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自2008年俄罗斯提出现代化战略，欧盟国家给予了积极回应，双方结成了多种形式的现代化伙伴关系。但欧盟国家在对待现代化伙伴关系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政治要求，这与它们在经济上所具有的同质均匀特点形成鲜明的反差，俄罗斯也积极促使出现这种状况。为了形成统一的对俄政策，欧盟需要有一个可依靠的外交支柱。很明显欧盟自身目前还不能保证这种统一，所以现代欧盟作为国际玩家的软弱性就暴露出来。
【关键词】俄罗斯;欧盟;现代化;伙伴关系
【作者简介】陈新明，1957年生，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中国人民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兼职教授。（北京100872）
现代化战略是最近几年来俄罗斯最具争议的问题之一。自2008年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提出现代化战略之后，欧盟国家给予积极回应，并且结成多种形式的现代化伙伴关系，可是由于多种原因现代化计划进展不大。从欧盟方面看，自2009年起议事日程出现了变化，全球金融危机和欧洲债务危机凸现以及“阿拉伯之春”大大削弱了它们对俄罗斯所热心的现代化战略的兴趣；从俄罗斯方面看，一是全球金融危机的不利影响，二是批评并抵制欧盟的“东部伙伴计划”[1]，三是现代化战略受自身制约因素较多，所以时至2012年1月普京总理不得不承认，俄罗斯近年来的现代化计划没有奏效。本文无意讨论现代化战略本身进展问题，而是透过现代化问题考察俄罗斯和欧盟国家之间的关系，即双方签署了什么协议，双方对现代化问题的理解差异何在以及双方结成现代化伙伴关系的特点。
一 俄罗斯与欧盟国家签署的现代化伙伴文件
关于现代化问题，俄罗斯学界对于它的理解并不一致，因为它反映了一种没有特定目的的进程：目标具有无限性，实现它的途径和条件也具有多样性。在最近几年有关现代化进程问题的研究中，可以发现人们是在关注历史条件、世界各国的经验，尝试着搞清楚现代化的思想内容、划分出不同国家的先后次序、并且评价当代国家在这一领域的成就[2]。
在俄罗斯现代化进程中，能够获得在这一领域取得积极成果的欧洲国家的支持具有重要作用。期待、邀请并且获得这种外部支持，一方面反映了欧洲国家是对俄罗斯内政方针的正确性的认可，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从外部实施支持只是具有有限范围和辅助补充的可能性。但在这种情况下欧洲国家的看法并不总是合拍一致。俄罗斯和欧盟国家达成各种文件只是一种补充说明现代化内容和实施外部支持合作的平台。
作为欧盟最主要国家，德国第一个同俄罗斯就现代化问题达成协议，俄德结成“现代化伙伴”[3]的战略关系，具有综合性质和涉及范围广泛的特点，并且成为在俄罗斯和欧盟相互关系层面上实施类似方案的方向标。“现代化伙伴”战略赋予俄罗斯和德国关系新的内容，它是在俄德两国间最高协商会议第10轮协商活动中获得通过的（2008年10月2日圣彼得堡）。其目的在于增强和提高从经济、社会人文领域到科学技术领域合作的实际效能，同时还有人口政策、卫生保健、能源效能、科学交流方面的合作。
俄罗斯和欧盟国家签署的现代化双边伙伴关系协议
| 签署日期 | 文 件 名 称 |
| 2008.10.02 | 俄罗斯和德国双方就发展现代化领域伙伴关系的“彼得堡对话”协调委员会的联合声明 |
| 2010.04.27 | 关于俄罗斯和丹麦两国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声明 |
| 2010.10.07 | 关于俄罗斯和塞浦路斯为经济现代化展开合作的声明 |
| 2010.11.17 | 关于俄罗斯和斯洛文尼亚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声明 |
| 2010.11.26 | 俄罗斯经济发展部和德国联邦经济技术部关于为现代化的经济伙伴关系关键领域的声明 |
| 2010.12.01 | 关于俄罗斯和西班牙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声明 |
| 2010.12.03 | 俄罗斯副总理和意大利外长就现代化结成双边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 |
| 2010.12.06 | 俄罗斯经济发展部和波兰经济部关于就经济现代化展开合作的声明 |
| 2010.12.08 | 关于俄罗斯和比利时就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声明 |
| 2010.12.09 | 俄罗斯和法国双边经济金融工业贸易问题委员会两主席俄副总理茹科夫和法经济金融工业部长拉加德关于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 |
| 2011.03.14 | 关于俄罗斯和芬兰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声明 |
| 2011.03.18 | 关于俄罗斯和匈牙利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声明 |
| 2011.03.18 | 俄罗斯和斯洛伐克两国政府间经济与科学技术合作委员会两主席俄能源部长施马特科和斯经济部长米施科夫关于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 |
| 2011.04.06 | 俄罗斯和保加利亚两国政府间经济与科学技术合作委员会两主席俄能源部长施马特科和保经济农业与旅游部长特拉依科夫关于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 |
| 2011.04.27 | 俄罗斯和瑞典关于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声明 |
| 2011.05.03 | 俄罗斯和荷兰两国政府间经济合作共同委员会两主席俄第一副总理祖布科夫和荷副首相、经济农业与创新部长费尔哈根关于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 |
| 2011.05.19 | 俄罗斯和奥地利关于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声明 |
| 2011.06.10 | 俄罗斯和拉脱维亚关于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声明 |
| 2011.08.12 | 俄罗斯和捷克关于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 |
| 2011.09.12 | 俄罗斯和英国关于为基于知识现代化而结成伙伴关系的声明 |
| 2011.10.11 | 俄罗斯和罗马尼亚两国政府间经济与科学技术合作委员会两主席俄教育与科学部长富尔先科和罗经济贸易与企业界部长阿利托纳关于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 |
| 2011.10.04 | 俄罗斯和立陶宛关于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声明 |
| 2011.11.07 | 俄罗斯和爱尔兰关于为经济现代化展开合作的声明 |
| 2011.11.18 | 俄罗斯和卢森堡两国贸易经济合作委员会分会两主席关于为现代化结成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 |
2010年俄罗斯和欧盟签署了有关“现代化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这种良性互动具有特殊意义。与此同时，俄罗斯和欧盟双方开始了制定相关文件并与许多单个国家签署这些文件。截至2012年底，俄罗斯与欧盟27国成员中的23个国家签署了相关的声明和备忘录。这些签署的文件反映出欧盟国家对待这种伙伴关系的态度与立场存在分歧和差异[4]。这些分歧与这些国家分属于哪个派别阵营并不存在关联性，即它们是属于欧盟的老成员还是新成员，是中立一派还是加入了北约组织一派。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说明欧盟国家对俄立场与政策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在不同问题上存在不同的意见派别，值得关注。
二 俄罗斯和欧盟理解的现代化差异何在？
俄罗斯和欧盟签署了现代化伙伴关系的文件，可是它们对于现代化的理解并不一致，各自强调的重点也不一样。 在俄罗斯看来，现代化首先与解决两大任务密切相关。在经济领域，就是要弱化经济体的原材料化的趋势、倾向及特点，发展新的技术工艺和生产竞争力；在政治领域，就是完善民主制度并以此促进提高经济体的竞争力[5]。就本质而言，优先权是在经济领域，并要求尽快行动起来，而解决与完善民主的政治问题被当作是第二位的目标。
与此相反，欧盟则是从能够体现它的标准化力量的政治成就出发来考虑问题（在实践中实行民主、法治、人权）[6]。布鲁塞尔同俄罗斯对话当中特别强调这一方面，欧盟条约第21条规定如此[7]，其他一系列文件亦是如此[8]。
在俄罗斯的现代化方案中，向欧洲学习的态度是足够“谦虚的”，努力向着欧洲人对于现代化的理解积极靠拢。特别是讲到有关必须“利用后工业社会的精神智力资源”，“建立与西方民主的和谐关系”，说实在的，极力表白并强调这一点是与俄罗斯迫切需要对方的资金和技术有关系[9]。俄罗斯关于民主发展的思想与经济增长存在联系，但这种情况下得出的结论却是：“谁也不能越俎代庖，代替我们成为自由的、成功的、有责任心的人。只有我们自己的民主建设的经验才会使我们有权利确信：我们是自由的，我们是有责任心的，我们是成功的。”[10]
在有关现代化进程的本质、合作优先次序和合作范畴问题经过了一段时间讨论之后[11]，2010年6月1日，俄罗斯和欧盟签署了有关“现代化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12]。在议会的辩论和讨论当中，欧盟坚持法制改革的重要性，而俄罗斯则强调在生物技术、电子、微电子和航空领域的合作。最终双方达成了妥协。莫斯科提高了现代化声明的音调，根据它的坚持加进了有关加强人民和经济体的相互交流与联系的议题。同时在协议文件中伙伴关系的目标也考虑到欧盟的解释，因为强调以相互的合作配合作为应对“基于民主和法制途径方面的共同挑战”[13]。
在双方合作的优先领域的清单里，同时既包括经济方面也包括政治方面，而且在经济领域要依靠伙伴的完全权利平等与互利，在该领域双方都表现得既是器官移植的供体也是器官移植的受体。而在政治领域里却是另外一种力量配置：因为在各方面都要与法律、政治建设、司法制度等联系起来，都要从文件的精神出发，而不是从文件的条文出发，俄罗斯几乎就是一个“接收器官移植的受体”。换句话说，欧盟被看成是一个使用规范的源泉、模仿学习的样板和潜在的标准[14]。
“现代化伙伴关系”的工作方案成为双方协商的复杂问题[15]。在这里俄罗斯赢得了胜利：因为经济多样化成为优先考虑的问题，而加强法制环境只是排在了第四的位置。说实在的，认真研读会发现欧盟的优先权影响已经离开了第一款，在这里非常关注“绿色”经济。与此同时，俄罗斯方面成功地使得有关放弃签证的条款合并到了发展人员交流和加强公民团体对话的规定当中，因为首先将它解释为商务团体之间的交流。
这样，无论在声明里还是在工作方案里，俄罗斯对现代化的看法占据上风。难怪在这些声明及工作方案里设定的主要目标实际上大多与优先领域的第五点相吻合，因为梅德韦杰夫在《前进！俄罗斯》一文中加以说明。在这里政治问题只是充当辅助角色，它们并没有被当作现代化的单列目标。
但是有关现代化本质问题的争论并没有结束。在俄罗斯和欧盟成员之间协商双边文件时仍在继续讨论。突出表现在俄罗斯和瑞典代表团之间在2011年签署现代化的双边文件时各自所坚持的立场，瑞典总理莱茵菲尔德首先关注的是伙伴关系基于民主原则、法制国家和人权[16]，而俄罗斯总理普京不失时机地声称说，俄罗斯最感兴趣的是“我们瑞典朋友把科学和生产、技术园区活动、能工巧匠的培养结合起来的经验”[17]。
在整体上看，协议文件表明莫斯科是准备迎合欧洲伙伴们的，因为在确保现代化经济日程优先的条件下把伙伴们提出的许多表达方式加进了协议。至于现代化的政治方面，那么莫斯科和布鲁塞尔的不同立场就因欧盟内部缺乏统一而进一步加深。其结果是，诸如遵循民主原则、人权和法治的问题，在一些文件里实际上完全被忽视了，而在另一些文件里被赋予了极其重要的地位。
三 现代化问题被政治化的倾向
在现代化的争论中存在两组问题：有一组问题莫斯科愿意准备讨论，另一组问题常常以相互指责而结束，并因为这些问题同布鲁塞尔的合作进行得非常吃力。在莫斯科看来，之所以造成这种状况，在很多时候是由于所讨论的问题被布鲁塞尔不同程度的政治化而引起的。
我们试图建立一个现代化诸多方面都被政治化的刻度表。在一端位置是展开对外合作最尖锐最具争议的问题，例如人权；而在另一端位置是不太那么具有争议的问题，例如平等互利，据此已经在技术协议细节水平上达成富有成果的对话。讨论分析政治家的讲话可以作为建立这样一个刻度表的基础，同时俄罗斯方面准备的内政外交文件也可以用于这一做法。我们逐一讨论双方关注的话题及其态度与立场，这里涉及八个方面的问题。
关于人权。尊重人权仍然是最大的也是最被政治化的问题。梅德韦杰夫和普京的正式讲话已经非常清楚：莫斯科虽然承认有必要展开建设性对话，但是没有必要在这个话题上进行紧密合作。
关于民主。这个问题，在俄罗斯看来，不是那么太过于被政治化。毫无疑问，政治制度的民主化是基于人权思想。但是因为俄罗斯坚持奉行主权民主和不干涉内政的思想，如果西方对于政治和个人自由的批评主要是以具体事件为依据的话，那么民主就成为更加抽象的议题。其次，俄罗斯对于民主的理解完全地遵循了西方的标准，而俄罗斯的理念（主权民主[18]，民族模式[19]）也属于西方思想的范畴。俄罗斯的态度与立场的标准就在于，在俄罗斯国内的民主进程与经济增长密切相关，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民主本身是“有收益有收获的”[20]。但是，这一点总是不被俄罗斯的欧洲邻居所理解，并经常招致批评指责[21]。
关于法制。这是欧盟批评俄罗斯的经常性问题。对于莫斯科而言，建设法治国家和改革司法制度同样不属于“适宜的”话题范围。欧盟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事件和马格尼茨基事件的反应，对于“造反猫咪”乐队人士遭到起诉判刑的批评[22]，明显地证明了俄欧在该领域的关系的复杂性。然而在俄罗斯有关国家建设的文件里司法制度改革被赋予重要地位，在这种情况下通常是引证西方的经验。特别是承认有必要克服“在我们司法制度中明显表现出来并且受人批评的惩罚倾向”，司法制度改革要朝着捍卫公民权利的方向前进[23]。
关于公民社会。这是俄欧政治冲突的问题之一。在不久以前还特别关注这一任务的解决，那时承认有必要与其他国家展开交流。今天形势已经发生变化。如果说在新世纪初年，俄欧还在谈论有关促成有利条件以发展俄罗斯的公民社会，那么在2010年正式文件里，在谈论这一问题时就认为俄罗斯已经形成了公民社会，并且与它展开了合作[24]。在整体上看，在同欧洲伙伴签署联合声明的那一刻，所有国家公民社会之间展开合作的话题看起来已不像早先那样是个被政治化的大问题。关于完善法规。这是现代化日程上的必做功课。就其本身复杂性而言，这个话题在俄罗斯的政治争论中没有被看成是一个在短时间里就能够立即解决的问题，因而俄方认为这个问题并没有被欧盟刻意地政治化。相反，俄罗斯认为在加强政治或者法律制度方面，借鉴西方经验的思想与做法并不具有这样的消极味道，就像在人权和公民自由方面，因为完善法规的工作首先要同本国议会讨论中对于“法规”的理解联系起来。
关于反对营私舞弊。这同样是现代化日程上的重要任务，俄罗斯任何一个公民都可以理解。但是在这个领域目前取得的成绩还不大，正因为如此，有关在这个领域同其他国家展开合作的想法，无论是对于国家政权还是普通俄罗斯人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在俄罗斯的条件下与营私舞弊作斗争，尤其要借鉴在西方民主讨论中的社会公正思想。这样在俄罗斯看来，这个话题被政治化是适宜的并且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克里姆林宫准备承认这个话题具有紧迫性，但主要是在经济领域里而不是在政治领域[25]。而在西方这种营私舞弊现象更多地被认为是政治上的缺陷。这种立场上的差别就决定了这一节点对莫斯科是适用的。
关于法律接近。在一系列有关现代化的文件中谈到法律接近的任务，在俄罗斯的讨论中并没有感觉到过分的被政治化，因为这一任务的解决需要考虑俄罗斯立法和俄罗斯正在参与国际规则制定的需要。
关于平等互利。这是具有争议的最后一个节点。这是现代国际关系体系的逻辑需要，特别是要考虑到莫斯科倡导的多极世界。发展关系要基于平等的必要性是俄欧双方大多数外交文件里被确认的。就是说，目前俄罗斯同欧盟国家完全平等，这可以说是一种历史性的进步。
四 俄罗斯和欧盟国家结成现代化伙伴关系的特点
欧盟国家对待现代化的立场的差别，首先表现在它们签署的文件中对这一概念的解释和理解上，而同时也表现在这些文件里现代化进程的政治方面处于何种地位以及被揭示的多么周详。
在2010年欧盟国家中丹麦第一个同俄罗斯签署了有关现代化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在哥本哈根和莫斯科的表达方式和辞词被其他14个双边协议所借用。在文件中双方认为现代化首先是“在创新发展领域的合作，建立现代的生态技术以促进经济的可持续性和人们生活的更高质量，实现人的创造性潜能”。与此同时，双方同样承认“现代化要求加强政治制度和法律制度，消除营私舞弊和发展公民社会”[26]。对现代化进程的这样一种理解，实质上与俄罗斯的概念是吻合的：即先经济后政治。
同爱尔兰和波兰签署的协议是最没有被政治化的。在这里现代化的经济优先权反映在协议文件的标题之上，而缺少有关民主或人权的提法。现代化主要是与以下方面相联系的，诸如“那些能够促进竞争力和技术发展领域的投资活动，保障在基于利用新技术和双方经济联系多样化的经济增长，同时要提高能源效率”[27]。
同爱尔兰和波兰签署的协议文本的一致性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惊讶。如果说同爱尔兰因为双边关系从未出现政治紧张形势，那么同波兰就是另外一种情形，有时候双边关系的局面非常对立。能够解释的原因就是在2010年斯摩棱斯克悲剧发生之后（波兰总统飞机失事）双边关系和缓下来，而同时俄罗斯方面承认对卡廷森林悲剧负有责任[28]。由于这个原因波兰总统克莫罗夫斯基不久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俄罗斯的现代化将越过卡廷森林悲剧[29]。确实，一些作者解释说华沙的立场变得更加理智：陷入失败的东部伙伴关系迫使波兰作出妥协，以便于确保自己对欧盟与俄罗斯关系的影响力[30]。
同法国、西班牙及意大利签署的协议带有自己的特点。这与波兰和爱尔兰签署的协议文件大为不同，在这里联合声明的标题省去了经济方面的内容，可是在协议条款里却没有任何将现代化进程政治化的痕迹。同法国和西班牙的伙伴关系协议实质上是确认了与丹麦早期协议中载明的概念立场。同样，同意大利的文件完全是一个有关经济领域里打算的联合声明。这里造成一种感觉和印象，即欧洲大国要同俄罗斯保持一种理性关系，并且准备将那些坚持要求遵守人权、民主和法治的困难及棘手事情委托给欧盟机构去处理。
同卢森堡的现代化伙伴关系不能说已经是一种完全的非政治化。卢森堡摈弃了俄罗斯同丹麦联合声明中赞同的立场，建议莫斯科在确定现代化发展的概念中能够借鉴自己的法律经验，实质上就是同欧盟保持一种政治和法律上的和声唱。
2010年俄罗斯与德国的联合声明是一个将经济与政治原则紧密结合在现代化伙伴关系的有趣样板，在这里发展经济合作的任务与必须同营私舞弊作斗争，加强“民主的、国家-法治社会建设”结合起来[31]。但是整体上看，柏林并不愿意过分地将现代化伙伴关系政治化。这使得德国领导集团，一方面给自己的选民留下好印象，另一方面不想使莫斯科难堪，并继续保持在彼得堡对话以及由此奠定在整个现代化进程基础的框架内展开的合作关系。
俄罗斯同比利时、拉脱维亚、匈牙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塞浦路斯签署的现代化联合声明，同样包含了有关反对营私舞弊和加强俄罗斯政治制度与国家体制的内容。有趣的是，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认为有必要在文件开始处紧接着现代化的经济理由之后反映这些问题，强调同时解决经济和政治任务的重要性。至于塞浦路斯，根据通过的联合声明标题可以看出，它主要关注现代化进程的经济方面，但是在文件条款里加进了更加广泛的问题，包括发展公民社会。
同英国和荷兰的伙伴关系遵循了俄罗斯和丹麦声明中所确认的现代化优先经济进程的概念。捷克（类似于爱尔兰和波兰）倾向于确定合作的具体领域，而且在它所签署的声明中要包括最具体详尽的清单。同时还有伦敦、海牙和布拉格都强调了有效的司法制度的意义。正如在后来所期待的，英国签署的文件里也最为强调这一点，原因在于李特维年科案件引起了两国纠纷。
同奥地利和斯洛文尼亚的伙伴关系远离了现代化的经济组成部分，但是却包括了广泛的政治要求。在同这两国签署的声明中特别强调，“现代化进程必须要求加强民主政治制度及其体制，确保法治，包括反对营私舞弊、发展公民社会”[32]。在这里，关键点就是民主思想，它给现代化的政治组成部分带来了全新的意味。 关于将发展民主作为现代化条件的论题同样存在于俄罗斯和芬兰的声明中。在这种情况下赫尔辛基认为现代化本身就是“加强和深化经济交流，扩大投资可能性，同时还要为商业活动创造良好条件”[33]。很明显，芬兰不愿意把同俄罗斯的现代化伙伴关系过分政治化，这是因为不愿使得同这个邻居的关系复杂化，芬兰认为莫斯科的现代化进程将在很大程度上有利于促进本国经济增长。
只有三个国家（瑞典、立陶宛和斯洛伐克）坚持最为复杂的政治议题——人权和发展法治国家。在所有情况下，即便是在联合声明的序言中也要提出这个议题。在这种情况下斯德哥尔摩和维尔纽斯主张以赫尔辛基签署的文件中所确认的现代化经济定义作为基础。至于同布拉迪斯拉发的现代化伙伴关系的文件，它是最为政治化的。其中强调了“无条件遵守人权、基本自由、民主原则、人道主义和法治国家”[34]，而同时还必须遵守国际义务。在同瑞典和立陶宛的声明中所做出的这些政治承诺并不令人特别惊讶。这三个国家总是在指责俄罗斯法律领域的状况。而布拉迪斯拉发对政治问题的关注度提高在一定意义上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对此可以做出的解释——就是为了报复俄罗斯专家在斯洛伐克与梅恰尔总理会面时激烈批评所谓遵守民主原则一事。
欧盟国家分化成不同意见派别，这取决于它们把对待同俄罗斯的现代化伙伴关系的立场的政治化程度。以下是欧盟成员国在对待现代化伙伴关系的不同立场的分布图，通过它可以直观地看到欧盟国家的态度与立场，并且分化成好几种不同的意见派别。
以上分析表明，欧盟成员内部对待现代化的立场存在着严重分歧，欧盟国家同俄罗斯在这些问题上展开对话的准备程度也不尽相同，诸如民主、人权或者法治。所签署文件的文本也证实，欧洲国家目前还无法形成统一协调立场，以便于必须符合欧盟机构文件所规定的共同原则。
欧盟国家在对待现代化伙伴关系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政治要求，这与它在经济上的同质均匀特点形成鲜明的反差[35]，当然俄罗斯也积极促使出现这种状况，乐于看到欧盟国家出现不同的意见派别。这可以得出结论认为，为了形成统一立场，欧盟需要有一个可依靠的外交支柱。很明显，欧盟自身目前还不能保证这种统一。这样，现代欧盟作为国际玩家的软弱性就暴露出来。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立项课题“2000年以来俄罗斯与欧盟关系”（项目编号：12JJD810003）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 张昊琦）
注释：
[1]2009年3月欧盟出台“东部伙伴计划”，该计划准备吸纳乌克兰、白俄罗斯、摩尔多瓦、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6个国家。俄罗斯认为这是欧盟在向自己传统势力范围发起挑战。См.,Бусыгина И.,Филиппов М. Евросоюз: от частного к общему//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М.,2010.№1.С.130.
[2]См.,Например Политическая наука.2010.№2; Неприкосновенней запас.2010.№6; Мальцев А.Модернизационная парадигма:теоретические подход и исторический опыт//МЭ и МО.2012.№4;Шмелев Н.Модернизация и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е интересы России//Современная Европа.2010.№4.
[3]См. Павлов Н.Россия и германния перед вызовами ⅩⅩⅠвека.//МЭ и МО.2012.№6.С.35.
[4]See: Leonad M., Popescu N. A Power Audit of EU-Russia Relations/Policy Paper.L.,2007(http://www.ecfr.eu oт 20.03.2012); Braghiroli S., Carta C. An Index of Friendliness toward Russia: Analysis of the Member States and Member of the European Parliament’s Positions. Turku,2009.№15.
[5]См.,Медведев Д. Россия вперед!http://news/kremlin/ru/news/5413 oт 08.08.12.
[6]See: Mannr I. The Concept of Normative Power in World Politics. Copenhagen, May 2009(http://www.dils.dk/graphics/publications/Briefs2009/B09_maj__Concept_Normative_Power_World_Politics.pdf от 14.06.2010); The Normative Ethics of the European Union//International Affairs.2008.V.84.№1.p.45-60.
[7]See: Consolidated Version of the Treaty on European Union.http://www.eur-lex.europa.eu/LexUriServ.do?uri=OJ:C:2010:083:0013:en:pdf от 20.03.2012.
[8]See:http://www.eeas.europa.eu/delegations/russia/press_corner/all_news/news/2012/20120625_2ru.htm от 21.10.2012.
[9]См.: Медведев Д. Цит.соч.
[10]См.: Медведев Д. Цит.соч.
[11]См.,Кулик С., Юргенс И. Партнерства для модернизации.Росся-ЕС: к проблеме реализации.М.,2011;Энтин М. Партнерство для модернизации-путь к сближению России и Европеяского Союза//Всю Европа.2010.№9(47).
[12]См.: Совместное заявление Саммита России-ЕС по “Партнерству для модернизации”.http://news.kremlin.ru/ref_notes/572print от 08.08.12
[13]Там же.
[14]См.:Энтин М.Цит.соч.
[15]См.: Робачий план мероприятий по реализации инициативы России-ЕС“Партнерство для модернизации”.http://www.formodernization.com/info/workplan.pdf от 08.08.12
[16]См.:Совместная пресс-конференция председателя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 РФ В Путина и премьер-министра Швеции Ф.Рейнфельдта.http://www.premier.gov.ru/events/pressconferences/15024 от 18.08.12
[17]Там же.
[18]См.:Сурков В. Национализация будущего. http://www.expert.ru/expert/2006/43/nacionalizaciya_buduschego/от 08.08.12
[19]См.:Путин В.Национальная модель демократии родится в открытой дискуссии.http://www.vz.ru/news/2012/6/21/584849.html то 08.08.12
[20]Там же.
[21]См.Резолюция Европарламента от 17.02.11“О верховенстве закона в РФ”.http://democrat-spb.ru/2011/03/03/rezolyuciya-evroparlamenta-ot-170211-o-verxovenstve-zakona-v-rf от 08.08.12
[22]“造反猫咪”是俄罗斯女性主义朋克乐队。2012年2月21日乐队在莫斯科救世大教堂的祭坛举行了一场反对普京和俄罗斯正教会的非法演出。其成员托洛孔尼托娃和阿廖欣娜遭到逮捕并被判刑2年。欧盟批评这一惩罚是“不成比例”，而俄舆论普遍不同情乐队成员。2013年12月19日俄大赦，23日两名成员在服刑21个月后释放。
[23]См.:Путин В. Демократия и качество государства.http://www.kommersant.ru/doc/1866753 от 08.08.12
[24]See.:http://www.news.kremlin.ru/transcripts/9637/work от 08.08.12
[25]See.:http://www.ria.ru/economy/20120621/678499850.html＃ixzz23oRP4jBL от 08.08.12
[26]См.: Декларация о партнерстве во имя модернизации между Королевством Дания и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ей.http://www.formodernization.com/partners/dec-Denmark.pdf от 08.08.12
[27]См.: Деклараця о сотрудничестве в целях модернизации экономики между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ей и Республикой Ирландия.http://www.formodernization.com/partners/dec-Ireland.pdf от 08.08.12
[28]См.:Катынская трагедия и ее жертвы.http://www.duma.gov.ru/news/273/60481/?sphrase_id=518718 от 08.08.12
[29]См.: Модернизация России проходит через Катынь.http://www.inosmi.ru/poland/20110421/168634359.html от 08.08.12
[30]See.: http://www.mercurius.myspolska.pl/2010/06/partnerstwo-wschodnie-czy-partnerstwo-dla-modernizacji от 08.08.12
[31]See.: http://www.formodernization.com/partners/dec-Germany.pdf от 08.08.12
[32]См.: Декларация о партнерстве для модернизации между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ей и Австрийской Республикой.http://www.kremlin.ru/ref_notes/927 от 08.08.12
[33]См.: Декларация о партнерстве для модернизации между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ей и Финляндской Республикой.http://www.formodernization.com/partners/dec-Finland.pdf от 08.08.12
[34]See.:Http://www.formodernization.com/partners/z-Slovakia.pdf от 08.08.12
[35]См.: Романова Т.,Павлова Е. Российская модернизация и Евросоюз//Современная Европа.2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