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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与日益强大的中国
〔俄〕亚历山大·卢金 来源:《国际政治研究》2010年第2期 2011年03月16日

  【内容提要】 随着中国的崛起,在俄罗斯出现了“中国威胁论”,特别是认为中国在远东地区进行了“人口扩张主义政策”。这些看法产生的原因主要在于俄媒体的负面报道、俄部分“政治家、经济学家”的煽动,以及俄政府用以转移本国人民对政府的失望。近几年,中俄两国经济贸易量急剧下降,两国民调都表明俄中两国人民需要不断加强联系并积极互动。俄罗斯的政治、经济及社会的发展离不开中国,而两国的强大及友好关系必将是世界和平与稳定的重要因素。

  【关键词】 地区与国别政治 中俄关系

  虽然俄罗斯有三分之二的领土位于亚洲,但民意调查显示,即使靠近太平洋海岸或在中国边境生活的俄罗斯居民也都普遍认为自己是欧洲人。[1]这并非偶然,俄罗斯人有着真正的欧洲血统,虽然他们的命运和历史都有赖亚洲大陆。但现在,俄罗斯人发现自己其实很亚洲,他们必须意识到,俄罗斯的未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与亚洲邻国的关系,而不是编造一个怪诞的俄罗斯亚洲中心的欧亚理论。

  对俄罗斯来说,如今最重要的邻国是中国。其重要性缘于中国巨大的国土面积和两国共同边界的长度,以及中国对俄罗斯未来发展可能产生的影响,尤其是在东部地区。超过400年的俄中关系史是独一无二的。虽然两国之间也曾有过敌对和一些小的冲突,但是俄中两国从未在战争中交手。在世界上其他地区几乎找不到像这样的两个邻国。

  目前,俄中关系正处于其发展的巅峰。200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与俄罗斯联邦签署了睦邻友好合作关系的新条约,这标志着两国的关系发展到一个新阶段。俄中双边关系中没有出现类似阻碍俄罗斯与该地区其他国家关系发展的一些问题。例如,没有领土争端问题(比如与日本),没有政治问题(比如和朝鲜)。根据国际法原则,两国还圆满解决了一个多年的分歧,即如何划定俄中总长度为4209·3公里的边界问题。2004年,两国还设法解决领土争端中最后一个遗留问题,把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三个有争议的岛屿各分为一半。2006年是“中国俄罗斯年”;2007年则是“俄罗斯中国年”,并据此开展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等多方面的活动。两国领导人在2007年和2008年之间共举行了5次会谈,俄罗斯和中国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框架在官方层面得以确立。

  所有这一切并不意味着两国和两国人民之间不存在矛盾。这些问题虽然很少会成为大众讨论的主题,但仍然是专家们研究中的焦点问题。本文将对俄罗斯政治分析家们正在讨论的俄中关系最重要的一些问题进行探究。

一、一个更强大的中国对俄罗斯意味着什么?

  改革开放30年,中国经济实现了历史性的飞跃,由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正朝着一个现代化、发达的国家迈进。尽管仍然存在很多问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中国正从一个贫穷落后、政局不稳的国家崛起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它不仅对地区政治,而且对全球政局都能施加重大影响。与此同时,俄罗斯开始变得衰落。相较于苏联时期,俄罗斯虽然仍是世界上一个主要的、具影响力的大国,但在国际社会的政治影响力有所下降。在俄中关系史上,曾有一些时期如17—19世纪前几十年中,起码在与俄罗斯接壤的地区,中国的影响更大。然而自那时起,有近两个世纪(包括前苏联时期),俄罗斯在军事、政治和经济领域都超过了中国,俄罗斯人已经习惯这种领先的状况。当下这一倾向中国的历史性摇摆,破坏了俄罗斯人那种根深蒂固的观念,这种变化对很多俄罗斯人是难以接受的。但这是现实,俄罗斯人不得接受它。俄罗斯的政治分析家群体能够理解这一事实,但以不同的方式来评价它。他们的意见和预测可以分为两派:危言耸听派和务实派。危言耸听者们鼓吹,一个强大的中国对俄罗斯构成威胁。他们认为,当中国领导人谈及两国的友谊,他们实际上心怀攫取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领土的计划。因此,中国领导人推行“人口扩张主义政策”,鼓励中国公民在那些领土上定居,并使用俄罗斯廉价 获取的自然资源;同时,为了中国的发展,他们鼓励中国公民在俄罗斯购买房地产,并支持他们在俄发展犯罪组织,这想必也是为了中国的利益。危言耸听派断言,中国的现行政策基于传统的“中国中心方式”(China-centricapproach)对待世界,即“中央帝国”应发挥主导作用,而所有被中国征服的民族和国家都应颂赞北京政府在世界上的主导地位。

  相比之下,务实派建议,中国的蓬勃发展也为俄罗斯创造了机遇,俄罗斯可以利用邻国的经济力量来满足其自身发展的需要,特别是发展俄罗斯的东部地区。他们指出,中国的外交政策不是进攻性的,中国正忙于解决国内 问题,并没有超越其边界发展的企图,这表明中国是一个坚决的、以务实主义和维护本国的利益为根本的国家。他们认为,通过正确和均衡的方法,中国的成功可以用来为俄罗斯的发展提供有利条件。本文将要探讨这些策略中哪些最符合俄罗斯的现状和利益。

二、为什么俄罗斯需要中国?

  对俄罗斯的国际利益来说,与中国合作举足轻重,中国赞同俄罗斯对未来多极世界格局的看法。实际上,两国都希望世界不是被一个大国主导,而是在国际法和联合国宪章的指导下,由多个中心进行合作。在世界多极化的理想背后隐藏一个 明显的事实是:俄罗斯与中国及其他一些大国,大到足以拥有它们自身的利益和它们自己的解决区域性和全球性发展问题的方式。它们对于由一个大国完全主导的、自身利益没有被认真考虑的世界秩序深感不满。然而,它们十分赞赏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按照国际法准则建立的、以联合国安理会为最高权威的世界结构。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它们享有与美国同等的地位,而美国在所有方面力量都非常强大,自然试图改变和挣脱体制的束缚。

  此外,俄罗斯和中国都不喜欢别国对其国内政策指手画脚,并称之为“干涉内政”。同时,它们支持彼此的反分裂斗争(俄罗斯支持中国的台湾政策,中国也支持俄罗斯对车臣的政策)。这正是这两个国家最近一直强调维护国际法的准则和联合国地位,在联合国就世界面临的根本问题表决时协调投票,并且在伊朗、朝鲜、科索沃和许多世界政治棘手问题的谈判中采取一致的立场的原因。

  俄罗斯维护与中国的良好关系不仅仅出于政治上的需要,同时也因为经济上的原因。中国是俄罗斯的重要战略合作伙伴之一,正是由于这种与中国的关系(同时与其他亚洲国家的关系),俄罗斯的外交政策才变得更加全面。在此过程中,俄罗斯也成为全球影响的中心之一。那些希望看到俄罗斯变得更加独立和强大的人应当支持发展这个国家与中国的关系,当然,不至于因此要建立一个军事联盟,这并不是中国或俄罗斯所期望的。

  中国也是俄罗斯经济领域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这种合作对西伯利亚和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发展尤为必要。此外,中国也是俄罗斯一个重要的区域合作伙伴。在上海合作组织峰会框架内,中国与俄罗斯共同促进中亚一些共同问题的解决:对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的斗争,对世俗政权制度的支持,以及促进该地区国家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客观而言,与中国的合作增强了俄罗斯在国际舞台上作为一个独立权力中心的地位。

  作为地缘政治和经济方面的合作伙伴,中国对俄罗斯也非常感兴趣。但必须承认,在目前的条件下,俄罗斯在中国政治生活中的作用比中国在俄罗斯政治生活中的影响小得多。同时,基于一些原因,中国希望俄罗斯是稳定而强大—尽管中国或许期望俄罗斯不要过于强大。北京方面清楚,一个稳定的俄罗斯能够成为独立权力中心,可以在中国与美国和西欧间的竞争—合作伙伴关系中发挥平衡作用。俄罗斯还是中国“独立自主外交政策”的支持者之一。中国与俄罗斯及其他邻国稳定的边界,对中国发展有长远的意义,能够确保贯彻执行由中国现任领导人所制 定的战略目标。最后,俄罗斯是中国重要的商品来源,有些东西很难从其他国家购得(例如武器),有些东西从其他国家买到的数量受限(如石油、木材和其他原材料)。这就是为什么近年来北京政府(在中俄关系中)采取了针对性和建设性的方式解决边界、移民和双边贸易等问题。中国希望看到俄罗斯政局稳定、经济发展。中国愿意积极协助俄罗斯发展其边界地区,但不理解俄罗斯人为什么对其意图感到害怕而且不积极提出自己发展制造业、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和开发远东地区的需要。

  同时,莫斯科和北京都充分明白维持与西方建设性关系的价值,这种关系对于加强两国在国际社会解决重要的国际问题(例如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及经济发展等议题中的地位非常必要。因此,中国和俄罗斯都反对建立一个反西方的军事联盟。

  所以,建设性和合作的关系一方面不会走向相互敌视的极端,另一方面也不会形成军事同盟,这种关系完全符合俄罗斯和中国的利益。俄罗斯的国家利益在于成为一个强大、稳定、经济繁荣的国家,采取独立的、负责任的外交政策,而不是变成“文明世界”的小兄弟和反对“中国威胁论”的前沿斗士,或者反过来说,不被中国小兄弟看成是新的共产主义运动中心和反对西方的“全球帝国主义”的前沿斗士。

三、中国的政治制度与俄罗斯

  一个今天经常被问及并且20世纪90年代在俄罗斯广泛争论的问题是:两个不同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的国家之间是否可以维持稳定和长期的合作关系?的确,俄中两国的政治制度明显差异较大。俄罗斯当局宣布他们的国家是一个民主国家,并且在按照西方的理解使用这一概念。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中提到了中国是一个“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这两种制度的不同是否会成为两国发展关系的障碍?俄罗斯如何适应中国的政治现实?这些问题与社会发展目标的广义概念密切相关。

  自由和繁荣哪个更重要?几个世纪以来,哲学家和政治家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当然二者兼备最好不过,但有时自由并不导致繁荣,而繁荣并不带来更多自由。西方所持的自由观本身是宝贵的。这个看法(或更可能是种信仰)建立在政治和哲学思想的长期发展基础上,根植于几个世纪前西方基督教衍生出来的“自然权利”理论。如果自由本身确实是宝贵的,如果它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自然权利”,那么就没有必要讨论人类是否需要并在多大程度上享有自由。更重要的是,不能为任何缘由而牺牲自由,例如为了稳定、秩序或物质繁荣。本杰明·富兰克林说过,“那些愿意放弃基本自由而获得一点暂时安全的人,不配拥有自由和安全”, 这表达了西方人今天对自由本质的理解。但是富兰克林说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自由是什么意思?如果他们非常需要食物呢?在一个没有接触到西方基督教传统的世界,特别是那些贫穷和不稳定的国家尤其如此,人民不理解那类信仰。他们通常把自由视为一种手段:例如,自由有助于经济发展,实现国家的建设目标等。当今许多现代国家,包括俄罗斯和中国,都密切关注繁荣和民主之间关系,后者意味着一种提供高度政治自由的政治制度。没有人会对这两个国家是否需要民主提出。俄罗斯总统普京曾经说过,“纯粹民主”难以在世界任何地方找到,它“始终是一个政治判断问题,以及愿意看到一个玻璃杯是半满还是半空”。[2]在中国共产党2007年10月举行的党的十七大会议上,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胡锦涛宣布,必须要完善社会主义民主,同时加强共产党的领导作用,维护“正确的政治方向”。[3]

  标榜自己是民主的反对者很显然会让自己沦为当今世界的弃儿。在“民主”一词已经成为一个世界通用的口号之后,从朝鲜最高领导者金正日到美国前总统乔治·W.布什,世界上的每一位领导者人都宣称自己是民主派。问题总是:社会究竟需要哪种形式的民主?它应该提供政治自由、个人权利,亦或是其他?

  在中国历史上,自由往往引发混乱或更严厉的专制。1912年中国成为了亚洲第一个共和国,但反君主制的革命使该国分裂成为几个军阀割据的地区。1949年共产党人开始执政,并提出“人民民主”的口号。开始于1966年的“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群众的力量”扩展到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暴行和大规模骚乱使当时的领导人不得不在军队的帮助下来控制局面。1989年学生示威游行,要求建立西方式民主自由,使北京及其他主要城市的生活一度陷入瘫痪。

  这就是为什么当前中国领导人担心自由选举可能导致无序的群众运动,并可 能使成功的经济改革脱轨。当然他们也不希望失去权力,结果就是他们在强化当前的权威。一些理论家们将西方的民主定义为由确定的程序和不确定的结果结合而成的政治制度,[4]这显然与中国积极寻求的民主制度方案不相符。他们,不只是他们,需要另一种形式的民主,一种具有不确定程序和确定结果的民主。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近期中国共产党人一直饶有兴趣地关注俄罗斯“主权民主”概念的发展。目前,中国政府的多种官方解释都与寻找“另类民主政治”相关。按照其中的一种说法,现代西方社会最重视的是公民权利和个人自由,因为“西方民主是在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专制的斗争中产生的”,而中国的民主是在争取国家独立和人民自由而进行的革命斗争条件下,在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和征服的斗争中产生的。这就是为什么它在组织上不同,其根据是它是“集中和有指导的”,执行中的逻辑是“国家利益高于公民利益,以及个人的权利必须首先服从于国家发展”。[5]其二,中国的民主并不存在选择正确的政治制度的问题,因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最好的政权形式。[6]其三,“人民民主”需要一个先锋队来告知人们为什么而奋斗。最后,另一个中国官方的政治分析值得关注,它指出个人权利仅在保障 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前提下才能满足。例如在中国,它首先要加强国家独立主权(已经完成),然后才能实现经济繁荣和社会平等(目前正在进行)所需要的水平,之后才可以延伸到个人权利的范畴,因为不可能在国家濒临饥荒或崩溃的阶段去满足个人权利的要求。[7]与此直接相关的是官方对于个人权利的定义,其中的核心宗旨是“生存权”,即一个人对生存的基本物质需求,没有基本的物质供给,其他任何权利都会失去意义。

  俄罗斯分析家对中国的政权看法不同。他们集体编写了《当代世界的政治地图》一书。该书是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和公共工程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共同努力的研究成果,它提供了划分世界政治制度的独特方法,它将很多以前从未考虑的因素涵盖在内。按照这种方法,在民主政治制度方面,中国和俄罗斯分别排名为第178位和第93位;在国家地位方面,中俄的排名分别为第12位和第27位;在国家面临潜在国内外威胁的方面,分别是第78和第81位;在国家的潜在国际影响力方面,为第2位和第7位;在老百姓的生活质量方面,中国和俄罗斯的排名分别为第95位和第73位。[8]另一种研究部分基于一些中国的数据,结论认为“在具有强大的法律制度的国家,民主化能够刺激经济发展;而在法律不健全的国家,民主化会破 坏经济增长。因此,民主化是需要一定的法律和秩序门槛的”。他们进一步阐述道,在法律和秩序不健全的国家里,急速的民主化一方面破坏了国家制度发展的能力,另一方面也破坏了宏观经济政策的质量并对预期的经济增长起反作用。[9]

  中国政府提出的一些观点是值得关注的,无需其他原因,他们在经济领域的成就已经证明了他们是严肃的政治家,或许是过去一百年里最成功的政治家。这并不意味着有必要赞同他们的一切,并把他们的一党专政定义为民主。但对于那些过去十多年来一直关注中国和俄罗斯发展的人来说,至少有一个非常清楚的问题值得讨论,那就是快速走向民主化是否将损害保持成功的经济政策连续性所需的稳定环境。美国人有句俗语说:“如果不坏,就不用修。”今天的中国可能并非是理想中的状况,但它绝对是该国即使不是几个世纪也是过去的几十年里最佳的发展状态。

  与中国相似,俄罗斯几次民主化的尝试均告失败。一些人将失败归咎于极权下养成的习惯,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是俄罗斯的文化传统过于陈旧所致。无论如何,公众舆论调查显示,当今的俄罗斯人(除极少数人外)并不特别担心个人的政治权利受到侵犯,同时,他们也非常希望保留一些随着前苏联崩溃而产生的非政治性的 权利和机会:个人生活和家庭不可侵犯;自主选择就业方式和地点,以及拥有个人财产的权利,所有这些都将由一个充满关爱的、家长式的国家所提供。[10]这意味着只有那种能够满足这些具体愿望,而不是只坚持抽象自由民主模式的政权,才可以在现阶段的俄罗斯政治意识中稳定地存在。一个不渴望获得更大自由的社会不会比现在更加自由,毕竟,自由是要在那些需要它的地方经过长期的斗争才能获得的结果。

  俄罗斯著名思想家如伊万·伊林(IvanIlin)及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几十年前警告说,要战胜毁掉个人能动性的极权主义,只通过威权主义才有可能,它给予 了一些有限的机会,但抑制了那些突然有了自由意识的奴隶们的本能。[11]国家瓦解了,成千上万的人在战争中丧生,生产下滑了十年,这就是我们不相信他们说的话所付出的代价,那些相信政治自由是绝对价值的人除外。最后,我们只得不回到现在的“主权民主”。

  有趣的是,中国的保守派和政治改革派都对俄罗斯政治的“稳定性”感到非常满意。他们认为,混乱和政局不稳定不符合中国的最佳利益。政局不稳将使中国继续实行一个与定义明确的俄罗斯伙伴的经济合作政策变得复杂化。中国保守派高兴地看到西方的民主模式没有在俄罗斯这个前世界社会主义中心扎根。他们对 政治对手指出这一点,说民主在中国没有未来,并且可能导致比他们的俄罗斯邻居更严重的破坏性后果。相反,中国的改革者声称俄罗斯目前的成就是由1990年自由化改革后所取得的,现在终于开花结果。不论哪种政治派别、哪种说法是正确的,俄罗斯和中国需要密切两国关系,以满足经济发展和加强彼此国际地位的需要。最近有人注意到,俄罗斯与中国政权的性质越来越相似,这即使不是决定性的,至少在国家领导层面上促进两国的相互理解。

  政治文化与政治意识改变了,但它们进展缓慢。在俄罗斯和中国,经济发展将 可能推动政治变革和私有制的增长。近距离观察其他国家的经验和对于本国缺乏权利的不满,可能促使俄罗斯人意识到司法独立和分权的需要,这将反过来导致更广泛的对于政治自由的需求。时而发生的经济状况恶化的现象,可能为这种变化起到推动的作用。但如果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可能也不会那么快。在这以前,来自俄罗斯和中国双方的专家仍将怀着极大的热忱在各种会议上讨论“主权民主”的优缺点和“正确的政治方向”。

四、经济合作

  俄中经贸合作的局势十分复杂。在2008年世界经济危机以前,两国之间的贸易发展呈良好势头。近年来,双方的贸易额以平均每年30%的速度增长。据中国统计数据显示,双边经贸额在2006年总额达到334亿美元,2007年增长至482亿美元。[12]2008年增长有所减缓,双边贸易额达568亿美元。这个数字是大是小?与过去相比数量较大,但与两个经济发达邻国的年贸易量相比仍较低。例如,美国和加拿大2006年商业贸易总额为5320亿美元,在2007年上升到了5660亿美元,2008超过了6000亿美元。[13]在同一时期,美国与墨西哥的商业贸易总额为3320亿美元、3470亿美元和3670亿美元。[14]

  俄罗斯与中国的贸易份额同中国与其他伙伴的贸易数额相比微不足道。例如,美中贸易大约是俄中贸易额的6—7倍。作为贸易伙伴,俄罗斯并不像中国其他的主要贸易伙伴那么举足轻重,例如美国、日本、韩国和德国。俄罗斯的作用可以与一些较小的国家如新加坡、马来西亚、澳大利亚、荷兰或印度相比,后者是一个与中国的政治关系相当复杂的较大邻国。俄罗斯与中国的贸易只占中国贸易总额的2%多。[15]

  据俄罗斯联邦海关署统计,2007年中国超过意大利成为俄罗斯的第三大贸易伙伴。同时,据中方统计,2008年澳大利亚代替俄罗斯成为中国贸易伙伴的第7位国家。这表明了双边贸易中,中国对于俄罗斯的贸易作用(这种作用仍在不断增加中)大于俄罗斯对中国的贸易作用。这一趋势可能导致俄罗斯发展一种不成比例的对中国贸易依存度。[16]

  近几年,俄中双边贸易也出现了其他不利的趋势。直到最近,俄罗斯还是少数几个与中国有贸易顺差的国家之一,但这一积极的平衡正在迅速缩小。据中国海关总署统计,2007年俄罗斯与中国之间的贸易额总计达482亿美元,增长44.3%。

  同一时期,俄罗斯从中国进口的总额增长79.9%,达285亿美元,而同时中国从俄罗斯的进口仅增长12.1%,为197亿美元。[17]俄罗斯数据显示,从中国进口增长89%,而对中国出口增长不到1%。2008年,俄罗斯的情况有些好转,进口增长为15.9%,出口为21.0%(俄罗斯统计数据显示不同的趋势)。[18]无论如何,贸易额迅速增长主要是中国对俄罗斯出口激增的结果。一个重大的事件发生在2007年,并且是多年来的第一次,中国对俄罗斯出口超过进口,这还发生在石油价格大幅上涨之后,石油占俄罗斯出口总额增长中的很大一部分。

  不过,在有关西伯利亚的输油管道应该如何修建和通向哪个国家等问题的辩论长期议而不决的情况下,中国已将目光转向俄罗斯之外的其他供给源,以满足其不断增长的能源需求。

  俄罗斯原油输出只占2006年中国石油总进口量的11%,在沙特阿拉伯、安哥拉和伊朗之后,排在第四位。事实上,俄罗斯对中国石油的出口在2007年累计总额下降超过9%,部分原因在于石油输送价格方面的分歧,同时也因为现存的运输途径无法应付出口的需要。当从西伯利亚到太平洋海岸(从斯科沃罗季诺到大庆)的中国部分输油管建设完工时,俄罗斯向中国输送石油有可能会明显增加。

  关于该项目的融资在2009年2月已达成了最终协议,中国同意提供250亿美元的贷款给参与该项目的俄罗斯公司(“俄罗斯石油公司”和“运输公司”)。

  随着石油进口逐年增多,中国已开始从其他主要供应国购买,并寻找新的供应商。[19]近来最明显的是苏丹,仅2007年,中国就从该国购买的石油增幅为112·6%;还有哈萨克斯坦,2006年,中国从该国购买的石油增幅为107·8%。快速建成的中国—哈萨克斯坦新的石油管道极大推动了中国在哈的石油采购量。

  在政府层面,俄罗斯与中国采取了一项到2010年两国双边贸易额到600—800亿美元的刺激计划。然而在世界金融危机的情况下,尤其是仍处在经济危机的这段时间内实现这种目标的可行性令人怀疑。据中方统计,2009年上半年,双边贸易额大幅下降,这一趋势还将持续。虽然在同一时期,中国与所有主要贸易伙伴的贸易额有所下降,但与俄罗斯的贸易所受影响程度最大。对俄罗斯的唯一积 极方面是,俄罗斯的进口下降是出口下降速度的两倍(2009年上半年分别为-48·2%和-24.1%),这使萎缩的贸易更加平衡。中国学者对此的解释是,中俄贸易急剧下降的主要原因源于俄罗斯经济被世界经济危机所拖累:生产普遍下降,失业率增长,人民收入和购买力降低,石油价格降低而导致的国家财政收入减少。因此,相应地,国家补贴(旨在促进购买俄罗斯制造的产品)减少,俄卢布贬值,以及一些旨在规范双边贸易的政府措施出台,包括反倾销调查和削减个人因私入关携带物品的重量至35公斤等措施。[20]据俄战略研究中心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贸易额持续增长的主要障碍之一是俄罗斯落后的基础设施建设无法同时满足两个方向的货物运输。

  不应忽视的是,官方统计并没有显示出非法或半合法的贸易额(称为“黑色”或“灰色”贸易)。据估计,这类贸易的数量至少是120亿美元,几乎完全是俄罗斯进口中国消费品。有迹象表明,通过比较俄罗斯和中国的贸易统计数字,可以看出这种非法生意的数量,2006年中俄贸易显示将近有50亿美元的差距。一种解释是由中国出口商的行为,或更准确地说是所谓的俄罗斯“报关经纪人”(customsbrokers)提供的服务,他们在海关人员一定程度的帮助下,中国出口商在中国边境 申报较高价格的货物,在俄罗斯边境以较低的价格报税,并同时从一种货物类别切换成另一种(例如,在中国报关申报为皮鞋的货物,在俄罗斯可能变成铅笔,电视机可能变成橡皮)。对此,两国海关部门近来已开始采取措施打击非法贸易,这可能是官方报告中俄罗斯从中国进口总量大幅增加的一个原因。

  2009年6月,俄罗斯进行了一项旨在打击非法贸易的措施,关闭了莫斯科切尔基佐沃市场,它是欧洲最大的出售来自中国及其他许多国家走私物品的市场。这项措施的目的不是针对来自中国的走私,而应当视为俄罗斯政府打击有组织犯罪和海关腐败计划的一部分。此次活动的结果是俄罗斯几名高层海关官员在行动中被逮捕。然而,此次行动中的举措和没收的走私物品(估计价值达20亿美元以上)让中国商界非常担心,并对在俄罗斯做生意的前景产生了怀疑。由于许多中国商人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中国政府甚至派出由商务部副部长高虎城率领的高级别代表团出访俄罗斯,以保障中国公民的利益。中方对俄罗斯表示了不满,原因是俄罗斯对中国商人采取了行动但却没有消除本国海关和执法部门的腐败。

  俄罗斯对中国出口的范围正不断缩小。在前苏联时期,曾经有一段时间中国 从俄进口机器和设备占总进口的40%。现在,这些商品只占总数的几个百分点,俄罗斯出口到中国的主要是石油和木材等一些原材料。在俄罗斯向中国出口的商品中,石油和其他矿产品占据了大部分,2008年占全部出口总额的70%之多,技术设备出口仅为4.4%。中国对俄罗斯出口的货物范围更具有稳定性和广泛性,电子产品和技术设备的份额一直在稳步增加,2008年已经升至总额的54%。时至今日,中国对俄销售的机械设备总额是从俄购买的数量的20倍。[21]

  俄罗斯越来越难以使中国消费者对其汽车和设备感兴趣,许多俄罗斯公司也无法应对他们收到的订单。更何况,中国已逐步以本国生产的商品来取代传统上从俄罗斯进口的产品。曾几何时,在中国的马路上,随处可见一些俄罗斯品牌的汽车,诸如伏尔加、拉达和吉尔等。现在,中国的长城吉普车和小型汽车奇瑞QQ已经现身在俄罗斯的马路上。如同早期发生在欧洲发达国家一样,对中国来说,俄罗斯正在成为一个提供原材料的附属国(或如一些人骄傲地宣称:“一个能源合作伙伴”)。

  这两个国家的相互投资更是微不足道的。据中国商务部的数据,中国在俄罗斯的直接投资,不包括资本投资证券、银行和保险业,2005年为2.03亿美元,2006年为4.7亿美元,2007年总额为4.38亿美元。总体而言,中国在2007年的总投资已达到13.74亿美元,2006年为9.35亿美元。相比之下,俄罗斯的对华投资额相当于中国在俄投资额的一半,2006年为5.41亿美元。截至2009年3月底,中国在俄投资总额为17亿美元,主要集中在机械制造、能源和矿业。同期,俄罗斯对中国的投资总额主要集中在化工、创新和高科技方面,共7.2亿美元。[22]

  中国对增加在俄罗斯的投资有非常浓厚的兴趣,北京已经通过了一项到2020年投资额提高到120亿美元的计划。一些重大项目也已逐步展开:上海企业联盟正在圣彼得堡建设波罗的海明珠楼盘项目,华明园正开始展开莫斯科商业中心开 发的项目,在哈巴罗夫斯克和赤塔地区又兴建了两个纸浆厂。虽然中国政府的积极支持成全了这些项目,但中国商人仍没有准备好独自承担对俄投资所冒的风险,其主要的障碍是俄罗斯不完善的投资环境。

  中国人对俄方的担心既来自常见的诸如腐败、法律的混乱和矛盾等问题,也包括俄罗斯社会对中国人的态度。俄罗斯公民和官员对现代中国缺乏了解。许多人仍然认为它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俄罗斯前副总理涅姆佐夫曾谈到,中国有一半人生活在贫困之中。[23]诚然,中国还是有许多贫困地区,但它并不是像先前那种 饥饿和缺乏衣物的贫穷状况。中国有相当一部分地区发展程度较高。更何况,现在有许多中国富商来到俄罗斯,他们惊讶地看到俄罗斯与中国接壤地区的贫困和混乱状况,他们也非常奇怪地发现俄罗斯官员对自己的商业建议缺乏兴趣,其态度与西方商人大不相同。

  俄罗斯和中国政府了解当前存在的这些问题,并正努力解决。两国政府不断鼓励企业与对方国家的商界合作,并定期举行双边经贸和投资论坛等活动,两国的边界和海关服务也在相互沟通下不断发展。2006年11月,两国政府签署了政府间促进和相互保护投资的协议。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2007年11月访问俄罗斯时,中俄双边机电商会和高科技产品商会开始启动。

  同时,必须承认的是,阻碍俄中经贸合作扩大,并使之朝着有利于俄罗斯方向发展的因素不是缺乏双边动议(实际上有些动议已被采纳)而是俄罗斯总体的经济和投资环境。只有最强大的企业才能够在俄罗斯目前高度腐败和低效的商业环境中运行。这些公司都愿意以长期发展为目标进行战略性投资,并能够有足够的影响力制约低收入和中层官员的腐败。这类中国企业仍然为数不多,他们更愿意选择在其他条件良好的市场运作。

  在中国与西方的合作中,强大的经贸关系结构支撑甚至影响国家间的政治关 系(最近几年在经济利益驱使下,几届美国政府迫于经济利益压力已逐渐软化他们的反中国言论),但俄中关系则相反,俄中高层政治双边协议会起到刺激经济发展的作用,但时而有效时而无效。

五、人口扩张的迷思

  中国的“人口扩张威胁论”在俄罗斯已经讨论了超过15年,俄罗斯报刊报道了成百上千甚至上百万的中国人移民到了俄罗斯,它们认为中方领导人鼓励这一做法,计划使中国人在俄罗斯定居并最终夺取俄罗斯的土地。这些报道还称,中国政府对移民到俄罗斯的公民给予补贴,同时,以北京为基地的中国黑手党掌控了俄罗斯,而中国正试图获得俄罗斯的战略资源,并以现代化的俄武器武装他们,以日 后发起对俄攻击。

  这种顾虑不仅出现在俄罗斯远东地区,在莫斯科也有。著名的“爱国”政治家罗戈津出现在所有主要电视频道,讲述一位领取养老金的俄罗斯女性的故事,据称她曾与96位中国公民假结婚,以便他们能够获得俄罗斯国籍。罗戈津的前政党同僚——经济学家米哈伊尔·杰利亚金举办了一次圆桌会议论坛。他在会上谈到:目前中国在靠近俄罗斯边境地区进行了军事演习,因此有必要紧急武装俄远东地区。杰利亚金还称,即使是令人质疑的2002年全国人口普查的结果也显示,有30万中国公民在俄生活,但实际数字为200万到300万(事实上,人口普查列出3·4577万中国人生活在俄罗斯)。[24]但更加耸人听闻的是俄罗斯宪法法院主席顾问弗拉基米尔·奥夫辛斯基,他撰写的一本书声称,中国黑手党已经控制了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目前已经近乎完全控制住了俄罗斯。这方面的例子还有很多。[25]

  尽管明显缺乏实际依据,中国入侵俄国的恐怖故事还是很受大众的欢迎,并也在某些政治势力—包括“自由派”和“爱国派”等圈内流行。一种罕见的“反中伪科学论”已经在研究界产生,严肃的研究中国的学者和研究人员不是总有时间回应每一种这样荒谬的论调,但学界中的那些散播无事实根据谣言的人,仍在一定程度 上被社会所认同,他们相互引用、把废话作为常识提出来。

  原因之一是对居住在俄罗斯的华人和其他外籍人士的数量缺乏准确的统计信息。首先,负责移民管理的国家部门还没有获得相关数据,同时,作为政府最重要的执法机构理应对此有深刻的了解,但事实上却是最不了解内情的。

  最新的人口普查数据已经非常接近实际:在俄罗斯永居的华人人数只有几万,而不是几十万,甚至几百万(顺便说一下,人口普查数字显示,居住在俄罗斯的韩国人是中国人的5倍以上,塔吉克人是中国人的4倍以上,波兰人是中国人的2倍以上,芬兰人数量与中国人大致相同。但却从来没有人谈论过韩国、塔吉克、波兰和芬兰的威胁)。

  任何时候都有相当数量的华人居住在俄罗斯,以及相当数量的俄罗斯人居住在中国,这是很自然。俄罗斯与中国是友好邻邦,它们之间的经济合作逐年增长。在莫斯科、新西伯利亚、哈巴罗夫斯克和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街道上偶尔会碰见一些中国人(其人数与在世界其他主要城市相比是很小的),他们不是偷越自苏联时期就守卫森严的中俄边境来到俄罗斯,也没人从阿穆尔河(即黑龙江——译者)偷渡过来,或者从乌苏里斯克针叶林的小路绕到俄罗斯的(在这方面,中国人与从欧洲和独联体国家到俄罗斯来的移民非常不同)。

六、在俄罗斯的中国人

  居留在俄罗斯的华人可分为若干类。第一类是短期参观的游客。俄罗斯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08年,中国公民因私访问俄罗斯有81.5469万人(2007年是76.5120万人),其中游客为12.7155万人(2007年为12.9749万人)。2009年,赴中国旅游的俄罗斯游客人数急剧下降。世界经济危机导致2009年赴俄旅游的中国公民人数下降,但服务价格上涨也是造成游客人数下降的主要原因,它同时也与俄犯罪活动的增加和民族主义泛滥有关。[26]中国游客通常使用集体签证,并要求所有成员一同进出该国。大约有50%的中国人用这种签证访问俄罗斯。游客持此种签证可以在俄罗斯居留不超过30天,但2006年居留限度缩短为15天以内。十多年前,有些旅行团的成员没有在指定的期限内回国,但今天这个问题实际上已经得到了解决:俄罗斯政府对带团的旅行社进行严厉制裁,自1997年以来,98%的中国游客按时离境(这并不意味着其他2%的中国人无限期地留在俄罗斯,不论是何种原因,这些脱团的人后来都将返国)。

  到俄罗斯的第二类中国公民是在建筑、农业方面或在俄罗斯各地区按照国家区域发展的配额正式雇佣的劳工。在滨海地区,中国劳工使用最为广泛,有6000—7000名合同制的中国工人。在哈巴罗夫斯克和阿穆尔地区的中国劳工数量相对较少。在莫斯科和其他地区的建筑工地,也可以看到华工的身影。合同制工人可以在俄罗斯居留更长的时间(通常为一年直到合同结束),合约期满后回国。

  第三类中国人是由商务人士组成的。他们大多数取得了为期不超过3个月的签证(所有来访的中国公民约有45%使用这类签证)。即使是那些经常往返于俄中之间或在俄罗斯有自己的企业或房地产的商人,也被迫每一个月或两个月返回中国以获得新的签证。当局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给予3个月至1年的长期访问签证。

  第四类是留学生,其中有些人实际上是在从事商业工作。很难将这些人认作是完整意义上的移民,但他们占所有在俄中国公民的90%。

  事实上或法律上,移民是指那些得到居留许可或加入俄罗斯国籍的人。只有相对少数人生活在俄罗斯,这一人口数据收集是上一次人口普查获得的,它包括了可能的、合法的在俄居留的所有中国人的总和。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中国人一般不愿意在俄罗斯留居(据调查,他们认为俄罗斯气候恶劣,并抱怨当局与人民之间的敌对态度,以及普遍存在的腐败现象)。大部分人更愿意赚够钱之后返回中国,在中国有钱人生活富裕而且压力较小。

  当然,也有些非法滞留在俄罗斯的中国公民,他们未经登记,或者使用过期签证,把一些市场当做临时的居留站(如臭名昭著的切尔基佐沃市场),或者寄身于中国留学生宿舍或租用公寓,他们害怕在户外不小心碰到警察,但这类人也不到数十万。此外,当局不断地抓捕这些非法居留者并将他们遣送回中国。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在俄罗斯不会构成大规模移民的原因。这是一个对于相邻国家绝对普遍存在的情况,唯一的问题是,很多俄罗斯人已经习惯了中俄有一个封闭的边境,他们难以适应新现实。

  因此,“中国恐惧论”是毫无根据的,甚至在中苏关系最困难的那几年里,中国 也从来没有正式对俄罗斯提出任何领土要求,也没有证据表明中共当局鼓励其公民移民俄罗斯。相反地,中方官员不断建议在俄的中国公民要遵守俄罗斯法律,并促进俄罗斯的经济发展。

  有趣的是,也有相当数量的俄罗斯人在中国生活。更多的俄罗斯游客选择去中国而不是其他国家,只有土耳其是一个例外。俄罗斯国家统计局数据表明,2008年有31.67219万俄国人访问中国,这一数字高于2007年的288.0806万访问人次,以及2006年的235.1978万人次。[27]这表明,俄罗斯访问中国的人数比中国访问俄罗斯的人数多4倍。更重要的是,俄罗斯人访问中国的数量在不断增加,而进入俄罗斯的中国人数自2004年的高峰后在不断减少。

  中国边境城市挤满了俄罗斯游客和商人,一些人每月往返数次甚至已经申请成为永久居民。中国的度假胜地如大连、北戴河,甚至偏远的海南岛已被俄罗斯人占据了:他们在那里开餐馆、商店、俱乐部和旅行社。在北京市中心著名的雅宝路市场,所有的销售人员都会说俄语,这里的俄罗斯公民还拥有数家餐馆、酒店和几十个运输机构。多数主要的俄罗斯公司都在中国设立了分支机构。在俄罗斯个人社交网站(www.mai.lru)网页上,有成千上万生活在中国的俄罗斯人在此寻找异性朋友。因此,中国也有相当充分的理由对俄罗斯的威胁提高警惕。但他们更愿意用这些俄罗斯客人消费的钱来发展本国经济、建设新城,创造有利条件以吸引更多的俄罗斯游客。

  反中情绪在俄罗斯有着悠久的历史,并有着心理上和政治上的根源。曾经有一段时间,的确有大量的华人滞留在俄罗斯。20世纪初,华人占符拉迪沃斯托克人口的三分之一多。哈巴罗夫斯克和符拉迪沃斯托克甚至有支警队的成员全部都是中国人,那就是当时“人口侵略论”第一次在俄罗斯出现。但今天的忧虑不是基于中国人实际居住在俄罗斯的数量。俄罗斯远东地区对中国的敌视态度源于当地居民对莫斯科的不满,即使在其南部的巨大邻国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发展变化时,莫斯科却让其自生自灭。在20世纪90年代,有几个俄罗斯边境地区的政府无法改善其公民的生活水平,他们企图将失败的责任强加到莫斯科与中国的身上,他们鼓动反华情绪并声称中国人窃取了该地区的所有资源和就业机会。不管怎样,近年来的大部分调查表明,反华情绪已渐渐失去依托,俄远东地区的人们更倾向于与中国之间的务实合作。

  在联邦中央的莫斯科,思维却不同。那里一些执法机构试图转移本国民众对其自身无能的关注,政客也试图争取那些偶尔煽动反华情绪的民族主义者或激进的“西方主义”者。这并非偶然,每次中国公司向俄罗斯提出有利经济发展的建议时,都有一波关于中国威胁的传闻出现。2002年,当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CNPC)提议收购俄罗斯斯拉夫石油公司的股票,涅姆佐夫领导的右翼力量联盟、传统的“爱国派”和整个国家杜马一起组织了一个大规模抗议活动,其口号为“我们绝不会献出战略资源给外国,尤其不给中国人”。[28]结果,斯拉夫石油公司最终以10—20亿美元交易的预算短缺廉价转售给了“我们的人”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和俄罗斯秋明石油公司(TNK)。

  2006年下半年,俄罗斯的反华运动死灰复燃。俄罗斯做出最后决定,将未来从西伯利亚通往太平洋沿岸的输油管路线在中国开一条分支。俄罗斯石油公司和中油集团签署一项协议。成立了东方能源合资企业,旨在共同探索、开发在俄罗斯领土上的石油储量,建设炼油厂,生产石油产品销售给中国。该协议铺平了大规模投资合作的道路,并尝试对俄罗斯能源产品多样化。这自然又是很多人不愿意看到的。首先,许多在俄罗斯市场上起主导作用的跨国公司对此协议表示不满,还有一些西方政客试图迫使俄罗斯遵守他们的条件要求,即所有目前在俄罗斯运行的能源管道都流向西方。

  这带给人一种印象,即代表主要能源公司利益的游说和争斗在煽动“中国威胁论”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更大的程度上,反华运动有利于那些人,他们试图转移人民对国家的实际问题和当局无能的注意力。

  有些中文出版物刺激了反华情绪,加强了俄罗斯反华的政府游说,并提供新的论据给那些想证明“中国威胁论”的人。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中国不高兴》,作者称中国应争取以武力控制境外资源以解决其天然资源匮乏的问题。[29]虽然中国官方媒体趋于淡化这本畅销书的影响,认为它只反映了作者的个人观点,很显然,在中国没有任何一本书的出版可以不经过官方审查机构而发布,但有迹象表明,该书的 想法至少得到中国军方和情报机构一部分人的支持。

  《中国不高兴》的作者王小东此前曾表示,中国缺乏“生存空间”。[30]谈及他的访俄观感,他认为,俄罗斯有大片空余的肥沃土地,而中国是如此拥挤不堪,这“实在是不公平”,并建议俄罗斯应邀请中国人民去发展其广阔的领土。[31]这些思想及纳粹用语“生存空间”立即被俄罗斯鹰派指出是中国政府计划扩张的证明,并要求俄罗斯停止其军事改革,开始在中国边界加强军事防御力量。[32]这是这两个国家的鹰派集团如何激化矛盾并恶化两国关系氛围的一个极佳的范例。

  俄罗斯与中国的关系其实背负一连串的问题,但更多的是与俄罗斯有关。俄罗斯联邦海关服务部(RussianFederalCustomsService)的腐败致使中国企业以荒谬的低价收购俄罗斯木材,同时使用“灰色清关”和“黑色清关”形式征收进口货物关税。俄罗斯执法机构对于注册外国人的规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中国公民和来自其他国家出访的人士逃避俄罗斯法律。俄罗斯的黑手党(不是中国人)实际上控制了华人的工作和居住场所。俄罗斯的人口确实正在减少,尤其在与中国交界处更为严重,这就导致了那里缺乏合格的工作人员。与此同时,中方一直根据 俄方所定的规则行事,如果俄方不能改善这些规定,那么谈论俄罗斯对俄罗斯威胁而不是中国的威胁,将更有意义。困难在于俄罗斯不愿意也无法解决其内部的问题,其公民也过于被动,不去努力改变本国现状。

  中国威胁的迷思,加之地区和联邦当局的无能,严重减缓了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发展。驱车沿中俄边境就会发现,在过去20年间,中方的现代化城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那里过去只有几个零星的小村落;而在俄罗斯,情况则要比在苏联时期更糟。如果俄罗斯人对其东部地区的发展(包括中国及其邦国在这一进程中将发挥的作用)不做出改变,俄罗斯将失去中国经济所带来的历史性的转折时机。如果当局未能在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创造良好的生活和工作条件,由此引发的人口外流将造成失去整个地区的风险,19世纪初末,沙皇的首相彼得·斯托雷平面对同样的问题时说过,“大自然讨厌真空”。[33]

七、中国的改革与俄罗斯

  俄罗斯是否应该借鉴一些中国的改革经验为己所用,围绕这个问题的辩论已经持续20多年。许多研究都致力于辨析中国经济蓬勃发展的举措,而俄罗斯经济近10年呈下跌之势。然而,主要差异是两国政府所起的不同的作用,在上述两种发展情况中政府都是他们国家改革的发起者。

  当开始进行严肃而认真的改革时,政府应采取以下步骤:

  ·针对现有体制存在的问题设置改革目标

  ·寻求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

  ·使用国家的行政资源来完成任务

  ·在改革进程中适时进行必要的调整。

  在上述的每个步骤中,中国所进行的都比俄罗斯更有效和持久。

  一个普遍存在的迷思是:中国是从经济领域开始改革的,而苏联是从政治上。事实上,两国都开始于意识形态讨论,在此过程中改革的目标得以形成。在中国,作为中共领袖毛泽东的继任者,以邓小平为核心的领导集体试图去了解为什么中国会处于这种悲惨的境地。他们进行了一系列思想讨论会、研论会并与专家协商,从中产生的理论表明了改革的必要性及其性质。

  首先,发展的目标得以确立:即中国要成为一个强国。这是激励所有中国改革者和革命者(也包括毛泽东)的共同目标。更重要的是,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社会主义能比资本主义创造出更高的生产力。毛泽东的左倾政策遭到明显的失败并导致国家濒临崩溃的边缘。因此,他的继任者选择以另一路线实现同一目标。他们的方法是有限地引入市场机制,而不是对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进行全盘改革。在新经济政策时期,苏联也曾尝试过这些做法,斯大林曾建议中共一旦掌权后也采取 类似做法,因为他认为经济落后的中国很难适应快速引进的共产主义。

  在1970年代末,中国的新领导层根据中国发展的阶段,将中国定义为“社会主义建设初级阶段”,并认为这适合发展市场经济。有趣的是,在确定发展的主要目标时,邓小平没有引用儒家术语与共产主义相应和的“大同”(这指的是大团结或平等),相反他引用了儒家术语“小康”(“小繁荣”)。也就是说,社会财富的不平等是允许的。[34]同时,社会上把“小康”理解为这样一种社会主义,这意味着共产党将继续掌权,但并不一定积极实施社会主义经济政策。用中国术语是坚持“四项 基本原则”:坚持社会主义,坚持无产阶级专政,坚持党的领导,坚持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

  苏联也开始着手改革其社会主义。然而,改革的目标不是使之成为一个强大国家,它当时已经是世界强国,也没人会预见到它解体的危险,改革旨在增加开放性并微调国家的经济发展。然而,几乎从一开始,这两个目标都设想通过弱化“行政命令体制”(command-administrativesystem)来减弱中央控制,换句话说,削弱共产党的权威。中国也采取了类似举措,但不是一步到位,中国采取措施把促进市场行为和私有经济作为国有经济的补充。例如,在1988年,中国通过一项法律允许合作社式的私营经济。然而苏联领导人当实施新法时,一但遭到党的机构的阻力或者困难,就不再执行。领导层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将决定付诸实施,这是苏联和中国改革最主要的政治差异。

  中国改革的成功不仅仅是由于具体的措施,当局也时常纠正或撤销无效的做法并代之以新的政策。主要的原因是,中国能够运用现存的党和国家机制推进改革。邓小平和他的幕僚能够使得政府官员对在北京和其他地区建立市场机制引发浓厚的兴趣。他们用资本主义元素结合了社会主义的一些特征,但国家机器仍然是共产主义的。他们试图将社会主义竞赛转变为资本主义的比赛。邓小平提出了一个新的政府官员晋升的制度:如果是以前,政府将高级职位授予那些高喊共产主义并揭露阶级敌人的人,邓则提拔各地区和各省份最有能力执行有效经济改革的人。该晋升系统直到今天仍然有效,那些能够实现国内生产总值的增幅最大,并吸引外国投资最多的地区领导人将获得晋职。中国任何一个省的网站,甚至是小城市,都会列出人均生产总值、吸引的外资总额和该地区比上年经济增长的数据。升职的系统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权力结构一直没有遭到破坏,它从一个阻力机制演变为改革的发动机。

  苏联的政府机构也是改革的一个障碍。由于没能成功调动官僚精英们对其改 革计划的积极性,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最初决定绕开他们,实施了开放性政策,并试图建立起一个新的垂直性的总统权威。这导致了在莫斯科的权力精英,以及莫斯科和各地区间的权力精英之间的公开斗争。这反过来又致使管理国家的制度陷入全面的混乱。领导人失去对局势的控制,并经1991年8月的政变,旧的政府机构全面瓦解。没有人再进行改革。

  两国采取不同路线的结果是什么呢?一个是威权体制继续统治中国,其政府机构已经转变为能够促进经济显著增长,也许是历史上最快的增长。另一方面,片 面强调经济增长也导致了许多问题:地区发展的不平衡、社会贫富差距、环境污染问题,以及落后地区农民的贫困。在一些地方,工业发展被置于首位。权力机构再次成为改革的障碍。当地方官员已经得到了他们能够得到的东西,持续发展的私人商业和日益扩大的公司就成了地方政府的威胁。现在,中国人民广泛地讨论这些问题,中共当局也正努力解决这类问题。胡锦涛领导下的政府主要政策是缓解社会的不平等,与腐败作斗争。

  在俄罗斯,叶利钦时期见证了国家机构和政治制度瓦解成不同的帮派和团体。俄罗斯总统普京上台后,奉行传统的威权做法来抵制混乱。然而,它并没有成功地重建国家机器,由此产生的体制已经越来越类似于典型的“第三世界国家”的威权政权:统治集团强大到足以实施惩戒,特别是对那些让人头疼的领导人采取严厉的惩罚措施;但它无法确保政策的连续性或得以彻底贯彻。这是因为国家机构已被腐败和效率低下的职能部门污染了。

  因此,俄罗斯想借用中国改革的主要手段,即调动国家机构进行改革的积极性,为时已晚。俄罗斯现在需要一些其他的措施确立有效的国家权威。但矛盾的是,俄罗斯和中国面临着大量类似的任务要完成。在市场条件下,不能仅仅通过行政手段建立有效的政府机器。反腐败斗争、更有效地进行决策、并吸引更多的高素 质人才到政府部门任职、政府部门的透明度,以及国家机构担负社会职责都是必要的。还需要有一个以法治为基础的国家,真正的而非名义上的分权,以为代议制的地方政府体系拥有真正的权力等。

  俄罗斯经济增长受阻并不是因为其经济政策偏离了轨道,而是因为其毫无效用的国家机构,包括执法机关、税收部门、军事和法院等。但是,建立法治国家在俄罗斯和中国都碰上了棘手的问题,因为这将不可避免地导致有影响力的群体丧失权力。所以,尽管经济条件允许,但法治进程仍不断被推迟。可能只有当经济条件 恶化到一定时候,或更确切地说,像世界各国经验表明的那样,一旦人民的期望和国家当局的能力形成差距时,来自公众的日益强烈的不满才会使整个社会特别是统治精英认识到改革的必要性。

八、相互理解中的问题

  俄中两国领导人一致认为,现在两国的关系比过去很多时候都好。与此同时,在两国的民众和受过教育的人群中,迷思业已生根。基于政治或经济原因,一些特殊利益团体在媒体上宣传成见及一些明显错误的认识。

  例如,众所周知,在俄罗斯将中国定义为“我们伟大的东方邻国”。可是扫一眼地图就知道,中国位于俄罗斯南部,而不是东部。对那些坚持欧洲中心论的西部 俄罗斯居民,俄罗斯的远东分析家经常谈到:俄罗斯不仅是欧洲国家,也是亚洲国家,是一个“东方大国”。

  还有一个例子。20世纪50年代,苏中关系被定为“兄弟般的”。问题是,在俄语中,“兄弟般的”被理解为平等和有血缘关系的,是指一种极为亲近的关系。但是,在中文和其他许多亚洲语言中,并没有一个简单的“兄弟”这个词,而意为“大哥哥”和“小弟弟”。俄罗斯人理解的“兄弟关系”译成中文为“老大哥和小弟弟之间的关系”,苏联被认作是老大哥。当然,中国人认为这样的关系是不平等的。

  俄罗斯人对中国的看法及中国人对俄罗斯的看法大多带有成见和陈旧过时。据俄罗斯社会研究中心2004—2005年收集的数据,当俄罗斯人谈及中国,哪些关联会浮现脑海,统计数据显示:“成衣”(14%的受访者),“人口数量”(9%),“大米”(3%),“长城”(3%)和“筷子”,“绿茶”,“音像电子产品”,“细眼睛”以及“共产主义”(每项各2%)。几乎没有什么俄罗斯人会注意到他们邻国的经济蓬勃发展或其科学、技术和文化领域的成就。当中国受访者被问及提到俄罗斯他们的联想时,他们的回答是:“恐怖主义”(8%),杰出的政治和文学人物(7%),“军事力量”(5%),“苏联解体及对共产主义的排斥”(5%)及“中俄友谊”(4%)。[35]

  中俄关系中缺乏一致性。据俄罗斯民意调查中心(VTsIOM)2007年8月25日至26日的调查显示,在未来10—15年内,将与俄罗斯关系最密切的国家选项中,中国居首位(21%)。只有3%的受访者表示中俄关系将趋于对抗和紧张。在与俄国关系紧密的国家中,中国比白俄罗斯(分别为12%和2%)和德国(12%和0%)排名靠前。(见表1)。

表1 俄罗斯:它的朋友和敌人(根据调查结果)

国家
在您看来,我们的国家将与下列哪个国家在未来的10—15年有最友好的关系?(开放式问题最多5个答案)在您看来,我们的国家将与下列哪个国家在未来的10—15年有最紧张和对立的关系?(开放式问题最多5个答案)
中国
21
3
白俄罗斯
12
2
德国
12
0
美国
10
24
日本
7
3
印度
6
-
哈萨克斯坦
6
-
乌克兰
6
7
法国
6
1
欧盟国家
4
1

  但作为对比,一个由“检播屏”网站(monitoring.ru)的调查小组在2001年2月进行的类似调查中,有一个开放式的问题,“列举俄罗斯的敌人和朋友”。只有2%的受访人将中国列为奉行“对俄友好政策”的国家。白俄罗斯获得更多的选票(15%),德国、印度和乌克兰获得相同选票(4%)。同时,将中国列为俄罗斯的“敌人”的第二位(5%),仅次于第一位的美国(27%)。[36]2004—2005年,罗米尔调查公司(RomirMonitoring)进行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中国仅排在对俄友好国家的第五位(5%)。排名靠前的为乌克兰(15%),白俄罗斯(14%),德国(13%),法国(8%)和美国(6%)。在不友好国家的排名中,中国和阿富汗分享第五、六位(3%),居美国(34%),格鲁吉亚(10%),伊拉克(6%)和拉脱维亚(4%)之后。[37]

  同时,根据公众舆论基金会定期举行的调查,认为中国是一个友好邻邦的俄罗斯人数量正在逐渐增多。(见表2)

表2[38]

  相比之下,中国人对俄罗斯人的态度要好得多。根据中国社会调查所(SSIC)的民调,在2006年,中国“俄罗斯年”,中国人对俄看法“非常友好的”由20.6%上升到40.5%,对俄态度是“友好的”从33.1%上升至35%。(见表3)

表3 中国俄罗斯年前后对俄态度的变化

  资料来源:李东民、王浩:《中国俄罗斯年对中国社会的影响》,北京:中国社会调查所2006年版,第1页,手稿。这项调查是在中国10个大城市中进行的。

  另据中国社会调查所2008年4月在10大中国城市进行的民调显示,55.7%的受访者听说过有关中国俄罗斯年的报道,其中41.5%的受访者表示这次活动“加强了他们对俄罗斯的了解”,而18.6%的人回答说这次活动让他们“了解俄罗斯的局势”。与此同时,81.4%的受访者表示希望了解更多的俄罗斯,而46.7%的人觉得,他们对俄罗斯的政治发展有不同程度的了解。[39]这清楚地表明一个事实:虽然俄罗斯年的活动是非常成功,但还需要进行更多有关俄罗斯的信息宣传以满足中国大众对俄罗斯的关注。这一数据还表明,俄方对于普及俄罗斯文化、政治和经济发展所作出新的努力将继续增进中国人对俄的了解。

  相比之下,中国罗米尔调查公司和中国零点调查公司在2004—2005年进行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俄罗斯在对中国友好的国家中居首第一位(26%)。排在第二位但百分比要小得多是朝鲜和香港(各8%),以及新加坡、美国和韩国(各3%)。在受访者列出的不友好的国家中,俄罗斯排名第三(1%),远远落后于美国(54%)和日本(15%)。[40]这表明两国领导人的努力已产生了显著的成效,尽管两国人民之间的相互了解仍然不够。据调查发现,加强基层联系和两国普通大众之间的互动将大大有助于提高人民之间的关系。如分析家们肯定的那样,在俄罗斯边境地区对“中国威胁论”的担忧几乎完全没有:那里的人民每天忙于与邻国打交道,没有人对这样的谬论感兴趣。[41]同样的改变在中国的许多地方也正在发生,许多地区的普通居民在与俄罗斯人日常交谈时不再视其为“老大哥”或主张“霸权”的国家,而对他们完全以正常、务实和友好的礼节相待。可以期望,随着各层次合作的深入,两国人民的相互了解交往必将扩大,并为两位近邻发展更成熟、更持久的友好合作关系打下坚实的基础。作为核大国和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两个亚洲最大的国家之间的友好关系无疑将成为世界和平与稳定的重要因素。

  (崔 玲 译 范士明 校)

  (亚历山大·卢金(AlexanderLukin):俄罗斯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东亚和上海合作组织研究中心主任、《俄罗斯—21世纪》杂志主编。)

  [本文系作者在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作为礼贤访问学者时的访问成果。]

  注释:

  [1] AlexanderLukin,TheBearWatches theDragon: Russia sPerceptions ofChina and theEvolution of Russian-ChineseRelations since theEighteenth Century, Armonk, N.Y.: M.E. Sharpe, 2003, pp. 182-188, 195-202.

  [2]PressStatementandAnswers to Questions during the JointPress Conferencewith President of the European Commission JoseManuelBarroso andGerman ChancellorAngelaMerkelFollowing theRussia-European Union Summit Meeting, Samara, May 18, 2007. http: //www. kremlin. ru/eng/speeches/2007 /05 /18 /2256_type82914type82915_129689. shtm.l

  [3]胡锦涛在中国共产党十七大所做的报告,参见http: //english. sina. com /china/1 /2007 /1025 /129303.html。

  [4]Adam Przeworsk,iDemocracy and theMarket; PoliticalandEconomicReforms in Eastern Europe andLatin America, New York: CambridgeUniversity Press, 1991, p. 26; Valerie Bunce,“The PoliticalEconomy of Postsocialism,”SlavicReview, Vo.l 58, No. 4, 1999, p. 773.

  [5]FangNing,“The Path toDemocratic Policies Following the ChineseMode,l”inRussia and China on the Road ofReforms, Moscow: Institute of the FarEast of the Russian Academy ofSciences, 2006, pp. 87-89.

  [6]ChenHuta,i“The Basic Experience of the Democratic Path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inChina and Russia: Construction ofDemocracy in an InternationalContext, Chinese-Russian Forum ofPoliticalScientists, Collection ofArticle, Beijing, Sept2007, p. 55.

  [7]See FangNing,“The Path toDemocratic PoliciesFollowing the ChineseMode,l”pp. 49-53.

  [8]AndreiMelville ed.,PoliticalAtlas oftheModernWorld: An Experiment inMultidimensionalStatistical Analysis ofthePoliticalSystems ofModern States,Moscow: MGIMO—UniversityPress, Moscow, 2009, pp. 131-148.

  [9]ViktorPolterovich, Vladimir Popov,Democracy, Quality of Institutions and Economic Growth,http: //www. nes. ru/~vpopov/documents/Democracy-2006Apri.l pd,f p. 38.

  [10]For example, research by theYuryLevadaAnalyticalCenter“‘Democracy’inRussia,”conducted in December2006, http: //www. levada. ru/files/1188918122. doc.

  [11]Ivan Il in,On theFutureRussia: SelectedArticles, Moscow: Voenizdat, 1993. Aleksandr I. Solzhenitsyn,Letter to the SovietLeaders, New York: Harper and Row, 1974.

  [12]自此,除非另有说明,中国海关总署的统计数据报道更加可靠。

  [13]US CensusBureau,ForeignTradeStatistics, http: //www. census. gov/foreign-trade/balance/c1220. htm.l

  [14]Ibid.

  [15]参见http: //www. customs. gov. cn/。

  [16]参见http: //www. rusimpex. ru/。

  [17]参见http: //www. customs. gov. cn/。

  [18]参见http: //www. rusimpex. ru/。

  [19]《国际石油经济》编辑部:《2008年国内外油气行业发展报告》,北京:中国石油经济技术研究2009版,第130—131页。http: //www. zawya. com /Story. cfm /sidv52n31-2EF03 /China&rsquo% 3Bs% 20Crude%20Oi%l 20Imports% 20Totaled% 2016. 6Mn% 20Tons% 20In% 20June/。

  [20]张建荣:《金融危机背景下中国经贸面临的机遇和挑战》,参见第九届中亚地区和上海合作组织峰会论文集,第1页。

  [21]Ministry ofEconomic Development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Rossiysko-kitayskoe torgovo-ekonomicheskoe sotrudnichestvo, http: //www. economy. gov. ru/wps/wcm /connect/economylib/mert/resources/b03f59004e7f392dbc19ff0f83b501f9 /tes_rus_china. doc.

  [22]http: //www. rg. ru/2009 /06 /17 /sotrudnichestvo. htm.l

  [23]http: //www. allmedia. ru/newsitem. asp? id=687683.

  [24]Kitay vXXI veke,China in the21 stCentury: Strategic Partner orStrategicThreat?Record of the debate club“TheModernization ofRussia: The New Vector,”17th session, Oct 17, 2006, http: //www. viperson. ru/wind. php? ID=263119&soch=1.

  [25]Xin Yan, N. P. Yablokov,The Strugglewith theMafia in China; V. S.Ovchinskiy,TheMafia ofthe21 st Century: Made in China, Moscow: Norma, 2006.

  [26]http: //www. russiatourism. ru/section_23/.

  [27]http://www.russiatourism.ru/section_23/.

  [28]http://www.yavlinsky.ru/news/index.phtm?lid=873.

  [29]宋晓军等:《中国不高兴:大时代、大目标及我们的内忧外患》,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0—81页,第98—99页,第106—108页。

  [30]王小东:《当代中国民族主义论》,《战略与管理》2000年第5期,第69—82页。

  [31]王小东:《俄罗斯红石市纪行》,http://www.comment-cn.net/politics/world/2006/0609/article_2269.html。

  [32]AleksandrKhramchikhin,“TheBeijingTigerHasPreparedforaJump:Chinaisnotgoingtodefenditsel.f Itisgoingtoattack,”Nezavisimoevoennoeobozrenie,June26,2009.http://nvo.ng.ru/realty/2009-06-26/1_pe-kin.htm?lmthree=3.

  [33]PetrStolypin,SpeechesintheStateDuma(1906-1911),Petrograd:Tipografiyaministerstvavnutrennikh de,l1916,pp.132-133.

  [34]《中国本世纪的目标是实现小康》,《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237—238页。

  [35]AndreyMilekhin,“RussiaandChinainaChangingWorld,”Rossiya-Kitay.21vek,November2005,p.25.Source:Rossiya,Russia,ItsFriendsandEnemies,VTsIOM,Presspublication,Number756,Aug.30,2007,http://wciom.ru/arkhiv/tematicheskii-arkhiv/item/single/8690.htm?lcHash=e2146d196d.

  [36]AvtandilTsuladze,“SolitaryRussia:OurCountryHasMoreEnemiesThanFriends,”Segodnya,March 15,2001,p.4.

  [37]Milekhin,“RussiaandChinainaChangingWorld,”p.26.

  [38]GrigoriyKertman,ChinaandRussia,http://bd.fom.ru/report/map/d070624.Theanswertoaclosed question.

  [39]《“中国人眼中的俄罗斯”调查》,中国社会调查所2008年,第5—7页,手稿。

  [40]Milekhin,“RussiaandChinainaChangingWorld,”p.26.

  [41]Thus,accordingtoa VTsIO Msurveyconductedin August2007,residents of the Far East Federal Region relatemorepositivelytotheuse of Chinese labor than Russian sasawhole.See: Chinese Workersin Russia: Demographic Threator Economic Resource? VTsIOM,PresspublicationNo.773,September20,2007,http://wciom.ru/arkhiv/tematicheskii-arkhiv/item/single/8844.htm?lcHash=aab5deae1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