团体为基础,被各种党派和斗争所利用。”[36]存在的多个教会中心也是并列的,它们不存在等级区别。处在对抗中的教会机构和神职人员希望得到政治精英的庇护和支持,这正好符合各派政治精英借助宗教资源达到自己目的的意图。

  各种政治势力,包括联邦中央、地方政府、各种合法和非法的政治反对派,都希望利用伊斯兰教的组织优势、动员优势以及财源支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伊斯兰教的复兴已不可能只局限在建设清真寺、恢复宗教仪式这些方面了。“实际上几乎所有的沙拉菲信徒,包括兹·扬达尔比耶夫、姆·乌杜哥夫、武装分子首领什·巴萨耶夫、伊·哈里莫夫、阿·夫·侯赛因诺夫等,都是世俗的政治家,号召复兴‘纯正的伊斯兰教’和建立伊斯兰国家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工具”[37]。“北高加索的大量伊斯兰组织分别由地区的八个宗教理事会管理,理事会与地方世俗权力联系密切;许多有官方背景的清真寺的伊玛目得到了国家各种形式的支持”[38]。特别是在车臣危机中,伊斯兰教的政治化现象尤为显著。苏联解体后,车臣武装分子将“伊斯兰思想”作为“争取民族独立斗争”的“政治和宗教理由”,将俄罗斯军队的打击渲染成是异教徒对车臣伊斯兰教的侵略,以“圣战”为旗号,建立原教旨主义基地,研究作战方法,培训大批的武装分子和指挥人员,并试图蛊惑北高加索其他地区的穆斯林也投入到“消灭和驱除异教徒”的“圣战”中来。车臣武装势力“诉诸伊斯兰教是民族主义、分裂主义的一种表现形式,说到底,(伊斯兰教)是实现那些现实目标,包括打通通往里海的交通、控制石油运输、获取境外大量财源支持等的工具”[39]。为清剿武装分裂势力,联邦中央也试图利用伊斯兰教及其神职人员的特殊作用。2000年,普京总统任命伊斯兰教宗教委员会的穆夫提、马斯哈多夫政府的反对派卡德罗夫(А. Кадыров)为车臣政府领导,同时兼任世俗领导和宗教领袖。第二次车臣战争后,尽管大股非法武装分子被消灭,但极端势力的大量残余仍很活跃,他们不断制造恐怖袭击,破坏地区社会安全。得到联邦中央支持的车臣领导人拉姆赞·卡德罗夫(Рамзан Кадыров)声明根除所有与沙拉菲主义有关的东西,以苏菲派伊斯兰教作为共和国的主体意识形态,将伊斯兰教与民族主义混合在一起,以图稳定共和国的社会局势。除此外,联邦中央长期以来在北高加索地区总体上是支持认同世俗政权和倡导适应地方社会环境的传统主义穆斯林,打压激进的沙拉菲信徒。特别是在1999年8月战败的车臣武装分子逃入达吉斯坦等地后,政府将沙拉菲派信徒视为是恐怖分子,在达吉斯坦、印古什、卡巴尔达-巴尔卡尔、卡拉恰伊-切尔克斯等地收集沙拉菲派的名单,实施大规模逮捕。联邦政府的这一立场和措施刺激极端分子变得更加激进,他们积极发展地下武装,不断制造恐怖事件。可以说,北高加索伊斯兰教内部的对抗在一定程度上是与地区的政治斗争相吻合的。

  被各派政治势力利用无疑加剧了宗教内部的分裂与冲突。А.马拉申科指出:“北高加索(当前)的局势在一定程度上让人想起了苏联时期的情况。苏联时期,在北高加索共和国,一方面,政府登记管理祭司神职人员管辖的社区......,另一方面,在政府管理之外活跃着非法的伊玛目,(非法的伊玛目)坚持信仰的‘伊斯兰教得到了平行发展’,此外还活跃着在伊斯兰教里居于反对派位置的沙拉菲派信徒,(他们)经常遭到公开的迫害和追捕”[40]。

  在地区层面上,北高加索伊斯兰教存在的一个主要问题即是过于附合地方的政治斗争,被多派政治势力所利用,由此宗教内部的分裂和对抗进一步加深了。

四 结语

  “在北高加索传统文化具有内向性的情况下伊斯兰教倡导自我认同感,强烈的自我认同感强化了孤立情绪,增强了与相邻地区的文化-宗教隔阂。”[41]伊斯兰教是北高加索的文化界标,将北高加索社会与俄罗斯社会隔离开来。同时,作为北高加索社会意识和社会文化主要内容之一的伊斯兰教是地区社会-文化认同建设的一个关键因素。这里存在的一个问题是:伊斯兰教对北高加索区域范围内的社会-文化认同建设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关于这一问题,俄罗斯学术界大致存在两种不同的观点。

  一种观点认为,伊斯兰教具备整合地区社会-文化认同的能力。持这一观点的学者认为,北高加索的“穆斯林们一直是通过拥有这种或那种教规和准则的伊斯兰教来认知现实和形成对问题的看法。”[42]他们认为伊斯兰教不仅具备整合北高加索社会-文化认同的能力,而且这种能力是能够,也是需要实现的。“高加索社会的宗教和种族问题密切关联,伊斯兰教深度融入了社会文化环境,大众意识将伊斯兰教认知为民族宗教,这些为地方精英大力运用(伊斯兰教的)潜力实现政治目的和抱负创造了有利条件。”[43]“伊斯兰教应该在俄罗斯起到整合社会的作用……高加索的紧张局势必须得到缓解,为此有可能采取的措施不只是经济和政治方面的,还包括意识形态方面的。”[44]显然,持这一派观点的学者忽视了深入考察北高加索伊斯兰教的特征和存在的问题。

  以К.С.加吉耶夫(К.С. Гаджиев)为代表的另一派学者则对伊斯兰教整合地区社会-文化认同的能力持怀疑态度。一方面加吉耶夫不否认,“原则上伊斯兰教的价值观可以为改善北高加索各共和国的意识形态环境做出较大的贡献。甚至可以说,伊斯兰教的非极端主义可以成为消除狭隘的民族主义、种族主义和各种形式的伊斯兰极端主义扩散的特殊措施。”[45]但他同时指出,“地区居民之间的种族、领土、部落、氏族、语言、政治、社会-经济和其他的矛盾和冲突往往比他们的宗教信仰和价值观问题更为凸显,”[46]并以此否认伊斯兰教具备整合地区社会-文化认同的能力。А.马拉申科也认为“伊斯兰教中寄生着种族分裂主义”[47],不具备整合能力。

  实际上,伊斯兰教只是在日常生活行为层次上对地区个体实现了整合,在形式上体现了北高加索社会文化的共性,并不具备在更高的意识形态层次上整合地区社会-文化认同的能力。信仰的多元化,内部的分裂对抗,附和于多派政治势力的斗争,这些都影响到北高加索伊斯兰教本身即处在分裂状态,削弱了伊斯兰教对地区社会-文化认同的整合能力,直接影响到地区的社会-文化认同实际上也处在分裂状态。

  北高加索的伊斯兰教和社会-文化认同的分裂影响到武装叛乱和恐怖袭击的发生,影响到地区种族之间、社会团体之间矛盾和冲突不断,破坏了地区社会的安全与稳定。这是伊斯兰教影响北高加索社会稳定的深层原因,也是北高加索社会局势动荡的社会-文化方面的症结。

  注释:

  [1]在本文中,“北高加索地区”所指的地理范围包括卡拉恰伊-切尔克斯、卡巴尔达-巴尔卡尔、北奥塞梯、印古什、车臣、达吉斯坦、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和阿迪格。

  [2]А.И. Бардаков и т.д. Ислам – политический и социально-культурный фактор развития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Исламоведение. 2010. № 2.

  [3]同上。

  [4]同上。

  [5]同上。

  [6]同上。

  [7]Задворнов И.А. Северный Кавказ: эт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ие и религиозные особенности социокультурной идентичности. URL: ecsocman.hse.ru/data/370/652/1231/010.ZADVORNOV.pdf

  [8]Дуарова М.Х. Характерные особенности процесса проникновения ислама в область религиозных верований народов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URL:http://archivesjournal.ru/?p=709

  [9]Дуарова М.Х. Характерные особенности процесса проникновения ислама в область религиозных верований народов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URL:http://archivesjournal.ru/?p=709

  [10] Ханбабаев К.М. Трансформация ислама на Кавказе в 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 время. // Двадцать лет реформ:итоги и перспективы. Сб. статей /под общ. ред. М.К. Горшкова и А.Н.З. Дибирова. – М., 2011.

  [11]А.И. Бардаков и т.д. Ислам – политический и социально-культурный фактор развития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Исламоведение. 2010. № 2.

  [12]Ханбабаев К.М. Трансформация ислама на Кавказе в 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 время. // Двадцать лет реформ: итоги и перспективы. Сб. статей /под общ. ред.М.К. Горшкова и А.Н.З. Дибирова. – М., 2011.

  [13]Малашенко.А.В.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М.-2001.

  [14]Малашенко.А.В.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М.-2001.

  [15]Малашенко.А.В.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М.-2001.

  [16]〔美〕希克·R·阿里:《苏联的穆斯林少数民族问题》,载《民族译丛》1981年第4期。

  [17]Малашенко.А.В.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М.-2001.

  [18]Задворнов И.А. Северный Кавказ: эт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ие и религиозные особенности социокультурной идентичности. URL:ecsocman.hse.ru/data/370/652/1231/010.ZADVORNOV.pdf

  [19]Малашенко А.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М., 2001.

  [20]А.И. Бардаков и т.д. Ислам – политический и социально-культурный фактор развития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Исламоведение. 2010. № 2.

  [21]Мухаметшин Ф.М., Дубков А.А. Мусульманские организации в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 Государство, религия и церковь в России и за рубежом. Информационно-аналитический бюллетень. – №2. – М., 2001.

  [22]Яхьяев М.Я., Русидзе А.Р. Религиоз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ая ситуация и экстремизм на Северном Кавказе // Религиоведение. – 2010. – №2. –С. 65–74.

  [23]Яхьяев М.Я., Русидзе А.Р. Религиоз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ая ситуация и экстремизм на Северном Кавказе // Религиоведение. – 2010. – №2. – С. 65–74.

  [24]Ханбабаев К.М. Трансформация ислама на Кавказе в 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 время. // Двадцать лет реформ: итоги и перспективы. Сб. статей/под общ. ред.М.К. Горшкова и А.Н.З. Дибирова. – М., 2011.

  [25]Ханбабаев К.М. Трансформация ислама на Кавказе в 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 время. // Двадцать лет реформ: итоги и перспективы. Сб. статей/под общ. ред.М.К. Горшкова и А.Н.З. Дибирова. – М., 2011.

  [26]Северный Кавказ:Сложности интеграции(II).Исламский фактор,Вооруженное подполье и Борьба с ним. Доклад Кризисной группы №221 (Европа),19 октября 2012.С.5.网址:https://dagestan.kavkaz-uzel.ru/

  [27]Курбанова А. Особенности Ислама на Северном Кавказе. URL:http://www.ansar.ru/analytics/2010/02/12/1527

  [28]Ханбабаев К.М. Трансформация ислама на Кавказе в 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 время. // Двадцать лет реформ: итоги и перспективы. Сб. статей /под общ. ред. М.К. Горшкова и А.Н.З. Дибирова. – М., 2011.

  [29]Ханбабаев К.М. Трансформация ислама на Кавказе в 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 время. //Двадцать лет реформ: итоги и перспективы. Сб. статей / под общ. ред. М.К. Горшкова и А.Н.З. Дибирова. – М., 2011.

  [30]Малашенко А.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М., 2001.

  [31]Яхьяев М.Я., Русидзе А.Р. Религиоз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ая ситуация и экстремизм на Северном Кавказе // Религиоведение. – 2010. – №2. – С. 65–74.

  [32]Малашенко А.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М., 2001.

  [33]Малашенко А.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М., 2001.

  [34]Ханбабаев К.М. Трансформация ислама на Кавказе в 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 время. // Двадцать лет реформ: итоги и перспективы. Сб. статей / под общ. ред. М.К. Горшкова и А.Н.З. Дибирова. – М., 2011.

  [35]Малашенко.А.В.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М.-2001.

  [36]Малашенко.А.В.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М.-2001.

  [37]Малашенко.А.В.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М.-2001.

  [38]Северный Кавказ:Сложности интеграции.Исламский фактор,Вооруженное подполье и Борьба с ним. Доклад Кризисной группы №221 (Европа),19 октября 2012.С.3. https://dagestan.kavkaz-uzel.ru/

  [39]Малашенко.А.В.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М.-2001.

  [40]Малашенко А.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 М., 2001.

  [41]Малашенко А.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М., 2001.

  [42]Шариат и адат в реалиях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http://dagnovosti.ru/islam/325-shariat-i-adat-v-realiyah-severnogo-kavkaza.html

  [43]Семедов С.А. Ислам в современных эт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их процессах на Северном Кавказе. URL: http://religio.rags.ru/journal/anthology4/a417.pdf

  [44]Семедов С.А. Ислам в современных эт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их процессах на Северном Кавказе. URL:http://religio.rags.ru/journal/anthology4/a417.pdf

  [45]Гаджиев К.С. Кавказский узел в геополитических приоритетах России. – М., 2010.c.289

  [46]Гаджиев К.С. Кавказский узел в геополитических приоритетах России. – М., 2010.c.294

  [47]Малашенко А. Исламские ориентиры Северного Кавказа.– М., 2001.

(责任编辑陆齐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