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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博弈下的中亚安全形势:现状与前景
2025年07月03日 来源:《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2025年第3期 作者:孙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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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亚五国是中国的近邻, 山水相连, 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联系。1991年独立以来, 中亚国家的政治经济发展经历了较多波折, 发生过局部的政治动乱甚至武装冲突, 但总体上比较平稳, 没有出现长时间的安全危机。就地区层面而言, 中亚保持了基本和平的局面, 而且这种趋势还有可能持续较长时间。然而, 由于中亚与长期陷于战乱的阿富汗相邻, 再加上各国内部累积的各种矛盾也在不断变化当中, 因此往往越是长期稳定的国家, 越容易隐藏巨大的安全风险。地区冲突和国际变局导致中亚国家的外部安全环境进一步恶化, 大国地缘政治博弈升级给地区的长期稳定带来新挑战。

  一、中亚地区安全的脆弱性
  中亚地处亚欧大陆腹地,作为亚欧陆路交通的枢纽, 中亚被不少大国视为“ 利益攸关地区” 并积极施加影响和投射力量, 导致地区安全形势复杂、严峻。在俄乌冲突的背景下, 中亚地区的稳定也受到直接的冲击, 经济和社会发展遭遇的困难更多,受到地区内部各种矛盾、相邻“ 热点” 叠加以及大国博弈的影响, 其安全挑战一直呈现内外结合的特点。因此, 中亚地区的安全形势非常复杂, 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很多, 外部环境的恶化又使内部的矛盾冲突被进一步放大, 未来发生严重地缘政治、经济及社会危机的可能性仍难避免。
  (一)转型期带来的政治及社会安全问题
  中亚五国独立已有30 多年, 经历了民族国家构建的艰难探索期,由于经济基础薄弱, 大量贫困和失业人口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中亚国家多次发生局部动荡和抗议示威活动, 成因同样复杂, 既有国内政治矛盾的激化, 也有地区差异引起的不满情绪, 更有民族、宗教因素混杂其中, 外部势力也借机推波助澜。另外, 伴随着各国政府推行鼓励、扶持传统文化的政策, 中亚伊斯兰教快速复兴, 来自西亚等地的极端主义影响不容低估。因此, 未来可能威胁中亚稳定的严重问题, 都有着更深层次的社会经济根源, 而且与国际环境恶化密切相关。
  与长期动荡、民族和宗教矛盾尖锐的中东国家相比, 中亚国家抵御外部渗透的能力和决心更强, 也能从俄罗斯、中国得到足够的政治支持, 各国都确立了强有力的总统制, 不过国内还是存在一些反政府势力, 西方资助的非政府组织也比较活跃。在俄乌冲突背景下, 中亚各国的社会分化比较严重, 部分民众对政府的不满情绪有所增长。因此, 中亚存在发生局部动乱的可能性, 威胁着各国政局稳定和政权安全。未来可能出现的安全问题包括: 1. 政治动乱, 上层政治斗争升级, 不同利益集团、地域集团、部族( 家族) 势力争权夺利; 2. 社会冲突(包括民族、宗教矛盾), 出现严重的社会或族群对立, 暴力活动升级;3. 外部干预, 干扰中亚国家选择自己的发展道路, 插手中亚国家内部事务, 施加政治或经济压力。
  更严峻的问题是, 这三种安全挑战可能相伴而生。随着中亚国家陆续完成权力交接, 出现了利益格局逐渐固化的现象, 不同政治集团和政治势力的斗争有可能趋于白热化, 在无法保持旧有平衡的情况下为掌控政权可能爆发激烈冲突。如果有外部势力特别是来自西方国家的直接干预, 中亚国家有再爆“颜色革命” 的现实风险。过去, 西方国家就曾出于地缘政治目的, 对中亚进行所谓“民主输出”, 造成了一些国家的社会混乱。
  (二)非传统安全威胁问题有增无减
  中亚地区的非传统安全威胁涉及多个领域, 本来是内部的问题, 但由于西方的“双重标准”, 阻碍了中亚国家应对这些威胁的努力, 有的地区大国还扮演了幕后“推手” 的角色。主要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的问题。中亚穆斯林人口众多, 有浓厚的宗教传统和较多的伊斯兰教派, 其中不乏一些具有极端思想的宗教组织。由于中亚与西亚等伊斯兰极端主义根深蒂固的地区有密切的人文联系, 给境外极端组织的渗透提供了可乘之机。另外, 农村地区经济比较落后, 世俗教育处于萎缩状态, 大量贫困人口以及失业、失学者的存在, 为极端主义的蔓延提供了合适的土壤。
  二是毒品走私及跨国犯罪问题。由于与中亚相邻的阿富汗是世界上最大的毒品生产和输出国, 目前阿国内战乱仍未完全平息, 塔利班政权难以有效抑制产毒贩毒活动。中亚成为阿富汗毒品运往欧洲的主要通道之一, 每年截获的毒品数量有增无减。根据塔吉克斯坦禁毒部门的数据, 2022 年缴获毒品4165 公斤, 2023 年的数量达到5200 公斤。中亚南部山区也有毒品种植的现象。
  三是生态安全与核污染的问题。中亚地区的生态环境比较脆弱, 咸海消失给地区造成严重的生态灾难, 不仅影响了当地的气候和渔业生产, 而且给周边数千万居民的健康造成直接伤害。苏联时期哈萨克斯坦里海岸边曾经是核试验场, 遗弃和掩埋了大量核废料,这些核废料的放射物质很可能污染水源和空气。另外, 该地区独立后大规模资源开发也带来新的环境问题。
  (三)经济安全和文化安全风险犹存
  虽然近几年中亚国家保持了经济中速甚至中高速增长, 但还是面临经济衰退的风险, 未来会越来越凸显。从国家安全角度讲, 基础设施落后、人力资本质量不高、对外依赖难以克服都是现实的问题和挑战。中亚国家一方面离不开俄罗斯, 双方的经济联系继续维持, 还承担着充当俄罗斯规避制裁的“缓冲器” 的作用, 另一方面与俄罗斯的过度“ 捆绑” 也给自己融入西方主导的国际经济体系带来更多困难, 承受更大的外部压力。在经济上对俄罗斯存在较强依赖的中亚国家, 高通胀、高失业、低增长的态势非常明显。
  中亚国家的文化具有多样性, 为了巩固主权和独立, 中亚国家对主体民族的文化加大了宣传力度, 试图以此来增强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 但俄罗斯与西方的价值观严重对立, 双方认知战不断升级, 也造成中亚国家内部的舆论环境复杂化, 自身的国家认同和文化认同都存在问题。2012年吉尔吉斯斯坦制定的国家安全构想当中, 就把“ 教育、精神和文化潜力遭到破坏” 列入面临的现实威胁清单。2024 年3 月20 日《哈萨克斯坦真理报》发表一篇文章, 强调“ 精神主权是哈萨克斯坦国家独立和安全的基础”, 虽然哈对宗教信仰和外来文化持宽容态度, 但认为不能损害哈萨克斯坦的国家性和公共道德, 应该珍视自己的独特文化传统。

  二、大国地缘政治博弈对中亚的影响
  作为一个安全上比较薄弱的地区, 中亚的稳定总是难以摆脱大国外交政策和周边冲突“热点” 的羁绊。俄罗斯在苏联解体后一直与新独立的中亚国家保持着特殊的盟友关系, 在中亚地区拥有特殊的影响力和优势地位, 但美国、欧洲以及土耳其通过不同方式也在中亚扩大影响, 不断“ 蚕食” 俄的势力范围。中亚国家奉行大国平衡的政策, 但与各个大国同时发展伙伴关系, 又很难实现完全的平衡, 当各方利益出现碰撞或者冲突的时候, 中亚国家就不得不调整自身的政策, 因此总是处于被动应对的地位。从未来前景看, 这种调整还会被迫继续下去, 甚至可能出现难以控制的局面, 对于这些年轻国家来说也是严峻的考验。
  (一)大国地缘政治博弈的舞台
  中亚国家地理上处在中国、俄罗斯、西亚和南亚之间, 外交上选择何种政策, 政治上能否保持稳定, 对相邻大国的战略利益有直接影响。而美欧等外部力量更是在中亚国家独立之初便在一系列重要领域抢得立足之地, 或者在能源开发领域占有先机, 或者在跨境交通方面提出宏大的计划, 当然, 在向中亚国家提供援助时也附加了各种政治条件。这些全球大国或地区强国之所以非常“关注” 这个地区, 是因为中亚不仅具有与能源、交通、市场等相关的经济优势, 更具有不容忽视的战略价值, 冀望借助中亚形成针对其他大国的某种竞争优势。
  在中亚最大的一组竞争对手是俄罗斯和美国。俄罗斯在中亚的最大利益在于确保中亚地区仍然是其可靠的战略“ 后院”, 不容其他国家染指。因为中亚在保护俄罗斯南部边境免受来自阿富汗和邻近不稳定地区的潜在挑战方面具有重要意义, 可以作为一个安全“屏障”, 所以俄认为该地区的动荡和分裂, 会直接影响俄罗斯的地缘政治利益。俄罗斯在防止中亚出现政局不稳、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势力壮大等方面发挥主导作用, 但又不能接受中亚国家全面对外开放, 特别是在经济和文化上自立、自强的倾向。美国从20 世纪90 年代中后期开始加大对中亚国家渗透的力度, 资助各种非政府组织, 推动中亚国家的政治转型, 实际上是欲借“颜色革命” 使中亚国家脱离俄罗斯, 转而走上亲西方的道路。美国在中亚确立自己的影响, 甚至在双边层面以及北约框架内与中亚国家发展军事合作关系, 目的也是要限制俄罗斯在中亚的军事影响力。
  另外, 邻近中亚的土耳其、伊朗、印度, 甚至包括东亚的日本、韩国以及西亚的阿拉伯国家等, 也都依靠各自的优势, 全方位或者在某些特定领域积极与中亚发展合作关系, 各自也都抱有明确的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目的。由于全球大国和周边的地区强国在中亚区域性的制度安排中发挥了主导作用, 且中亚重大多边项目的落实也需要来自外部的投入, 因此中亚国家的自主性更多还是体现为在多大程度上迎合外部力量的意志。
  (二)中亚国家难以独立应对复杂局势
  中亚地处大国竞争前沿, 又是多种文明的“ 交汇处”, 加上各种历史积怨、复杂的民族宗教问题, 因此国际上对中亚安全有比较悲观的论断, 即“ 破碎带” 和“动荡弧线” 的说法。前者是冷战时期美苏争霸、两大阵营对抗导致的后果, 后者则是民族、宗教冲突以及极端势力和恐怖主义的地区表现, 实际上都与大国的地缘政治博弈有关。中亚的地区安全与国际环境的变化有密切关系, 一方面, 急剧变动中的世界格局给中亚国家维护独立和安全提供了机遇, 多极化进程的加快使中亚国家易于进入开放的地区安全体系; 另一方面, 作为发展中国家的中亚五国难以独立应对各种内外挑战, 在安全上又处于不利位置。
  俄乌冲突爆发后, 大国的地缘政治博弈使中亚的安全格局更趋复杂, 美国及其盟友试图推动“阵营化” 来打压和孤立战略竞争对手。西方国家政治上的施压和双重标准, 中亚社会自身的严重分化以及网络信息的发达, 使中亚国家把维护政权安全、社会安全、网络信息安全的任务都提上了日程。在中亚的新一轮地缘政治博弈中, 参与的外部力量更多, 目的性更强, 竞争的领域从投资、交通、贸易转向政治、军事、人文领域。对中亚国家来说, 无论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应对的威胁, 还是秉持的理念、采取的手段, 都具有混合、多样、庞杂的特点。
  (三)“阿富汗综合征”给中亚安全带来严峻挑战
  “阿富汗综合征” 指的是长期战乱给阿富汗和周边国家带来了难以治愈的创伤和难题, 不仅使阿富汗国内民族和解与政治重建遥遥无期, 而且给周边地区, 特别是中亚带来了安全上的严峻挑战。在中亚安全格局和地缘政治角逐中, 阿富汗长期以来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 双方的联系也非常紧密。2001 年美国及其北约盟友发动针对阿富汗的“ 反恐战争”, 在中亚实现军事存在, 引起俄罗斯的强烈不满和坚决反制, 中亚的地缘政治裂痕随之扩大。美国一方面对中亚国家直接施加政治和经济影响, 另一方面利用阿富汗大做地缘政治文章。2009年, 美国提出阿富汗与巴基斯坦“ 新战略”, 接着又出台“大中亚” 战略和“新丝绸之路” 计划, 突出安全和能源议题, 利用地处内陆的中亚国家希望走出困境的现实诉求, 试图用有吸引力的投资项目,“ 吸引” 中亚国家脱离中国和俄罗斯。
  2020 年美国与中亚国家在“5+1” 外长级会晤时提出中亚新战略, 涉及反恐、人权、主权、投资及阿富汗问题等广泛议题, 特别强调要“ 平衡” 周边大国的影响。2021 年美国从阿富汗撤军, 但并不准备减少在中亚已经实现的政治和经济存在, 甚至提出要把撤出的美军装备“ 赠与”中亚国家, 并寻求恢复在中亚的军事基地, 遭到俄罗斯的强烈反对。因为这对于俄罗斯来说, 意味着美国要取而代之成为中亚地区安全的主要保障者。然而该地区传统上属于俄罗斯势力范围, 俄不会接受这样的地缘政治现实。
  此外,“阿富汗综合征” 对中亚安全的影响还表现在与毒品走私相关的跨国犯罪活动和极端主义、恐怖主义以及难民问题上。2021年塔利班重新执政以后, 对其境内的极端组织没有采取有力的限制措施。联合国的有关报告显示, 塔利班仍然与“基地” 组织保持联系并且为其领导人提供避难所。一些恐怖组织在阿富汗领土内活动, 甚至对中亚发动袭击。塔总统拉赫蒙在2022 年的集安条约组织峰会上表示, 在与中亚邻近的阿富汗东北部有大约40 个恐怖组织营地和6000 名武装人员, 应该建立一个环阿富汗的“安全带”。

  三、新形势下中亚国家维护安全的战略与实践
  俄乌冲突爆发后, 中亚国家没有选边站队, 没有参与对俄罗斯的制裁。对此, 西方国家没有对中亚国家横加指责, 目的是想分化中亚与俄罗斯的关系, 鼓励中亚国家“去俄罗斯化”。中亚国家出于维护自身安全和与西方国家继续合作的需要, 也开始与俄罗斯拉开一些距离, 但在安全上依旧不能脱离对俄罗斯的依赖, 主要表现为在双边层面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框架内与俄罗斯继续保持军事上的同盟关系, 维持原有的地区安全体系。此外, 一些地区大国也借机扩大影响, 特别是土耳其、伊朗、印度等国也寻求加强与中亚国家的安全互动, 导致中亚的安全格局发生微妙的变化。
  (一)奉行平衡的国家安全战略
  由于经济和国防实力有差异, 地理条件和周边环境不同, 五个中亚国家在维护自身安全方面的侧重点有所区别,但中亚五国的国家安全战略仍有较多的相似之处, 大体上包括以下一些内容: 
  第一, 各国都主张通过非暴力的手段解决国家间的矛盾和冲突, 声称对任何国家都没有领土要求, 反对用战争或以武力相威胁来达到政治、经济和其他目的; 第二, 各国都表示不拥有、不生产、不扩散核武器、化学武器、细菌武器和其他类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坚持不首先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原则; 第三, 强调支持在军事领域加强互信、裁减军队和军备的各种措施和努力; 第四, 把不损害本国利益和遵守联合国宪章的国家看成自己的伙伴; 第五, 认为内部的政治和睦和经济发展是国家安全的可靠基础, 强调合理利用自然资源和人力资源, 保护生态环境。
  随着形势的变化, 中亚国家也在不断调整、完善本国的安全战略, 如2021 年6 月在新冠疫情肆虐的背景下, 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签发《2021-2025 年国家安全战略》,对生物安全、信息安全和金融安全给予特别关注。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则专门批准了《2021-2026 年打击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国家战略》,更注重防范美国撤军后地区带有宗教色彩的极端势力的渗透和威胁。
  (二)积极参与地区和国际多边合作
  由于领土和人口相对较少, 经济和军事资源有限, 自身安全和经济增长依赖外部支持, 中亚国家不仅没有足够的实力对全球进程施加重要影响, 反而是在国家发展过程中更容易受到大国的影响, 因此只能依靠广泛的国际或多边合作, 或者同更强大的伙伴进行合作来确保自身安全。它们倾向于利用国际组织来弥补自身的弱点, 积极参与多边机制, 与大国建立稳定的外交伙伴关系, 以保护自身利益。中亚国家都主张, 参加能有效保证本国独立与安全的国际机构并签署相关国际文件, 希望通过与邻国达成一系列双边协定来形成完整的保障体系, 欢迎世界上有影响的大国或国际组织对中亚的安全提供保证。一旦发生内部动荡, 中亚国家还需要借助外部力量来恢复秩序, 如中亚最强大的国家哈萨克斯坦2022 年发生“一月暴乱” 后, 其领导人在第一时间去寻求集安组织的帮助。
  面对严峻的国际安全形势, 中亚国家也不断加强相互间的安全合作, 认为集体的力量要大于个体的力量。2021年12 月, 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签署《哈乌同盟关系条约》和《边界划定条约》,表明两个中亚强国要在维护地区安全方面加强合作的决心, 是中亚国家间一个重要的外交尝试。但是, 地区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平衡, 特别是经济上互补性差和面临的外部威胁不同, 又会使中亚国家之间的安全合作十分脆弱。由于中亚五国独立时间不长, 在巩固主权的过程中, 其奉行的安全政策更多地针对地区内部的问题, 面对外来威胁更希望借助大国或国际组织的力量来实现安全。
  中亚国家希望通过广泛的国际合作来保证国家的安全, 解决自己单独无法解决的地区性和国际性问题。对国际社会来说, 中亚同样有着非同寻常的吸引力, 各种多边进程也主动把该地区国家纳入其中。中亚国家不仅参与了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独联体等多边机制, 还是土耳其推动成立的“突厥国家组织” 的成员, 并与中国、美国、俄罗斯、日本、印度、德国等许多大国启动了“5+1” 会晤机制, 就地区的经济发展和安全稳定开展国际合作。
  (三)加强与中国的安全合作
  中国与中亚国家唇齿相依, 安全上有共同利益, 开展合作有着良好的基础。1996年4 月, 中国与三个中亚邻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以及俄罗斯在上海签署《关于边境地区加强军事领域信任的协定》,正式启动“上海五国” 机制, 开始在相互平等的基础上构筑全新的安全合作关系。具体来说, 双方的安全合作包括以下几个主要方面: 
  首先, 加强安全政策的协调, 表明对地区乃至国际安全问题的共同立场, 这是开展双边安全合作和军事交流的基础。其次, 签署相关合作文件, 为安全合作提供法律上的依据, 中国与中亚国家在上海合作组织框架内签署打击“ 三股势力” 的《上海公约》《反恐怖主义公约》《反极端主义公约》等文件。再次, 开展军事领域的联合行动和培训, 举行战略磋商, 密切人员交流, 在上海合作组织及双边框架内举行联合演习, 充分发挥设在塔什干的地区反恐怖机构的作用, 帮助中亚国家增强防卫能力, 在应对地区安全挑战方面加强配合。
  中国和中亚国家建交30 多年来, 在安全领域的合作越来越具有广泛性, 通过在双边和多边领域的安全合作, 不仅能够增进军事互信, 密切军事和执法人员交流, 而且建立了稳定的合作与协商机制, 共同维护地区的稳定与和平。中国支持中亚国家建设非核武器区等安全倡议, 照顾其特殊的利益关切, 主张通过对话和谈判解决国家间的矛盾冲突。
  中亚国家领导人在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会见时, 都强调支持中方提出的全球安全倡议。在新签署的双边《联合声明》中, 安全合作部分在文件中的位置较之以往被提前, 还增加了维护政治安全和政权安全的内容,表示坚决反对外部势力干涉; 双方主张就全球及地区和平与合作问题进一步加强协调, 扩大在联合国、上合组织、亚信会议、亚欧会议、中国+中亚五国会晤机制(C5+1) 等多边框架内的合作; 中国支持中亚国家在联合国提出的各项安全倡议, 共同促进全球生物安全治理。
  2023 年5 月, 首次中国—中亚峰会发表的《西安宣言》还明确提出, 各方支持在《全球数据安全倡议》框架内构建和平、开放、安全、合作、有序的网络空间, 共同落实好《“中国+中亚五国” 数据安全合作倡议》,共同推进在联合国主导下谈判制定关于打击为犯罪目的使用信息和通信技术的全面国际公约, 合力应对全球信息安全面临的威胁和挑战。这表明双方在安全领域的合作不断拓宽, 在数字化时代加强协调与互动, 共同打造守望相助、共同发展、普遍安全、世代友好的中国—中亚命运共同体。双方的安全合作实践, 对于中亚国家独立自主地选择自己的发展道路, 与大国建立相互平等、相互尊重的新型关系, 走出地缘政治博弈的漩涡, 树立了一个典范。

  四、结语
  中亚安全的特殊性在于: 一是中亚国家地处内陆, 国与国的联系非常密切, 安全挑战大都具有地区性、跨国性; 二是地区安全格局处于变动之中, 多边安全机制基本由大国主导; 三是安全威胁内外交织, 内部的问题大于外部的挑战, 社会的分化和民族、宗教问题都可能引发动荡; 四是非传统安全威胁大于传统安全威胁, 与周边热点相关的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分裂主义“ 三股势力” 和毒品走私等跨国犯罪是破坏地区稳定的主要威胁; 五是新的安全挑战值得关注, 生态环境安全、网络信息安全、金融安全、能源安全等问题越来越具有紧迫性。
  近年来, 大国地缘政治博弈以及周边的冲突热点升温, 对中亚的稳定造成了直接的冲击。俄罗斯、美国、欧盟以及印度、土耳其等都希望在中亚确立自己的地缘政治影响, 针对竞争对手进行战略布局。尽管俄罗斯依靠集安组织具有更强的行动能力, 但其他大国也不断向中亚渗透, 美国更是一度借在阿富汗反恐实现了在中亚多国的军事存在, 即使2021 年从阿富汗撤军后也并未放弃中亚。俄乌冲突后俄与西方的对抗全方位升级, 中亚国家也面临更加严峻的外部压力。
  由于自身实力不足, 中亚国家越来越重视地区合作以及广泛参与各种国际组织和多边机制, 借此来维护自身的安全, 摆脱在大国地缘政治博弈中的被动和从属地位。一是希望通过“ 平衡外交” 与所有大国建立伙伴关系, 不是单纯依赖某一大国; 二是希望借助地区集体的力量形成与大国平等对话的机制; 三是在大国博弈因俄乌冲突不断升级的情况下明确不选边站队, 希望劝和促谈, 避免自身利益受损; 四是希望通过上海合作组织、亚信会议等新型机制提高自己的国际地位, 与邻近大国共同打造新的地区秩序, 坚持开放的原则, 不针对第三方, 同时也坚决反对外部势力干涉国内事务。
  中国与中亚国家在加强安全领域合作的同时, 也同步推进在其他领域的合作, 双方积极构建地区命运共同体, 成为大小国家平等合作、实现睦邻友好的典范。双方以元首外交为战略引领, 增进安全互信, 完善双边合作的政治和法律基础, 从合作机制到互动平台, 再到伙伴关系网络, 惠及整个地区。双方在国际事务中密切配合, 反对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 相互支持彼此的核心利益, 坚决抵制外来干涉, 共同维护地区的稳定。借助上海合作组织、中国和中亚合作机制等多边框架扩大合作的空间, 双方不断巩固和深化睦邻友好, 迎来中国与中亚五国共促和平、共享繁荣的新图景。


  作者:孙壮志,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来源:《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2025年第3期(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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