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苏后的俄罗斯经济：在弱增长中寻求突破

徐坡岭[1]

【摘要】俄罗斯经济2016年第四季度从危机中复苏中，2017年以来的增长动力正在弱化。2018年表现出的弱增长特征表面，俄罗斯要想寻求经济突破，结构问题、基础设施问题、投资问题、进口替代问题和财政货币政策的选择问题还远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案。2018年俄罗斯在退休金改革、增值税改革、进口替代政策和投资方面政策效果，以及制裁的长期影响，是观察俄罗斯经济突破方向的重要指标。但无论如何，投资问题和对外经济民族主义政策与国内宏观财政货币政策的新自由主义逻辑矛盾，仍是影响俄罗斯长期经济增长的关键问题。

【关键词】俄罗斯经济  弱增长  进口替代周期

 

普京在2018年11月28日进出口银行主办的“‘俄罗斯召唤’投资论坛”上强调，“俄罗斯当前的经济增长速度不能满足大幅提高人民生活生平的需要”[2]。在2018年12月20日的年度大型记者招待会上，普京再次强调，经济增速要想有所突破，结构转型是前提。为此，需要大量资源，需要创新。为此目的，政府在科学和教育等部门设立了12个大型项目。俄罗斯的目标是要成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因此，政府争取从2021年起实现3%的经济增长率[3]。普京的上述表态从一个侧面表明，俄罗斯从2016年第四季度走出经济危机之后，2017年呈现的经济复苏势头正在减弱。2017年第四季度GDP增速由第三季度的2.2%将为0.9%，2018年前三季度分别增长1.3%、1.9%和1.6%。受内外部因素的影响，2018年第四季度GDP增速不会超过1%。这样看，2018年全年增速约在1.5%左右。这种经济增速属于弱增长，而且这种趋势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比如持续到2020年。

普京2018年再次当选总统后后，签署了五月总统令，为经济增长规定了一些宏大的目标，包括2024年成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提高投资率至GDP的25%，在经济较快增长的基础上，大幅提高居民的福利水平等。但到目前为止，俄罗斯实现经济快速而且持续稳定的增长的条件还不具备，在消费、投资和净出口三大要素中，消费增长受石油价格行情未来不确定性和社会领域支出规模无法更大幅度提高的影响，不可能成为经济增长的稳定动力；投资增长受外部制裁和国内投资环境的影响，还难以快速提升；净出口增长受到非能源产品国际竞争力的制约，也难堪大仁。因此，普京所强调的“突破”[4]，还需要寻找，还需要组织相应资源。这项工作可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突破的方向和效果还有待观察。

一、2018年俄罗斯经济的基本态势：弱增长和消极性稳定

普京强调，俄罗斯政府和行政管理部门在2017年一直在认真研究未来经济突破的方向，并做了大量工作。他特别强调，如果有人说，政府经济政策变化很少，那一定是没有在金融和经济部门工作。但毫无疑问，俄罗斯2017年和2018年的宏观政策还没有转化为经济增长的力量。2018年的经济形势可以用弱增长和消极性稳定来概括。首先，之所以说是弱增长，是因为2018年的经济增长率将基本和2017年持平。季度经济增长趋势减弱表明，俄罗斯为举办2018年世界杯足球赛所进行的大项目投资的增长效应已经基本消失，与此同时，经济从2015年危机中反弹和复苏的固定资产投资与增加库存的冲动也在减弱。其次，之所以说是消极性稳定，是因为俄罗斯追求财政平衡和低通胀的财政货币政策，等于完全把推动经济增长的任务交给市场去完成，但俄罗斯市场的垄断性、外资流入的政策与制度环境、消费继续增长的限制等，都决定了进口替代和促进出口的这种具有经济民族主义的对外经济政策无法转化为经济增长的动力。

1.2018年俄罗斯GDP弱增长和弱波动态势是对上年趋势的继承

2018年前三季度俄罗斯的GDP增长率分别为1.3%、1.9%和1.5%，1-9月份增长1.6%。作为对比，2017年前三季度的增长率则分别为0.6%、2.5%和2.2%，2017年1-9月增长1.8%。历史上看，由于季节原因，俄罗斯第四季度的GDP增长率加速的概率很小，比如2012年以来，只有2016年第四季度的GDP增长率由于危机反弹因素而高于第三季度，其余年份均低于第二和第三季度，2017年第四季度更是直接从2.2%降为0.9%。考虑到2018年第四季度石油价格下跌、增值税改革效应和制裁扩大的因素，俄罗斯2018年第四季度经济加速的可能性很小。因此，俄罗斯央行预测2018年俄罗斯GDP全年增速在1.6%至1.7%之间已经是相当乐观的[5]。有鉴于此，从趋势上看，2017年俄罗斯经济从危机中复苏的向上势头，在2018年已经减弱，全年弱增长的态势明显。

从经济增长的行业特征看，2017年为经济复苏做出重要贡献的农业、仓储运输和不动产交易等行业，在2018年的增长速度较大幅度下降，出现停滞甚至负增长。2018年1-9月增速分别为农业增速-3.3%（上年同期1.8%），仓储运输2.7%（上年同期4.5%），不动产交易0.5%（上年同期2.4%）。2018年1-9月表现突出的行业是金融保险增长8.0%（上年同期0.2%），餐饮旅馆增长5.4%（上年同期1.5%）。仓储运输业减速，说明物质部门的生产活动不活跃。金融保险和餐饮旅馆业活跃，则说明资本成本过高，这使得技术密集度低、轻资产和短周期行业的经济机会更多。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俄罗斯产业扶持政策的效果仍然没有显现。为了促进投资和社会经济发展，俄罗斯在2015年以后设立了许多创新和投资扶持基金，但从运行效果看，还不理想。在2012年五月总统令的经验基础上，2018年5月普京再次签署新五月总统令，力图以战略规划和战略支持的方式实现社会经济发展的战略目标。在实际执行中，部门、领域、行业、地区的发展扶持项目和基金还没有有效促进投资发展。

在2015年开始执行的反危机和进口替代政策中，俄罗斯的制造业部门包括农业和工业部门就居于中心地位。2016年和2017年延续了相关政策扶持。2018年这一领域仍是政策重点。2018年1-11月，俄罗斯工业部门的增速为2.9%，高于2017年同期的2.5%。其中，对俄罗斯经济增长一直起到支柱作用的采掘业增速在1-11月份达到3.8%，快于上年同期的2.4%。加工业基本保持不变，1-11月增速为2.9%（上年同期3.0%）。加工业内部，属于最终消费品的造纸、木制品、信息存储介质、制药与药用原材料、家具和其他制品行业快速增长，1-11月份增速甚至达到10%以上。但那些投资品行业如金属制品（0.7%）、机械设备（-0.1%）、运输设备（-2.4%）机械设备维修与安装（0.8%）等的表现则较差，甚至负增长。

2.金融市场基本稳定保证了卢布汇率和物价水平的基本稳定

首先，俄罗斯银行体系运行稳健。2018年俄联邦中央银行继续以通货膨胀目标制作为货币政策逻辑，实行了比较审慎的宏观货币政策。在银行监管方面，央行继续加强对商业银行和资本市场的监管。2008年金融危机后，俄罗斯中央银行持续加大对商业银行资产充足率和合规经营方面的监管力度，不合规银行的经营许可证被吊销。10年来俄罗斯商业银行数目已经从2008年1月1日的1136家减少到2018年1月1日的561家[6]。截至到2018年12月14日，俄罗斯银行又取缔了64家违规商业银行的经营许可证[7]。目前的商业银行数是497家。

其次，根据俄罗斯中央银行的金融风险和金融稳定报告，2018年俄罗斯金融形势基本稳定。其中，金融市场风险主要是外汇货币市场风险在第二季度显著上升，卢布货币市场、外汇市场、国债市场、私人债券市场和证券市场风险均处于较低水平。俄罗斯央行评估认为，俄罗斯外汇货币市场风险的上升一方面与2018年美联储加息和资本从新兴市场回流美国有关，另一方面与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有关，与俄罗斯经济的基本面无关。制裁和资本回流美国提高了俄罗斯国债的收益率，该收益率从2018年4月份的0.19上升到6月份的0.58和8月份的0.85。10月份之后，俄罗斯的国债收益率趋于稳定，外汇货币市场风险水平显著下降。[8]

第三，俄罗斯卢布汇率的变化在2018年出现了新的特征。一方面，卢布汇率与石油价格的变化的相关性下降。无论是上半年国际能源市场石油价格的逐渐上升，还是进入12月份石油价格的较大幅度下降，都没有引发卢布汇率的较大幅波动。[9]从全年的趋势看，2018年1月1日至4月7日，卢布汇率在1美元兑换56卢布到58卢布的区间波动。2018年4月11日之后，卢布汇率在61卢布至67卢布兑换1美元的区间波动。卢布汇率在4月份的这次贬值与美元加息和西方制裁引发的俄罗斯外汇市场融资成本的变化和资本从新兴市场回流美国有关。

第四，在审慎的宏观货币政策框架下，俄罗斯全年通货膨胀水平基本保持稳定。2018年1月至11月份，消费物价指数（CPI）走出了一个逐渐升高的趋势。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1至11月的消费品价格指数比去年同期上涨了3.5%，实现了把通胀率控制在4%以内的目标。但在美元加息、西方制裁和俄罗斯把增值税由18%提高到20%的背景下，俄罗斯第四季度国内金融市场的预期和资本面发生变化，货币供给和货币需求之间关系变得更加复杂。例如，2018年9月上旬曾出现一波货币回购和货币掉期利率的快速上升，尽管央行监测认为，这次货币回购和掉期利率的增长是短期的,与货币流动性的资金因素无关，但卢布汇率贬值的通胀效应和增值税改革的价格效应还是在消费品领域显现。11月份和12月份的月度通胀率抬头向上。因此，俄罗斯央行预测全年通胀率将超过4%，大约在4.1%左右[10]。输入型通货膨胀仍然是2018年通货膨胀的主要成因。卢布贬值通过进口品价格上升影响国内价格水平，也通过提高出口部门的收益水平，提高了国内需求，从而影响通货膨胀率。

第五，在通货膨胀水平的变动趋势中，工业品价格指数（PPI）的变动需要重点关注。2018年1月至11月，PPI比上年同期上涨了15.5%，其中，采掘业产品价格上涨了30.8%，加工业上涨了12.6%，成为PPI总体上涨的主要推手。水电气供应的价格基本保持平稳，上涨了3.7%。从全年看，2018年4月份之前，俄罗斯PPI的基本保持稳定。进入5月份之后，开始加速上涨。采掘业产品价格5月份环比上涨7.3%，6月份环比上涨11.4%。作为上游原材料产品，采掘业产品价格上涨，传导到加工部门，引发加工业产品成本上升，价格上涨。与此同时，4月份卢布贬值，也提高了进口设备和原材料的价格。成为加工业产品价格上涨的重要原因。

3.2018年俄罗斯社会就业状况好于2017年，居民生活水平有所提高

2018年11月，15-72岁劳动人口中，失业人口365.4万人，失业率由2017年的5.2%下降到4.8%。居民实际可支配收入在2018年1-11月为月人均31299卢布，比2017年同期增加0.4%。在职职工名义工资1-14月份为月人均42355卢布，增长10.3%，扣除物价因素实际上张7.4%。与居民最终消费相关的社会零售总额比上年同期增长了2.6%。居民预期寿命从2017年的72.7岁增长到72.9岁。

4.内外部收支状况有所改善

经济的内外部均衡发展状况可以从财政收支、外贸净余额、资本净流入和外汇储备四个方面进行观察。

首先，从财政收支来看，2018年俄罗斯收获了2008年以来的首次财政盈余年度。1-10月份，财政收入15.8万亿卢布，支出12.78万亿卢布，财政盈余资金3万亿卢布，大约相当于GDP的2.1%。由于能源价格上涨，2018年1-10月份财政收入中，油气收入贡献了7.2万亿卢布，占比达到45.7%。比2015年的36.9%有较大幅度上升。

其次，外贸盈余比上年大幅增长。2018年1-10月份，外贸总额5670.28亿美元，同比增长19.5%。其中，出口3620.24亿美元，增长28.1%；进口2050.04亿美元，增长6.7%。外贸盈余1570.2亿美元。出口品中，能源原材料占60.7%，金属及其制品占10.2%，机械设备7.1%，化工产品6.8%，农产品及食品原料5.6%。进口品中，机械设备占比为48%，食品及农产品12.6%，化工产品17.9%。贸易伙伴中，中国仍是其最大贸易伙伴国，1-10月份贸易额为883.56亿美元，占其外贸总额的比重达15.7%，比2017年同期提高了1个百分点。

第三，资本净流入和投资增速状况有所改善。2018年1-10月，资本净流入652亿美元（2017年全年净流入292亿美元），其中，外国直接投资124亿美元（2017年FDI流入471亿美元）。固定资产投资增长了4.1%。

第四，外汇储备保持稳步增长。外汇储备从年初的4320亿美元增长到12月初的4640亿美元，增长了7%。外债总额4671亿美元，持续减少（2017年同期5295亿美元，2014年10月7450亿美元），其中，政府债务总额186亿美元。

二、为长期增长进行退休金和增值税改革

俄罗斯经济结构行改革的呼声一直很高。2017年5月，俄联邦中央政府和库德林领导的战略发展中心、季多夫领导的斯托雷平俱乐部就2018-2025俄罗斯经济改革的任务和方案达成共识[11]。2018年进行了两项最迫切的经济和社会领域改革，及退休金改革和增值税改革。

1.退休金改革的政治与经济影响

就退休金改革而言，这是一项久拖未决的重大社会改革。从2018年6月14日梅德韦杰夫政府提出养老金改革方案，6月16日提交杜马，社会支持和反对的声音尖锐对立，此后多地反复出现抗议退休金改革的游行示威。改革方案经过3个月的社会讨论和征求意见，最终在9月27日在杜马三读通过，成为正式法律文本，10月3日普京签署生效。这些改革的社会政治效应是引起政治动荡，尽管不足以威胁俄罗斯的政治稳定，但普京的支持率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因为以延迟退休年龄为主要内容的改革方案影响到了作为普京重要支持阶层及中老年选民的政治立场。

不过，从另一方面看，退休金改革不仅是必须进行的一项改革，而且其经济影响是正面且积极的。根据俄罗斯国家统计局的数据，年龄在18-22岁即将进入工作岗位的劳动人口总数只有年龄在55-60岁即将退休的人口总数的70%。新增劳动人口每年减少40万，新退休劳动人口每年增加150万左右，加上预期寿命延长，养老金体系已经不堪重负。俄罗斯上述人口结构变化的趋势，使得俄罗斯现收现付的养老金体系已经难以为继，改革已经势在必行。新的养老金方案的核心是分阶段延迟退休年龄，男性退休年来由60岁逐渐延长到65岁，女性退休年龄分阶段延迟到60岁。按照新的退休保障方案，每年可以减少8000亿卢布的支出，其中的7000亿卢布将用来提高退休人员的保障水平。2019年起，退休金指数年化增长率将达到7%，高于3.5%-4%的通货膨胀水平。该退休金指数化方案持续下去，将能够保证每月退休金领取额从2018年的大约1.4万卢布增加到2024年的每月2万卢布。同时，节约退休金支出总额，将大大减轻财政压力，并为实现普京在2018年5月提出的五月总统令的任务提供财政支持。

2.增值税改革的动因和影响

俄罗斯进行增值税改革的目的是增加财政收入中非石油税收的比重，降低联邦财政对能源收益的依赖。俄罗斯杜马6月份通过法令，增值税从从原来的18%提高到20%，并从2019年1月1日起执行。普京总统在8月份签署了该法令。

增值税改革有利于增加财政收入中非能源税收的比重，降低联邦财政对能源收益的依赖，进而降低财政风险。另一方面，这项改革有可能降低俄罗斯债务边界与能源价格的关联度，进而有利用于维护卢布汇率的稳定，从而为企业投资和引进外资提供更有利的经济环境。不利的一面是，提高增值税税率将提高企业的经营成本。目前这项改革已经引发了价格上涨的预期，前三季度保持在3.5%的通胀水平在2018年10月份以后出现抬头向上的趋势，11月份甚至达到了5.2%。这给央行维持4%的通胀目标带来了压力。预计对通胀率的影响要到2019年第二季度才能消除。

三、进口替代政策效果与投资问题仍然是影响俄罗斯经济长期增长的关键因素

1.俄罗斯进口替代政策的根源及其长期性

现代俄罗斯经济增长开始于1999年，2009年金融危机和2015年经济危机两次中断经济增长进程，但2010年恢复增长的速度要大大高于2016-2017年恢复增长的速度，原因在于造成危机的原因不同，同时恢复经济增长的动力中，过去的增长动力正在失去作用。

根据圣彼得堡国立大学梁赞诺夫教授根据俄罗斯国家统计局的数据用当年价格估算，1999-2008年新增GDP中，共有66.9%用于最终产品消费，24%用于固定资产投资，8.3%用于净出口，消费是这一时期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在国内市场总消费中，国内产品消费占76.4%，进口品占23.6%。这与之前人们认为的能源价格上涨和出口拉动的结论相反。换一种角度，如果以不变价格计算，用于最终产品消费的比重高达80%，净出口则为-28.8%，固定资产投资占36.7%。国内市场总消费中，进口品占53.3%，国内产品和劳务占46.5%[12]。这表明，俄罗斯1999-2008年新增的消费能力中，超过一半以上是漏出到国外了。2010-2014年的情况更加严重，这一时期以当年价格计算的全部GDP最终用途中，最终产品消费为72.1%，总计累23.9%（其中固定资产投资为18.9%），净出口6.2%。如果以2008年不变价格计算，则全部新增GDP中，用于最终产品消费的比重高达105.4%，净出口-42.9%，总积累44.6%（其中固定资产投资30.4%）。国内市场新增消费中，进口品占47.5%，国产商品和劳务占52.5%[13]。国内消费能力的净流出成为俄罗斯经济减速的根本原因。而消费净流出的扩大，是和卢布实际汇率升值和国内制造业竞争力下降分不开的。2014-2016年居民实际收入下降了9.5%，投资减少了10.8%，这是经济危机的重要表现。同时，由于卢布贬值，进口下降，消费漏出减少，出现最终消费品的进口替代，为国内产业复苏和整体经济复苏创造了条件。

2.制造业部门产出结构在2018年发生的变化与进口替代

俄罗斯2018年制造业部门的产业结构变动中，有明显进口替代效果仍然是最终产品生产部门，资本品的生产增速显示，该领域对进口品的依赖度仍然较高。

具体而言，工业部门2018年1-11月增长2.9%，与上年同期的3.0%的增速相比，略有下降。农业产出萎缩，1-11月增长-0.8%，上年同期增长3.1%。粮食产量1.05亿吨，比2017年的1.354亿吨减少了3040万吨。10-11月份大牲畜的出栏数也比上年同期下降。这是农业产出萎缩的主要原因。采掘业微弱加速，上期2.4%，本期3.8%。加速的原因是能源价格和大宗商品在4月份之后快速上升，产值增加。

对俄罗斯经济结构转型具有重要指示性意义的加工制造业表现平稳，增速略有下降，从上期的3.0%微弱下降为2.9%。其中的结构变化反映了俄罗斯进口替代的效果。加工制造业内部，木制品（9.3%）、造纸（13.4）、数据存储介质（14.7%）、制药（7.3%）、航空（14.4%）、拖车等运输设备制造（11.4%）和其他制成品（14.4%）增长比较明显。但机械设备（0.4%）、金属制品（0.4%）、计算机与电子产品（-3.9%）、冶金（2.3%）等资本品的生产增长微弱，甚至在萎缩。这种结构现象表明，俄罗斯的进口替代仍然主要发生在最终产品生产领域，资本品生产能力依旧很差。

3.2018年进出口商品结构与进口替代进展

俄罗斯2018年1-10月的进出口增速及其结构变化反映出进口替代加速的趋势。根据俄罗斯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18年1-10月份，俄罗斯外贸增速19.5%，比上年同期的25.5%下降6个百分点。但出口增长加快，增速28.3%（上年同期26.2%），进口增速大幅下滑，增速为7.5%（上年同期24.5%），外贸盈余从去年同期的904.89亿美元增加到1-10月份的1157.02亿美元，增加了73.52%。

在俄罗斯的出口品中，能源原材料占60.7%，与去年同期的61%基本持平。反映了能源部门仍是俄罗斯的竞争优势部门。金属及其制品占10.2%，机械设备7.1%，化工产品6.8%，农产品及食品原料5.6%。进口品中，机械设备占比为48%，食品及农产品12.6%，化工产品17.9%。尽管俄罗斯的谷物产量较上年减少3000万吨，但2018年1-9月，俄罗斯农产品出口仍高达4077.7万吨，比去年同期增长46%。

4.经济制裁对俄罗斯经济的影响与进口替代

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仍然在持续。一方面，美国借口间谍中毒案和俄罗斯干预美国大选，扩大了制裁名单和范围；另一方面，欧盟在2018年再次延长了对俄制裁。俄罗斯经济正在逐渐适应制裁带来的消极影响，同时，制裁也迫使俄罗斯不得不在一些特定行业加快进口替代的速度。制裁对俄罗斯经济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金融制裁。2013年俄罗斯在欧洲债券市场融资规模464亿美元，2015年缩减为50亿美元。制裁提高了俄罗斯的资本成本，减少了投资的金融资源。俄罗斯除了转向亚洲市场特别是中国寻找金融支持之外，不得不出售战略资源部门的股份，这使得俄罗斯被迫降低了能源等部门的投资门槛，提高了对外资的开放度。

（2）技术封锁和制裁。军事工业部门主要受到乌克兰舰船配套领域合作关系解体的影响。但这些影响从2013年就开始了。俄罗斯已经在努力实现军事工业部门的独立。受影响最大的是能源领域。石油开采设备和技术封锁，使得俄罗斯新增油田的数量和石油产量受到限制。在军事工业领域，俄罗斯国防工业联合体（ предприятия ОПК ）的进口替代在2016年完成了70-80%，2018年计划达到100%。俄罗斯内燃机生产企业Рыбинское НПО “Сатурн”2017年底2018年初开始研制生产军舰发动机。直升机发动机基本可以迅速实现进口替代。

（3）食品和农产品领域的反制裁，提高了俄罗斯农产品的产出和国内市场占有率。

5.投资仍然是制约经济长期增长的关键因素

俄罗斯2018年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能源价格在2018年4月份之后快速上涨，出口增速加快。同时，卢布贬值使得进口增速下降，对国内产品的需求增加。

另外，2018年的国内价格环境有利于经济增长。前10个月，消费品价值指数控制在了3.5%的水平上。由于能源价格上涨，以及制裁导致的资本品供给不足，国内产出能力不足，投资需求旺盛（库存投资下降），生产者价格指数相对较高，前11个月上涨了15.5%。由于增值税改革的预期价格效应，2018年底和2019年第一季度，PPI上涨仍将加速。为应对可能的通胀率上升，2018年9月17日，俄联邦中央银行把关键利率从7.25%提高到7.5%。12月17日再次加息，关键利率提高至7.75%。

在消费、出口和投资的三驾马车中，消费占比变动不大，净出口增加有利于经济增长。但投资仍是俄罗斯经济增长的关键制约因素。2018你1-10月，俄罗斯固定资产投资增速有所提升，从3.0%提升至4.1%。但总积累率、固定资产投资率和库存投资都比去年同期有所下降。总积累率从24.3%下降到22.5%，其中，固定资产投资率从19.4%下降到18.8%，库存投资从3.9%下降到3.7%。在投资资金来源中，企业自有资金比重从2014年的52.5%上升到2018年上半年的59.7%。资金成本和金融系统融资能力与融资效率制约投资成长。投资领域主要分布在金融和经济中心、发达地区和落后地区，原料部门和中等发达地区投资大幅下降。

五、对俄罗斯经济未来走势的判断

首先，总体上看，俄罗斯2017年以来的经济增长属于进口替代周期中的经济增长。增长速度缓慢，投资增速和投资占GDP的比重是关键变量。普京的五月总统令设定的目标要求固定资产投资占GDP的比重达到25%。这一比例如果能够实现，经济增速的可持续性和速度将会大大改观。

其次，就2018年的经济形势看，俄罗斯经济发展部部长奥列什金认为，受增值税改革提高的影响，2018年经济增速不会高于2017年。已有的数据基本上支持这一结论。总体上看，增值税改革对经济增长和价格的影响要到2019年第2季度以后才能被吸收。俄罗斯进口替代和反危机政策的经济增长的积极作用是缓慢和长期的。2017年的经济增长与世界杯之前的大项目投资密切相关。这些刺激因素对经济的影响已经消失。

第三，俄罗斯用产业政策发展进口替代产业，刺激农业发展，补贴飞机制造等，一定程度上限制进口，事实上对外践行了重商主义经济政策逻辑。但在国内宏观政策协调方面，经济发展部、财政部和中央银行各自为政，实际上执行的还是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即通胀目标制、财政平衡、保守的负债率，期待市场自我实现增长。联邦政府没有为改善投资环境进行根本性的改革，包括降低经济的垄断程度，限制寡头对经济资源的控制等。

第四，卢布汇率和石油价格的相关性下降，以及天然气和LNG价格正在摆脱石油价格，独立运行，对俄罗斯是好消息。但俄罗斯卢布汇率的变动，仍然在更大程度上受到资本流动和经常账户变动的影响，劳动生产率变动对卢布汇率估值的积极效应仍未显现。通货膨胀目标制可以有效吸收外部冲击造成的经济风险，但也限制了以货币政策刺激经济增长的政策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