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亚美尼亚经济发展的影响因素既涉及国家的资源禀赋、经济基础和经济发展动力，同时也与该国所处的地缘政治经济环境密切相关。从现实的角度看，在目前开放的国际经济循环中，亚美尼亚所处的地缘和区域生产分工网络决定着未来一段时间国家经济发展的方向和前景。亚美尼亚国际贸易的商品结构以互补性贸易为主，但在一些产业方向上参与了具有产业内贸易特征的区域分工生产网络。实证分析表明，亚美尼亚的经济现代化需要最低限度的资本积累和更加专业化的分工经济，有效利用外部市场和获得带有适用性技术的外国直接投资将有效助力亚美尼亚经济发展，因此选择融入有利的外部区域生产分工网络是亚美尼亚经济开放战略策略的重要目标。

【关键词】亚美尼亚经济发展地缘区域生产分工网络

【作者】徐坡岭经济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黄茜（通讯作者），新疆财经大学国际经贸学院讲师，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专业博士研究生，E-mail：330311453@qq.com

 

亚美尼亚问题在国内学术界是小众研究对象，亚美尼亚经济发展问题研究在国内基本上属于空白。在少量的文献中，关于亚美尼亚地缘环境、对外关系等方面的研究则占了亚美尼亚问题研究的绝大部分[1]。这从侧面说明了亚美尼亚国内经济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其所处的地缘政治经济环境的影响。从苏联时期亚美尼亚作为加盟共和国的分工地位，到经济市场化之后与周边国家的经济关系，再到独联体地区经济一体化升级到欧亚经济联盟的水平，亚美尼亚经济发展和对外开放及其参与区域分工关系的特征都离不开俄罗斯的影子。中国的“一带一路”建设倡议提出之后，亚美尼亚参与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的选择多了一个重要选项。未来，亚美尼亚参与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的格局是否会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会对亚美尼亚经济产生何种影响，值得思考和研究。本文试从亚美尼亚经济的历史发展和基本现状出发，就地缘政治经济因素和开放条件下的区域生产分工网络对亚美尼亚经济发展产生的影响，以及未来可能的变化对此加以分析。

一亚美尼亚经济发展基本概况

亚美尼亚是一个矿产资源比较匮乏，现代工业基础设施相对落后，而且地缘政治和经济环境比较恶劣的国家。2017年末，亚美尼亚总人口298万[2]，国土面积2.98万平方公里，境内多山，但矿产资源并不丰富。蕴藏比较多的只有铜矿、铜钼矿和多金属矿，还有一些硫黄、大理石和彩色凝灰石矿藏，但缺乏矿物燃料，能源奇缺，主要为水力资源。

（一）俄罗斯主导着亚美尼亚的经济开放与区域经济合作

苏联时期，亚美尼亚作为加盟共和国，是苏联计划经济分工体系的一环，当时苏联在这里设置了机床、仪表和纺织厂，产品出口到其他苏联加盟共和国，换取自己缺乏的原材料。苏联解体后，在独联体各国寻求政治独立的过程中，经济分工关系迅速碎片化，这些产业的原料来源和生产用机械设备与领配件供应很快中断，工业基础遭到破坏。与此同时，国内经济市场化转型也中断了原来的生产供应体系。这导致转型一开始就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危机。1994年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支持下，亚美尼亚完成了大部分中小企业的私有化和经济自由化改革，并利用IMF的支持稳定了本币汇率，控制了通货膨胀，恢复了经济增长[3]。

成为独立主权国家之后的亚美尼亚，其经济发展很快遭遇地缘政治经济难题，历史上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和土耳其的历史积怨逐渐成为其经济发展的外部制约。作为被土耳其、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和伊朗包围的内陆国家，土耳其和阿塞拜疆对亚美尼亚的边界封锁，决定了亚美尼亚经济开放的方向只能选择伊朗和格鲁吉亚，进入世界市场和国际分工循环的国际贸易和经济合作通道也只能取道格鲁吉亚和伊朗。由于市场规模、工业能力和资源禀赋限制，格鲁吉亚和伊朗都无法成为亚美尼亚的优先合作对象，因此，随着俄罗斯走出转型性经济危机，亚美尼亚的首选能源进口来源和商品出口目的地再一次回到了俄罗斯。与此同时，艰难的地缘安全环境使得亚美尼亚把国家防务安全交给俄罗斯的军事基地负责，国内电力和能源生产输送，以及通讯和金融业也逐渐被俄罗斯资本控制，从而形成了亚美尼亚经济与俄罗斯经济高度相关的局面（见图1）。亚美尼亚比俄罗斯更大幅度的经济波动是两国经济走势的主要差异，原因在于亚美尼亚小型经济体更容易受外部因素冲击，经济系统更加脆弱。

图1俄罗斯和亚美尼亚1992-2017年GDP增长率

数据来源：https://data.worldbank.org/country/armenia?view=chart

2008年经济危机之后，俄罗斯经济增长中的结构问题愈加突出，能源作为经济增长动力的作用逐渐削弱，特别是2014年西方制裁和油价下跌背景下，俄罗斯经济增长受到冲击，再次出现经济危机。在此背景下，俄罗斯加快由其主导的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2015年1月1日，俄白哈关税同盟和欧亚经济共同体合作机制升级为欧亚经济联盟，亚美尼亚作为欧亚经济联盟创始成员国，加入了地区一体化进程。

（二）亚美尼亚外贸合作近年来出现主要市场集中化和多元化双重趋势

亚美尼亚经济与俄罗斯经济的高度相关性，使得亚美尼亚经济增长高度依赖俄罗斯的经济发展状况。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俄罗斯经济结构问题的累积和2014年之后石油价格对俄罗斯经济增长刺激作用的减弱[4]，使得受俄罗斯经济影响的亚美尼亚经济增长陷入被动。在此背景下，一方面，俄罗斯加强地区经济一体化的努力使得亚美尼亚外部经济一体化出现贸易转移效应和市场集中化趋势，另一方面，亚美尼亚寻求开放格局多元化的诉求也受到外部积极因素的推动，从而使得经济开放格局呈现出多元化的特征。

表1亚美尼亚2012-2017年主要贸易伙伴国（亿美元）
	2012	2013	2014	2015	2016	2017
出口	14.28	14.80	15.19	14.87	17.97	22.43
俄罗斯	2.80	3.34	3.08	2.26	3.73	5.42
保加利亚	1.29	1.52	0.86	0.79	1.63	2.86
德国	1.53	0.86	1.59	1.45	1.35	1.32
中国	0.31	0.69	1.71	1.65	1.00	1.24
格鲁吉亚	0.82	0.86	0.84	1.16	1.41	1.55
伊拉克	0.16	0.48	0.81	1.31	1.41	1.21
瑞士	0.71	0.25	0.14	0.41	0.95	2.69
加拿大	0.98	0.96	0.85	0.78	0.70	0.84
进口	42.65	44.77	44.02	32.54	32.27	41.83
俄罗斯	10.59	11.11	10.94	9.48	9.91	11.71
中国	4.00	3.87	4.18	3.16	3.63	4.81
德国	2.65	2.81	2.83	2.02	1.60	2.07
土耳其	2.14	2.11	2.32	1.37	1.69	2.29
伊朗	2.20	1.98	2.07	1.98	1.65	1.79
意大利	1.69	1.65	1.80	1.49	1.27	1.63
乌克兰	2.16	2.27	2.02	1.25	0.99	1.19
美国	1.44	1.38	1.34	1.08	0.79	1.36

数据来源:Asian Development Bank,Armenia, Key Indicators 2018 （XLSX）, https://data.adb.org/dataset/armenia-key-indicators

表1的数据显示，2015年欧亚经济联盟正式运行后，亚美尼亚对俄罗斯的经贸额进一步上升。尽管2015年受俄罗斯经济危机的影响，俄罗斯的进出口总额下降了33.6%，其中，进口下降37.3%，出口下降31.3%[5]，但2015年俄罗斯对亚美尼亚的出口仅比减少13.3%，自亚美尼亚的进口下降26.6%。2016年经济趋稳之后，自亚美尼亚的进口比上年增长65%，2017年再增长45.3%。对亚美尼亚的出口2016年和2017年分别增长4.5%和18.2%。欧亚经济联盟经济一体化组织的贸易转向效应使得亚美尼亚外部市场的集中度进一步上升。但欧亚经济联盟由于市场容量限制，使得成员国只能寻求在联盟外市场满足自己的进出口需要。联盟内哈萨克斯坦、俄罗斯和亚美尼亚的出口市场（国内产出的价值实现）和进口市场（与商品竞争力、产业内分工和市场距离有关）都没有局限在联盟内。表2所示的2017年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贸易结构表明了这一点[6]。这是促使亚美尼亚国际贸易市场多元化发展的重要因素。欧洲市场中的保加利亚和瑞士，临近市场中的格鲁吉亚等国，作为亚美尼亚出口市场的地位也有较大幅度提升（表1）。另外，2013年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在中亚和高加索地区产生积极反响，亚美尼亚与中国的经贸合作也有了较大幅度发展。其中，亚美尼亚对中国的出口逐年增加，从2012年的3100万美元增长到2017年的1.24亿美元，从中国的进口呈现波动状态，从2012年到2017年，分别为4.0、3.87、4.18、3.16、3.63和4.81亿美元[7]。

表22017年欧亚经济联盟成员贸易额在联盟内和与其他贸易伙伴国之间的分布

数据来源：Евразийский 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йсоюз в цифрах: краткийстатистическийсборник; Евразийская 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 комиссия. Москва: 2018. C.149.

总的来看，亚美尼亚进出口市场向俄罗斯的集中和向欧亚经济联盟外第三方市场的多元化发展趋势是并存的。根据亚洲开发银行的数据（表3），从2013年到2017年，亚美尼亚与俄罗斯的贸易占贸易总额的比重从24.81%上升到28.64%。其中，俄罗斯作为亚美尼亚产品出口市场的重要性受到俄罗斯经济波动而导致的进口能力变化的影响，呈现不稳定波动状态。但俄罗斯作为亚美尼亚进口商品来源地的重要性总是快速上升的。特别是欧亚经济联盟2015年开始运行之后，这一趋势更加明显，呈现出进口来源市场集中度急剧上升的趋势。这是从市场集中度看。另一方面，2013年以来，亚美尼亚与其他贸易伙伴的进出口情况则呈现出市场多元化的趋势。出口市场中，中国、德国、保加利亚、瑞士、格鲁吉亚和伊拉克等国在总出口中的份额具有多元化的趋势。进口品来源市场中，中国、德国、土耳其、伊朗、意大利等国的重要性更加突出。（见表4）

表32013-2017年亚美尼亚与俄罗斯贸易总额（亿美元）及占其外贸总额的比重
年份	2013	2014	2015	2016	2017
贸易总额	14.45	14.03	11.74	13.36	17.30
占比（%）	24.26	23.69	24.76	26.88	27.32
出口总额	3.35	3.08	2.26	3.70	5.57
占比（%）	22.60	20.30	15.19	20.78	24.90
进口总额	11.10	10.94	9.48	9.85	11.73
占比（%）	24.81	24.86	29.14	30.21	28.64

数据来源：同表1。

表4  2017年亚美尼亚主要贸易伙伴国及占比

数据来源：同表1。

 

二亚美尼亚参与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的基本特征

一个国家参与国际分工和区域生产网络的形式是由该国的资源禀赋、经济发展阶段和技术水平决定的。根据贸易产生的原因不同，贸易类型分为产业间贸易、产业内贸易和产品内贸易[8]。这三种贸易类型基本上反映了一个国家参与国际分工和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的特征。

产业间、产业内和产品内贸易反映了商品生产中分工和产业链的长度，以及迂回生产方式的发育程度，进而也反映了一国经济的工业化和现代化水平。区分不同贸易类型的方法主要是运用联合国统计委员会制定的《国际贸易标准分类》（SITC）形成的贸易统计数据来计算[9]。SITC0~SITC4为初级产品，其余为工业制成品。

（一）亚美尼亚参与国际分工方式以产业间分工为主

根据国际贸易组织的统计，亚美尼亚进出口贸易的商品结构如下：（1）亚美尼亚出口商品主要是SITC1、SITC2和SITC6类商品，即饮料、香烟、非食品原料和合成轮胎、纺织品等（表5）；（2）进口商品主要是SITC0、SITC3、SITC6和SITC7，即主要是粮食及食品、燃料、橡胶制品矿产品和机械运输设备（表6）。

上述这种进出口结构反映了亚美尼亚的资源禀赋特征和产业竞争力特点。一方面，亚美尼亚粮食和农产品无法自给自足，同时，缺乏能源燃料和工业发展所需要的工业原料，需要靠进口来弥补。工业基础薄弱，发展所需的机械设备和运输设备也需要进口。另一方面，初级产品及加工业中，饮料、香烟、非食品原料以及合成轮胎和纺织品具有一定国际竞争力。

表5亚美尼亚2013-2017年出口商品结构（%）

年份	2013	2014	2015	2016	2017
SITC0	7.68	7.09	6.77	6.83	6.47
SITC1	18.84	20.37	18.85	21.25	22.16
SITC2	22.03	20.46	26.15	23.88	29.48
SITC3	6.02	6.06	6.23	3.40	3.36
SITC4	0.00	0.00	0.00	0.04	0.01
SITC5	1.71	1.35	1.51	1.43	1.74
SITC6	29.33	29.98	22.19	19.31	16.71
SITC7	3.10	1.74	1.78	2.28	2.44
SITC8	6.26	7.21	8.92	12.81	10.55
SITC9	5.02	5.75	7.61	8.77	7.08

数据来源：同表1。

 

表6亚美尼亚2013-2017年进口商品结构（%）

年份	2013	2014	2015	2016	2017
SITC0	14.48	14.57	14.60	13.29	13.55
SITC1	3.83	3.30	4.07	4.81	3.47
SITC2	1.57	2.03	2.45	2.40	1.64
SITC3	22.04	19.57	20.69	17.63	16.10
SITC4	1.07	0.92	0.88	0.88	0.76
SITC5	10.56	10.76	11.38	11.99	12.45
SITC6	17.72	19.92	18.69	19.82	19.72
SITC7	17.37	16.67	18.07	18.14	20.00
SITC8	7.36	8.28	8.44	10.15	10.81
SITC9	4.00	3.98	0.74	0.89	1.51

数据来源：同表1。

亚美尼亚的资源禀赋和产业竞争力特点决定了亚美尼亚的商品进口结构。而这种进出口贸易的商品结构特征是一种典型的产业间贸易，以互补性贸易内容为主。同时，与特定国家形成了投资品或工业生产上游产品的上下游分工关系。

（二）亚美尼亚与俄罗斯之间存在上下游产业内贸易关系

俄罗斯作为亚美尼亚最大的贸易伙伴国，是亚美尼亚化工原料、橡胶制品矿产品和工业设备及零配件的来源地，同时是亚美尼亚利用这些原料和零配件生产的最终产品的销售市场。俄罗斯对亚美尼亚的工业原料、中间品供应贸易关系主要分布在SITC5、SITC6和SITC7类商品中。运用产业内贸易指数[10]计算，可以发现俄罗斯与亚美尼亚之前在特定产业存在微弱的产业内贸易关系。中间品贸易特征具有上下游分工的性质（见表7）。

表7亚美尼亚与俄罗斯2013-2017年间的产业内贸易指数（IIT）
	2013	2014	2015	2016	2017
SITC0	0.10	0.11	0.09	0.12	0.18
SITC1	0.24	0.24	0.35	0.28	0.21
SITC2	0.25	0.31	0.26	0.08	0.05
SITC3	0.00	0.00	0.00	0.00	0.00
SITC4	0.00	0.00	0.00	0.00	0.00
SITC5	0.17	0.13	0.28	0.20	0.33
SITC6	0.12	0.09	0.11	0.31	0.20
SITC7	0.14	0.22	0.17	0.25	0.27
SITC8	0.36	0.34	0.15	0.14	0.13
SITC9	0.00	0.00	0.00	0.00	0.00

数据来源：同表1。

（三）亚美尼亚在区域分工网络中未充分利用其相对丰裕要素

相对于亚美尼亚的自然资源和资本存量，其人力资源在国内经济发展和地区经济分工中属于相对丰裕的生产要素，但该资源没有被充分利用，也没有因此形成经济竞争优势。亚美尼亚的出口部门集中在香烟、饮料、非食品原料和纺织品，这些产品属于劳动密集型产品，但出口竞争力和产业规模优势没有达到替代周边市场产品的能力，对于吸纳剩余劳动力的效应也不显著。

统计资料显示，亚美尼亚2017年劳动人口123万，就业人口101万，失业率达17.9%。亚美尼亚的这种高失业率是持续性的，与经济增长速度关系不大。从2013年到2017年，GDP增速最低为0.22%（2016年），最高为7.5%（2017年），其余年份在3.2%至3.6%之间，但失业率却一直处于16.2%至18.5%的高位区间。2016年亚美尼亚15-24岁的青年人中，既没有接受教育或培训，也没有就业的人口占到了35.6%（其中，女性占34.8%，男性36.4%）。就业人口中，2016年月均工资为393美元，2017年为404美元[11]。

亚美尼亚不仅失业率高，而且适龄劳动人口中，海外移民人口居高不下。[12]。据联合国国际移民署统计，1990-2017年，亚美尼亚向海外净移民总人口达到了109万人[13]。与20世纪90年代由于纳卡冲突、斯皮塔克地震和苏联解体引发的移民不同，进入21世纪后，劳务移民成为亚美尼亚海外移民的主要特征。到2012年，仅俄罗斯境内的亚美尼亚劳务总量就高达148.05万[14]。海外劳务移民一方面为亚美尼亚带来了大量的侨汇收入，成为亚美尼亚国民收入的重要来源，比如，2015年侨汇收入占GDP的比重达到将近20%。另一方面，海外移民也正在损害亚美尼亚国内的人力资本质量。大量人口移民海外正是由于国内经济不景气和就业机会减少造成的。

低收入水平意味着劳动力成本具有竞争优势，同时存在高失业率，则意味着缺少资本对劳动的雇佣。这意味着丰裕要素的回报率低，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资本投资匮乏。

三俄罗斯主导区域分工网络对亚美尼亚经济发展的影响

经济发展是比经济增长内涵更加丰富的概念，包含了除经济增长之外的经济结构优化、国民经济安全性和独立性增强、劳动生产率提升、技术水平改进和经济竞争力的提高等，其中，积累能力、投资能力、可持续发展能力和国际经济竞争力都是衡量经济发展的重要指标。

在参与地缘和区域经济分工网络的过程中，改善经济安全状况，提升经济竞争力，提高丰裕要素的边际报酬率，对于一国经济的发展具有优先性。同时，由于参与国际经济分工网络是国家对外战略特别是对外经济战略的组成部分，而根据现实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对外战略主要服务于安全、发展和地缘影响力。因此，可以从经济安全、经济发展和对地区分工体系的影响力来评估参与地区生产分工网络对一国经济发展的影响。

根据以上对经济发展和对外经济战略目标的理解，结合亚美尼亚目前经济发展状况，可以发现，亚美尼亚既有的地缘和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状态对促进经济发展效果不但不显著，而且在某些方面的影响是负面的。

（一）对经济独立性和经济安全的影响

广义的国家经济安全包括经济独立性和经济风险，狭义的经济安全则主要指国家经济抵御外部冲击，防范风险的能力。衡量国家短期经济安全风险的主要指标包括国家信用、能源安全和债务边界。长期经济安全则主要指可持续发展能力、经济独立性等。依据这些标准，结合亚美尼亚目前所处的地缘和区域生产分工网络，可以有以下结论：

第一，亚美尼亚与俄罗斯和伊朗的经济合作和分工关系，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亚美尼亚的能源短缺和能源安全问题。特别是近年来亚美尼亚与伊朗经济关系的发展，对于亚美尼亚能源来源多元化和能源保障意义重大。

另外，参与区域国际生产分工网络，还解决了亚美尼亚的粮食供给、工业原料供给问题。这是亚美尼亚经济与外部产业间互补性贸易的基础性原因。

第二，对外经济依存度提高和出口能力不足，降低了亚美尼亚经济的独立性。表8的数据显示，相对于进口需求，亚美尼亚的出口能力低下，进口依存度高，经常账户赤字居高不下。与此同时，经济的总对外依存度呈现波动状态，在经济增长率比较高的年份，进口依存度呈现出更高的水平，经济增长低迷是出口能力下降，进口依存度下降更多。这表明，亚美尼亚物质生产部门的供给能力相对薄弱。国内需求的增长需要靠外部市场来满足。这降低了亚美尼亚经济的独立性。另一方面，2010年以来，亚美尼亚出口占GDP的比重逐渐上升，表明经济的国际竞争力（出口竞争力）处于成长之中，对降低经常账户赤字起到了积极作用。

表8亚美尼亚2008-2017年进出口、净出口（经常账户余额）及对外经济依存度
	2008	2009	2010	2011	2012	2013	2014	2015	2016	2017
出口（亿美元）	10.57	7.10	10.41	13.34	13.80	14.79	15.47	14.85	17.92	22.43
进口（亿美元）	44.26	33.21	37.49	41.45	42.61	43.86	44.24	32.39	32.73	41.83
净出口（亿美元）	-33.69	-26.11	-27.08	-28.11	-28.81	-29.07	-28.77	-17.54	-14.82	-19.40
出口依存度（%）	9.5	8.9	12.9	14.1	15.2	14.7	14.6	15.4	17.9	20.6
进口依存度（%）	33.6	33.1	35.2	34.9	36.4	34.5	32.3	26.6	26.9	33.5
对外经济依存度（%）	43.1	42.0	48.1	49.0	51.6	49.2	46.9	42.0	44.8	54.1

 

 

 

 

 

 

 

 

 

 

 

 

 

 

 

 

 

 

 

 

 

 

 

 

数据来源：Asian Development Bank, Armenia, Key Indicators 2018 （XLSX）,https://data.adb.org/dataset/armenia-key-indicators

注：对外经济依存度是指一国对外贸易额占本国GDP的比重，反映一国经济对国际市场的依赖程度。

（二）区域生产分工对固定资产投资和可持续发展能力无积极影响

经济增长的推动力量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要素投入的增加，一个是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其中，要素投入是决定经济增长的最基本因素。在投资增加的基础上，实现了生产规模的扩大，才能为技术创新和技术进步提供产业基础。特别地，对于一国经济发展而言，固定资产投资率保持不低于GDP的20%的水平，是实现扩大再生产和长期经济增长的前提。但观察亚美尼亚的投资状况，可以发现，这个领域是造成亚美尼亚经济缺乏长期发展基础的最重要原因。

表9的数据表明，亚美尼亚2013年以来的固定资产投资率处于一种非常低的水平上，长期低于10%，国内总储蓄率更是处于非常低的水平。这种超低水平的积累率和固定资产投资率意味着，亚美尼亚不但无法实现设备更新和扩大再生产，而且其基础设施和工业设备一定处于逐渐衰败的过程之中。

如果观察亚美尼亚的固定资产投资结构，投资领域的问题更加严重。根据欧亚经济联盟统计委员会的数据，在2017年亚美尼亚的固定资产投资中，主要投向是水、电和燃气的生产和供应（12.6%），仓储和运输（12.8%），房地产（26.7%）。在投资资金来源中，来自外资的投资占10.5%，是欧亚经济联盟中对外资投资依赖度最高的国家[15]。非常低的投资率和更高的进口增长率，显示亚美尼亚在地缘和区域国际生产分工网络中，缺乏形成资本的能力，这是对亚美尼亚长期经济增长的重要威胁。

资料来源：Евразийский 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й союз в цифрах  2018，http://eec.eaeunion.org/ru/act/integr_i_makroec/dep_stat/econstat/Documents/Brief_Statistics_Yearbook_2018.pdf

* 2018年1-9月数据来源:Социально - 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е положение Республики Армения в январе - сентябре 2018 года, https://www.armstat.am/ru/?nid=82&id=2085

 

(三)受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的影响，亚美尼亚经济存在去工业化趋势

积累能力低下，固定资产投资率无法保证基本的简单再生产需要，使得亚美尼亚物质生产部门处于逐渐萎缩的状态。这是亚美尼亚经济现代化和工业化的主要威胁。

图22007-2017年亚美尼亚GDP产出构成

数据来源：同表1。

图2是2007年以来亚美尼亚GDP产出结构的比例变化情况。2007年的时候，亚美尼亚农业、工业和服务业的产出比例是20.0：43.2：36.8，到了2017年，这一比例变成了16.3：27.6：56.1。亚美尼亚制造业部门的劳动生产率还不具有国际竞争力，国内制造业部门的劳动生产率和生产能力也不足以满足全社会对基本消费品的需求。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亚美尼亚逐渐进入了后工业社会。但这种去工业化并不代表经济现代化水平的提高，反而是国民经济技术基础和财富生产能力的下降。亚美尼亚这种经济结构的消极变化与所处的地缘和区域分工生产网络密切相关。国民经济的关键领域缺乏经济主权，工业部门的国际竞争力得不到提高，损害了长期经济增长的基础。

表10的数据是欧亚经济联盟统计委员会的数据，与亚洲开发银行的数据有微小的不同，但大的结构性变化是相同的。其中GDP增加值变化在物质生产部门的分布和生产性服务业部门的分布，进一步证明了经济结构变化对物质生产部门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不具有积极意义。

表10亚美尼亚2013-2017年GDP增加值的结构变动情况（现价，%）

年份	2013	2014	2015	2016	2017
GDP增加值	100	100	100	100	100
制造业部门	50.8	48.9	48.0	46.6	44.9
包括：农业林业和渔业	20.7	20.4	19.3	18.2	16.7
工业	18.3	18.0	18.2	19.8	20.0
建筑业	11.8	10.0	10.5	8.6	8.2
服务业部门	49.2	51.1	52.0	53.4	55.1
包括：批零贸易;汽车等维修	13.5	13.3	12.2	10.9	12.0
交通、仓储与信息、通信	6.7	7.2	6.6	7.1	7.1

数据来源：Евразийский 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й союз в цифрах  2018，http://www.eurasiancommission.org/ru/act/integr_i_makroec/dep_stat/econstat/Documents/Brief_Statistics_Yearbook_2018.pdf

四结论：通过分工网络多元化提升经济独立性与经济现代化

（一）基本结论

前面的分析表明，亚美尼亚经济在2017年恢复增长，与俄罗斯经济形势的变化密切相关，俄罗斯是亚美尼亚经济增长和衰退的原因。造成这种现象的深层次原因是，目前亚美尼亚处于由俄罗斯主导的区域生产分工网络之中。尽管俄罗斯为亚美尼亚提供了能源安全保障，但也对亚美尼亚的经济自主性和经济现代化空间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首先，亚美尼亚目前在区域生产分工网络中的地位及其与外部的经贸关系，一定程度上保证了能源供给，提高了食品供给能力。同时，个别出口部门也获得了参与国际分工的出口收益。但现有的区域生产分工网络没有帮助亚美尼亚实现积累和投资能力的提高。甚至目前的地缘和区域分工网络是损害亚美尼亚的积累和投资能力的。目前，亚美尼亚经济中的去工业化趋势，就是这种危害的证明。这里特别需要强调的是，对于亚美尼亚这样的知识产权和创新能力基础比较薄弱的发展中国家而言，由于在现代生产性服务业领域缺乏竞争力，当前的去工业化趋势是逆现代化进程的，是向前工业化经济发展阶段的回归，而不是经济现代化水平的提高。特别是，由于投资和积累能力受到伤害，目前亚美尼亚在地缘和区域分工网络中的地位已经妨碍了经济长期发展的可持续性。

其次，亚美尼亚目前参加地缘和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的主要方式是以经济互补性和产业间贸易为主，没有有效参与到区域产业链附加值的生产中。主要体现在亚美尼亚的人力资本没有得到充分利用，资源收益外溢程度非常高。

因此，亚美尼亚需要在外部经济合作方面调整方向，争取实现外部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的多元化。亚美尼亚需要扩展对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的参与范围和参与水平，通过外部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的多元化，一方面提高自身经济的独立性，另一方面扩展自身经济现代化的空间。

（二）几点扩展性思考

第一，俄罗斯作为亚美尼亚外部生产网络的区域分工中心，其所拥有的资源和条件非常有限，很难发挥区域生产分工中心中周边的积极辐射和带动作用。

俄罗斯目前在独联体区域分工网络中仍然具有决定性的地位和作用。综合起来看，俄罗斯在该地区分工中的地位是由其地缘政治影响、能源优势和相对市场容量决定的。无论是亚美尼亚、格鲁吉亚等高加索国家，还是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等中亚国家，或者是白俄罗斯、乌克兰等国，他们对俄罗斯在商品市场或能源、产业分工等方面的依赖主要是由俄罗斯的上述优势决定的。与此同时，俄罗斯与这些国家的技术梯度差异也保证了俄罗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成为这些国家的技术上游。但与世界其他区域分工中心相比，俄罗斯并不具备对周边经济的积极引领作用。

观察世界经济发展史和当前的世界经济分工格局，可以发现，成为一个积极的区域分工中心，至少需要三个方面的条件：技术创新能力、市场容量和资本供给能力。

其中，技术创新能力是经济和社会进步的首要因素。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英国成为欧洲区域分工中心，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德国在欧洲区域分工中心地位的上升，第三次工业革命时期，日本在东亚的区域分工中心地位，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正是技术创新能力的引领作用。

市场容量是区域分工中心国际地位和全球竞争力的另一个决定性因素。美国在二战后成为全球分工体系的引领者，与美国的市场容量、供给能力和产业塑造能力密切相关。欧洲在二战后对建立区域一体化市场孜孜以求，最终建立起包括商品市场、要素市场、金融市场和统一货币的欧盟，正是对区域市场容量的塑造。

资本供给能力则是区域经济分工中心的第三个必备条件。丰富的金融资源，发达的金融创造体系和健全的金融风险防范与控制体系，可以保证对区域经济发展的资本供应和产业塑造能力。这方面，欧盟、美国具有相对优势。

对比美国、欧盟、曾经的日本和现在的中国，俄罗斯作为区域分工网络中心的条件非常有限。除了相对市场容量和相对技术梯度外，技术创新能力、吸收和供给能力、资本供给能力都相当薄弱。这是独联体区域经济一体化进展缓慢和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的经济增长效应微弱的重要原因。

第二，中国通过“一带一路”建设参与欧亚地区的区域生产分工网络，可以通过与俄罗斯的合作提高该地区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的竞争性和对区域经济发展的带动作用。

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建设具有区域发展共同体性质。“一带一路”在经贸合作方面的核心内容是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基础设施联通。这些建设内容将推动该地区的市场扩展，提高该地区的资本供给能力，并促进这一地区的固定资产投资和资本积累。俄罗斯在该地区区域生产分工网络中的优势是地区秩序安排、能源市场控制能力，但缺少创新引领、市场容量和资本供应能力。在独联体地区的经济一体化合作中，中国和俄罗斯可以发挥各自的优势，通过优势互补，提升地区经济分工网络的合作水平和全球竞争力，并提升地区经济合作的发展引领作用。

第三，亚美尼亚可以在参与由俄罗斯、欧盟和“一带一路”引导的区域生产分工网络中，提高自身丰裕要素的边际产出能力，提升资本积累能力和经济现代化的发展空间。

亚美尼亚经济目前存在高失业率、低储蓄率、低资本形成能力等问题，丰裕要素的边际产出非常低。这说明亚美尼亚经济开放的方向和参与方式存在弊端。这就需要亚美尼亚调整经济开放的方向，扩展对区域生产分工网络的参与范围和参与水平，解决经济开放和经济现代化之间存在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