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近期对政府进行人事调整，主要目的是解决经济问题，并为总统选举做准备。白俄罗斯不准备对政治经济体制进行重大改革，暂时不会转向议会制，也不会搞大规模市场化和私有化。随着俄罗斯与西方关系的恶化和白俄罗斯独立主权意识的增强，白俄罗斯与俄罗斯的分歧增多。短期内白俄罗斯将继续与俄罗斯保持联盟关系，并留在欧亚经济联盟。白俄罗斯朝着与欧盟关系正常化的方向不断努力，短期内不会提出加盟入约。中白关系的政治性将继续加强，白俄罗斯在对华经贸和人文合作领域将继续保持高期待。

　　关键词：俄白联盟；欧亚经济联盟；中白工业园

 

　　1.引言

　　苏联解体以后，伴随着欧盟和北约的双东扩及西方的“民主化”攻势，整个后苏联地区出现一条被俄罗斯与西方撕裂的地缘政治经济地带。经过20多年的发展，这一条状地带上脱离苏联获得独立的15个国家选择了不同的发展道路，呈现多样化的发展状态：15个国家中的大块头——俄罗斯作为苏联的继承者把欧亚地区看作自己的生存空间，采取各种手段推进欧亚地区的一体化，包括推进欧亚经济联盟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阻止欧亚国家西靠，坚决反对北约和欧盟东扩，并因此与西方关系滑入对抗状态。波罗的海三国在苏联解体后率先加入北约和欧盟并成为欧盟内部的反俄先锋。格鲁吉亚、乌克兰和摩尔多瓦除了参加古阿姆和欧盟东部伙伴关系，还与欧盟签署联系国协定，其中摩尔多瓦还是欧亚经济联盟观察员国，格鲁吉亚和乌克兰被北约认定为申请国。独联体在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宣布退出、土库曼斯坦宣布成为联系国之后，还有9个正式成员。其中，白俄罗斯除了与俄罗斯建立联盟、加入欧盟东部伙伴关系，还与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亚美尼亚加入欧亚经济联盟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塔吉克斯坦仅加入集体安全条约组织，阿塞拜疆和乌兹别克斯坦选择观望，土库曼斯坦永久保持中立。乌克兰危机后，世界似乎从大国清算冷战遗产转入大国竞争重塑秩序的新阶段，俄罗斯与西方在东欧和后苏联空间的地缘政治争夺愈演愈烈，对处于这场争夺战前线的白俄罗斯的关注度显著上升，在此背景下白内政外交不断出现新的情况。白俄罗斯是中国的全面战略伙伴，也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参与者，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指示要把中白工业园打造成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明珠。如何看待白俄罗斯内政外交出现的新情况、这些新情况是否促成白俄罗斯基本面发生扭转、对中白合作影响如何，这些问题值得关注。

 

　　2.从政府人事调整看政治经济制度的稳定性

　　2018年8月18日，卢卡申科总统对政府班子大调整，撤换了总理、四位副总理和多位部长级政府官员。原副总理和开发银行行长谢尔盖•鲁马斯担任总理，前内阁办公厅厅长亚历山大•图尔琴担任第一副总理，前石化康采恩公司领导人伊戈尔•列什科担任负责能源问题的副总理，前国家监察委员会副主席弗拉基米尔•库哈列夫担任负责建设、住宅公共事业和交通问题的副总理，前白俄罗斯驻俄罗斯大使伊戈尔•佩特里申科担任负责教育、文化、体育的副总理，负责农业的副总理继续留任。此外，建筑与建设部长、工业部长、通信与信息化部长、经济部长、财政部长等政府职位易人。

　　卢卡申科总统在视察维捷布斯克州奥尔沙区后作出了上述决定，理由是被解职的政府官员没有很好地落实总统的指示、未完成发展经济的任务、以及渎职和腐败。卢卡申科总统对上届政府官员不满已久，他给各部和各州提出的经济发展目标，多数部长和州长都没有做到。与2018年国情咨文中的立场一致，卢卡申科总统认为，经济搞不好源于干部不行，他希望通过人事调整改善管理，从而解决经济问题。新政府班子较上一届更加年轻，更具活力，同时不乏工作经验。

　　卢卡申科调整政府班子的原因可能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主要是为了解决经济问题。白俄罗斯属出口导向型经济，对外贸易依存度较高，受俄罗斯和国际市场影响较大。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导致白俄罗斯经济转入低速增长，乌克兰危机以后俄罗斯受到西方制裁，经济陷入停滞，缩减了对白俄罗斯的援助和投资，双方在能源价格、农产品出口等问题上争执不断，进一步加剧了白俄罗斯的经济困境。2015年白俄罗斯经济下滑3.8%，2016下滑2.5%，2017年开始复苏，但步伐不够强劲，仅增长2.4%。2018年GDP约1216亿白俄罗斯卢布（按当前价格），增长3%（按可比价格），比年初白俄罗斯经济部预测低了一个百分点。其中，工业产值增长5.7%，农业产值下降3.4%。2018年1-11月白俄罗斯货物和服务贸易额增长15.1%，其中出口增长16.5%，进口增长13.9%[1]。俄罗斯仍是白俄罗斯最大贸易伙伴，双边贸易额占白俄罗斯外贸额51%。白俄罗斯面临的最迫切问题是财政困难、债务高企。2018年上半年财政赤字升至26.976亿白俄罗斯卢布，是上年同期的两倍多。截至2018年8月1日，白俄罗斯债务总额达到421.487亿美元，占GDP的36.3%，其中外债165.478亿美元。2019年和2020年是白俄罗斯偿债高峰年。新任总理鲁马斯是金融专家，新任经济部长克鲁托伊是改革派代表人物，总统寄希望于他们能够针对目前的经济症状开出良方。另一方面，也是为即将到来的总统选举做准备。按照宪法规定，2020年白俄罗斯将举行总统选举。总统在选举前会更换政府班子或者对政府官员进行调整在独联体地区并不罕见，目的一般包括两个方面：一则当前的问题需要有人承担责任，要对民众有所交代；二则让反对派和外部敌对势力措手不及，以保证选举结果符合执政者预期。2015年白俄罗斯总统大选前，即2014年底卢卡申科总统也曾对政府班子大调整。卢卡申科总统需要一个得力的政府有效贯彻其下达的指令，兑现其许下的承诺，巩固民众对他的支持。

　　更换政府班子引起了白俄罗斯国内外广泛关注，原因是白俄罗斯当前的政治经济发展走到了十字路口，既有模式的弊端日益显现，到了不得不调整的时候，而如何调整则面临着两难。如果改变现有的计划经济管理模式，取消高福利政策，进行市场化改革，可能造成经济和社会不稳。而不进行改革，经济又缺乏活力，民众不满情绪增长。现有模式的弊端非常清楚：其一，在垂直且集中的权力体系下，反腐败高压政策促使政府官员因为怕担责而不愿意作为，出现官僚主义、有令不行和相互推诿的现象；其二，在俄罗斯受到经济制裁以及外部经济环境恶化的情况下，白俄罗斯高度依赖俄罗斯和外部世界的经济结构马上显现危机；其三，白俄罗斯经济的内生动力有限，原有的科技优势和工业底子在今天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已经势弱，国家财政困难导致工业企业现代化难以落实。白俄罗斯是保留苏联时期福利制度最多的后苏联国家，以国有经济为主，多数居民依赖国有经济生存，习惯于高福利政策，而国有企业采取的行政命令管理模式导致劳动生产率较低，出现隐性失业问题和坐吃福利的寄生虫现象。因此，白俄罗斯国内针对其发展模式和发展道路出现了改革的呼声。

　　那么，白俄罗斯会进行政治经济改革吗？卢卡申科总统在更换政府班子后公开表示不会改变现有权力体系，不会对现有大政方针做出调整。2018年9月卢卡申科总统拒绝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出的作为贷款条件的限期市场化改革方案[2]。他表示反对大规模私有化和向公共服务事业增税，主要是担心国有资产流失和引起社会动荡，继而动摇政权基础。面对复杂的经济局面，卢卡申科总统提出经济多元化的发展方向，积极推进与欧盟等除俄罗斯以外国家的经济合作，希望与俄罗斯、欧盟及其他国家的贸易份额各占到1/3左右。卢卡申科总统还尝试征收寄生虫税，但此举因招致部分民众示威游行和外部压力而不得不暂停。

　　1994年白俄罗斯放弃议会制改为总统制。总统权力集中，除了担任武装力量总司令，还可以任命和解除执法机构和司法机构成员以及部分议员的职务，决定内外政策。总统令拥有法律地位。2004年全民公决结果赋予总统无限次参加选举的权利。卢卡申科担任总统以来，议会从未否决过总统的提议。2016年议会选举以后，卢卡申科总统曾多次公开表示有必要研究修改宪法，但如何修改并未细说。2017年哈萨克斯坦政治改革对白俄罗斯起到示范作用。不过，2018年亚美尼亚发生所谓的天鹅绒革命以后，卢卡申科在议会明确表示还没到全民公决的时候，暂时不会改变现有政治体制[3]。因此，新政府很可能努力提出新的想法和采取新的举措，但不会对现有政治经济模式作出大的调整。

　　既然白俄罗斯不准备大刀阔斧改革，那么现有的政治经济模式是否会导致“颜色革命”？短期内这种可能性非常低。首先，白俄罗斯议会选举按照选区原则分配名额，而不是党派原则，政党在政治生活中处于边缘地位。白俄罗斯不存在有强大动员能力的反对党，现有的反对派影响力很有限。其次，卢卡申科总统的执政基础稳固，尽管他执政时间不短，集大权于一身，被西方国家指责为“欧洲最后一个独裁者”，但他的执政理念和内外政策在民众中有很高的认同度，民众在是否需要进行经济结构改革以及如何改革的问题上意见尚不一致[4]。第三，卢卡申科执政以来没有给反对派留下贪腐的把柄。民众虽然对经济社会形势有所抱怨，但不认为糟糕到需要通过颠覆政权改变现状。而且，目前白俄罗斯经济出现了微弱复苏的态势，已经度过最困难时期。白俄罗斯人性格相对温和，普遍不认同“革命”和暴力方式，也不愿意看到邻国乌克兰的版本在本国发生。最后，白俄罗斯在严防“颜色革命”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措施有力。俄罗斯把白俄罗斯看作最后一道防线和亲密盟友，支持白俄罗斯抵御“颜色革命”[5]。中国支持白俄罗斯走自己的发展道路，反对外国干涉其内政，通过保持密切的经济合作促进白俄罗斯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值得持续关注的是，西方面对白俄罗斯的严防死守调整了过去以施压为主的激烈做法，更多采取接触和渗透的柔性策略，期望达到影响精英阶层的价值观念和扶持亲西方势力的目的。

 

　　3.从对俄关系趋紧、对美欧关系趋暖看白俄罗斯外交的走向

　　白俄罗斯独立以来的外交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独立初期，推行重视俄罗斯的全方位外交；第二阶段是1994年卢卡申科担任总统以后，推行与俄罗斯联盟的外交。过去20多年，俄白双方始终没有取消1999年签署的联盟条约，但双方对于联盟的看法却发生了很大变化，分歧和争吵已成常态。乌克兰危机以后，俄白关系再次出现下滑。当前，俄白关系主要存在以下问题：白俄罗斯在俄乌矛盾中基本持中立立场；白俄罗斯拒绝俄罗斯在本国设立空军基地；俄罗斯对白俄罗斯财政补贴不断下降，占白俄罗斯GDP比例从2006年的27%下降到2017年的5%；俄罗斯对白俄罗斯农产品进入本国市场进行限制；俄罗斯称白俄罗斯拖欠能源费，不愿意以优惠价格出售给白俄罗斯能源；白俄罗斯不满意俄罗斯派驻本国的大使人选，最终不得已接受；俄罗斯自2017年2月起在俄白边境部分地区设立检查站；以及白俄罗斯努力改善与西方关系、与乌克兰合作、对外军事和经济合作多元化、与俄罗斯保持距离以显示外交独立性的举动。那么此次俄白关系紧张是阶段性的，抑或持续恶化，是否导致联盟解体或者如美国学者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所预测的俄罗斯重新吸收白俄罗斯呢？

　　俄白关系是白俄罗斯媒体热议的问题，白俄罗斯国内也有声音担心俄罗斯把白俄罗斯变成自己的一个行政区，这种担心在乌克兰危机以后有所增强。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曾指出，美国的明显衰落会给俄罗斯提供一个重新吸收白俄罗斯的几乎零风险的机会：至多动用最低限度的武力，所损失的仅仅是其作为负责任的地区大国的声望，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代价。与格鲁吉亚不一样的是，白俄罗斯既没有西方的武器，也没有得到西方的政治同情。如果没有美国的支持，欧盟不大可能会做出反应，而一些西欧国家将很有可能对白俄罗斯的请求无动于衷。在这种情况下，联合国将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动的（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2012）。

　　俄罗斯与白俄罗斯的关系是不对称的。白俄罗斯自独立时起内政外交与俄罗斯紧密捆绑，特别是国防安全、能源、投资、市场、财政等方面严重依赖俄罗斯。尽管近年来白俄罗斯不断弱化对俄依赖，但依赖程度仍然很高。白俄罗斯所需原油基本上依靠从俄罗斯进口，白俄罗斯通过转售部分原油和出售原油产品赚取可观利润。俄罗斯是白俄罗斯最大的投资和贸易伙伴，俄对白俄罗斯投资约占白俄罗斯吸引外资的三分之一，双方贸易额约占白俄罗斯贸易额一半。2017年对俄出口额占白俄罗斯出口额44.1%。从俄罗斯进口额占白俄罗斯进口额57.2%。白俄罗斯对欧亚经济联盟的依赖也比其他成员国要多一些。2017年白俄罗斯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贸易额在本国外贸额中占52.7%，而哈萨克斯坦是22.4%，俄罗斯只有8.9%。

　　处于相对弱势的白俄罗斯不愿意成为俄罗斯的附属国，因此强调俄罗斯是同根同源的兄弟民族，主张双方的联盟关系具有平等性质，认为联盟关系不应损害到本国的主权和独立，并坚决维护自身在联盟内的利益。俄罗斯循着历史惯性和地缘政治视角看待白俄罗斯，仅接受白俄罗斯成为主权国家的现实，不愿意承认白俄罗斯的独立。俄方认为，给予白俄罗斯经济好处的前提是白俄罗斯要在政治和军事上忠于俄罗斯，为俄罗斯的利益服务，因此把白俄罗斯与美国和欧盟接近、弘扬主权和民族独立意识、促进经济多元化、与乌克兰合作等一切与俄罗斯政策不一致的行为都看作是对自己的背叛。由于遭遇西方政治挤压和经济制裁，实力不济的俄罗斯不愿意向白俄罗斯让渡过多的利益，双方分歧凸显。

　　尽管存在认知和利益上的分歧，但俄白双方都清楚对方的底线，都会保持克制，并努力通过谈判达成一致。卢卡申科总统认为俄罗斯需要白俄罗斯，尽管不能指望俄罗斯为白俄罗斯挡子弹，但联盟关系对双方是相对理想的选择。白俄罗斯从未申请加入欧盟和北约，目前也没有离开欧亚经济联盟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的想法，与俄罗斯举行联合军演、加强双边军事合作符合白俄罗斯的利益。2019年白俄罗斯担任欧亚经济联盟轮值主席国，目前主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两个组织内维护自身的利益。俄罗斯总统普京非常清楚卢卡申科总统的接受度，预计不会逼迫白俄罗斯成为俄罗斯的联邦主体。因此，短期内俄白联盟不会解散，不过，双方互信的根基已经出现裂痕。

　　美国对白俄罗斯的政策大致经历了脱核（90年代上半期的平稳发展）——打压（1997年以后趋冷直至冰冻）——接触（乌克兰危机以后开始融冰）三个阶段。乌克兰危机以后，美国赞赏白俄罗斯在克里米亚和乌克兰东部冲突问题上的立场，转向接触白俄罗斯，鼓励白俄罗斯与俄罗斯拉开距离。这表现在：美国高层官员和代表团开始频繁访问白俄罗斯；美国部分取消对白俄罗斯制裁。与此同时，白俄罗斯官方开始对北约东扩表达温和立场，对于白美关系正常化释放积极信号。2019年1月美国负责欧洲和欧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米切尔访问白俄罗斯，受到卢卡申科总统的接见。白俄罗斯外长马克伊对媒体称，白俄罗斯已经解除了对美国驻白俄罗斯外交官人数的限制，双方应恢复大使级外交关系。

　　与美国相似，欧盟对白俄罗斯的政策大致也经历了上述三个阶段，只不过欧盟追求循序渐进，比美国的政策要温和一些。2013年以后随着欧盟的深度一体化，波罗的海三国等国家推动欧盟对白俄罗斯实施接触和合作政策。乌克兰危机后，白俄罗斯主动参与协调解决乌克兰东部冲突，这促使欧盟进一步接近白俄罗斯。2016年欧盟解除了对白俄罗斯的大部分制裁。2018年5月24日白俄罗斯举行首届“明斯克对话”国际研讨会，邀请了几百名欧盟驻白俄罗斯代表和欧盟成员国代表，探讨东欧安全问题。卢卡申科除了在会上发表讲话，还与欧盟代表团举行会晤。俄罗斯代表无论是参会人数还是日程安排都处于边缘地位。2018年10月白俄罗斯外长马克伊参加欧盟东部伙伴关系成员国外长年度会晤并表示，必须维护和发展东部伙伴关系。欧盟是白俄罗斯重要贸易伙伴，白欧贸易额占白俄罗斯外贸额1/4至1/3。白俄罗斯把欧盟看作重要的出口市场。2017年白俄罗斯对英国、德国和荷兰的出口额占出口总额的比例增长到15.8%。2018年1-8月白俄罗斯对欧盟出口增长43%。顺差22.32亿美元。

　　当下，白俄罗斯不可能像乌克兰那样走寻求加入欧盟和北约的道路，原因除了白俄罗斯对俄罗斯和欧亚经济联盟的现实依赖外，白俄罗斯国内缺乏相应的民意基础。很多机构针对白俄罗斯民众的调查结果都表明，多数白俄罗斯人希望与俄罗斯保持紧密良好的关系，支持白俄罗斯加盟入约的比例较低。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欧盟与白俄罗斯关系还没有完全正常化。根源是欧盟认为白俄罗斯推行的是专制和独裁制度，是俄罗斯的卫星国。白俄罗斯的欧洲问题专家普列伊戈尔曼认为，欧白关系的发展面临三个障碍：一是缺乏互信；二是白俄罗斯国内外存在反对白俄罗斯与欧盟关系正常化的势力，这些势力担心自身的利益因正常化蒙受损失；三是东欧地区的地缘政治形势不利于双方关系正常化，白俄罗斯的东欧邻国包括乌克兰和拉脱维亚都在助长东欧地区的形势紧张化，在诸如“西部”俄白军演等问题上刁难白俄罗斯。[6]

　　可以明确的是，未来白欧关系会朝着缓和的方向发展。欧盟会保持与白俄罗斯各阶层的接触，继续向白俄罗斯全面渗透，但短期内不大可能接纳白俄罗斯。白俄罗斯希望同时与俄罗斯和欧盟发展友好合作关系。卢卡申科总统在“明斯克对话”国际会议上指出，“我们不与俄罗斯一起反对欧洲，也不会与欧洲一起反对俄罗斯。原则上讲选边站的问题我们是不能接受的。”[7]

 

　　4. 白俄罗斯内政外交动向对于中白合作的影响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白俄罗斯内政外交虽然出现一些新的动向，但基本面并没有发生颠覆式变化。短期内，白俄罗斯将继续坚持强有力的总统制以及强调政府管理、以国有经济为主和保持高福利的社会市场经济模式，不会对政治经济体制进行重大改革，不会搞大规模市场化和私有化。白俄罗斯政治稳定有望继续保持，经济将缓慢复苏，对外政策将继续倚重俄罗斯并积极参与欧亚一体化进程。因此，白俄罗斯内政外交对中白合作的影响将呈现历史惯性并向纵深发展，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俄罗斯与西方在东欧地区的地缘政治博弈和军事对峙持续强化导致白俄罗斯的外部环境十分严峻。在这种情况下，白俄罗斯将继续把中国作为远弧外交（亚非拉外交）的支柱之一，以促进外交方向的平衡性，对冲来自其他方向的压力，并从对华合作中继续获得支持。这对于中方而言总体是有利的，因为中白关系的政治水平有望保持不断提升的势头，双方有望加强在双边和多边框架下的政治合作，为地区稳定和国际关系的民主化作出更多贡献。政治合作仍将是双边关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白俄罗斯在现有“铁哥们”关系的基础上将继续寻求与中国建立更加紧密的政治关系。与此同时，中方需要清醒地认识到，随着双边关系的不断升温，白俄罗斯对华诉求也将不断上升，有些诉求可能超出中方预期，给中方造成单方面的压力和负担，在处理时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践行正确义利观，既不能仅考虑自身利益挫伤白俄罗斯的积极性，也不能仅考虑对方利益不顾及国内民众的感受。在决定更多照顾对方利益的时候也需要量力而行，并使对方（包括决策层和民众）充分了解和理解，目的是保障双边友好关系行稳致远。

　　第二，白俄罗斯经济发展需要外部助力，对建立先进的生产基地、外资、技术、市场等将继续保持高度的诉求。鉴于中国对白俄罗斯投资不大，白俄罗斯将强烈呼吁中国加大对白投资。与此同时，白俄罗斯对于中国市场继续抱有相当高的期待，希望继续扩大本国商品对华出口。白俄罗斯从一体化的视角看待“一带一路”，把这一倡议看作国际合作的理念，将继续支持和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建设以及“一带一盟”对接。由于白俄罗斯政治和经济体制将保持延续性，投资环境不大可能发生剧烈变化。中白经贸合作中遇到的制度性因素和技术性问题需要经过耐心细致的沟通工作以及自上而下的途径才能逐步得到解决。中白工业园战略位置重要，是白俄罗斯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也是中国在海外最大的经贸合作区，担负着成为中外合作园区的典范、“一带一路”上的明珠、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示范等重大使命，它的成功将对欧盟、中东欧和欧亚地区的秩序产生深远影响。目前，中白工业园在一期基础设施建设和招商引资领域已取得阶段性成果，但工业园建设和经营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工程，解决市场、资金等领域问题的难度仍然不小。双方政府需要加强协调，逐步实现观念和政策融通，给予工业园先行先试的试验园区地位，引进多边开发性金融机构参与融资，建立弹性门槛，吸引造血功能强的企业入驻园区，形成有核心竞争力的产业集群，加快法律法规信息的共享和标准的对接，加强国际园区合作与交流，以及建立园区人才培训中心。

　　第三，人文领域也是白俄罗斯重视的合作方向。人文合作不仅有利于夯实中白关系的社会基础，在白俄罗斯看来还具有扩大白俄罗斯影响、促进经济利益和维护国家安全的重要意义。截至2018年底，白俄罗斯已建立4所孔子学院和7个孔子课堂，中国高校已建立8个白俄罗斯研究中心，4所高校设立白俄罗斯语专业。2019年是中白教育年，双方已签署教育活动计划，多所高校之间签署合作协议。未来，白俄罗斯将积极推进在本国建立面向东欧乃至欧洲的中国中心或者中文教学基地。白俄罗斯驻华大使鲁德还建议中国在白俄罗斯设立高校或者分支机构。此外，白俄罗斯将继续推进在中国高校建立更多的白俄罗斯研究中心和白俄罗斯语教学。从中白关系的长远发展考虑，中国教育部需要根据实际需求规划好全国高校白俄罗斯研究中心的规模和布局，促进这些中心之间的交流与合作，使它们协调发展，各具特色，优势互补。

　　长期来看，白俄罗斯将不断彰显对于主权和独立的重视，对政治稳定的重视优于经济社会发展，在内政方面可能趋于保守，在外交方面将趋于多元化。白俄罗斯有望继续保持稳定，但变化值得关注。只要中白双方彼此尊重，始终坚持平等互利原则，双边关系完全可以保持高水平和稳定性发展。

 

　　参考文献

　　[1] 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著：《战略远见：美国与全球权利危机》[M]. 新华出版社2012年，第98页。

 

 

Analysis on Domestic and Foreign Policy Trends of Belarus

 

Institute of Russian, East European and Central Asian studies, CASS ZHAO Hui-rong

 

　　Abstract: President of Belarus Lukashenko has made personnel adjustments to the government with the main purpose of solving economic problems and preparing for the presidential election. Belarus is not prepared to carry out major reforms in its political and economic system. It will not turn to parliamentary system for the time being, nor will it engage in large-scale marketization and privatization. With the deterioration of relations between Russia and the West and the enhancement of Belarus's consciousness of independence and sovereignty,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Belarus and Russia have increased. In the short term, Belarus will continue to maintain alliance relations with Russia and remain in the Eurasian Economic Union. Belarus is striving to normalize its relations with the European Union and will not propose to join the EU and NATO in the near future. The political nature of China-Belarus relations will continue to be strengthened, and Belarus will continue to hold high expectations in the areas of economic, trade and human cooperation with China.

　　Key Words: the Union of Russia and Belarus; the Eurasian Economic Union; China-Belarus Industrial Park

 

　　作者简介：赵会荣，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方向：欧亚地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