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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合作思想视角下的共享经济研究
2019年07月29日 来源:《东南学术》2 0 1 9年第2期 作者:廖萍萍 李建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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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共享经济是一种新的合作的生产方式。从生产力角度看,共享经济借助新技术,极大提高了协调能力、缩短了 “买卖所需的时间”、产生了新的分工与协作模式,其本身就是一种生产力。从生产关系角度看,共享经济将所有权与使用权分离,生产资料信息是集中的,产权却是分散而明晰的,促进了生产资料与劳动者直接结合,较好地量化了劳动者在合作中的实际贡献,在一定的生产关系条件下所能承载的生产资料集中的极限大大提高。因此,共享经济是当前这一历史阶段中马克思合作思想的一种新的实现形式。

[关键词]:共享经济 马克思主义 合作

[作者简介]:廖萍萍,经济学博士,中共福建省委党校经济学教研部副教授;李建建,经济学博士,福建师范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中图分类号:F724.6;F091.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 - 1569(2019)02 -0047 - 10

国内外以滴滴、A irb n bU b e r为代表的共享经济的发展方兴未艾。共享经济( Sharing E -conomy),也称为分享经济,是一种互联网经济,是典型的0 2 0 (Online To Offline)模式。共享经济活动可分为四大类[1]:商品循环、耐用资产的利用、服务的交换和生产性资产的分享。现阶段共享经济主要集中在服务业,并正朝其他行业扩展。中国国家信息中心信息化研究部将共享经济定义为&利用互联网等现代信息技术整合、分享海量的分散闲置资源,满足多样化需求的经济活动的总和。共享经济是闲置资源的使用权交易,其五个要素分别是闲置资源、使用权、连接、信息和流动性,共享经济关键在于如何实现最优匹配,要解决技术和制度问题。"[2]

共享经济的研究也随着共享经济的发展而展开,国内外不少学者对共享经济的分类、发展动因、影响和监管等做了研究。(一)关于共享经济的分类。Ju lie t S c h r ( 2 01 4 )[3]Cristiano Codagnone Bertin Martens (2016)[4]都从市场导向(盈利与非盈利,即 FP 8. N F P ) 和市场结构(点对点与商家对客户,即P2 P 8. B 2 C )两个维度对共享经济进行了分类:1 .盈利P2 P 模式,如A ir b n M 商滴平台中的快车;2 . 非盈利模式,如维基百科,开源软件平台;3.盈利B 2 C 模式,如共享单车;4 . 非盈利B 2 C 模式,如Make r sp a c e s即“创客空间”等。(二)关于共享经济的发展动因。Juho H am ariMimmi Sj k lin tAntti Ukkonen(2013)[5]将共享经济的兴起归因于交易成本的降低,A u d u n jo sa n gRoslan Ism ailColin B oyd(2007)[6]注意到信誉系统为共享经济的发展提供了重要支持,其基本思想是让当事人相互评价,例如在交易完成后,使用某一方的汇总评级获得信任或声誉分数,这可以帮助其他各方决定是否与该方在未来进行交易。(三)关于共享经济的影响和监管。G eo rgio sZ ervasD avideP roserpioJohn Bye: ( 2 0 1 4 )[7]A irb n b为为例研究共享经济对酒店业的影响,并通过模型模拟各种监管方式下的影响。Sofia RanCh o d a S (2014)[8]则指出,一方面,共享经济的创新不应被过度和过时的监管所扼杀;另一方面,应该避免共享经济带来负面影响的伤害,但是对持续有效地规范和促进创新的最有效的社会方法还知之甚少。(四)关于共享经济的经济学。John J . HortonRichard J . Zeckhause: 2 0 1 6 ) [9]将共享经济的本质视为人们对所有权与使用权取舍的均衡,尝试构建共享经济的经济学解释。

本文则关注共享经济与合作的联系。马科斯•费尔逊(M a c s F e l s n )和琼•斯潘思(Joe

L . Spaeth)197 8年首次提出共享经济的概念时,就将共享经济视为一种“合作消费”的生活方式。[10] 克莱• 舍基(Clay S h i : y 2015)更明确地揭示了共享经济与合作的关联,他把共享经济看成是“一个梯子上的递进行为”“按照难度级别递进,分别是‘共享、合作和集体行动’。”[11]但较为系统地从马克思主义视角,尤其从马克思合作思想的角度去审视共享经济的专家、学者还比较少。本文将梳理马克思合作思想的脉络和核心内涵,从马克思合作思想的角度分析共享经济,为共享经济研究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一、马克思合作思想的脉络与核心内涵

马克思并没有就其合作思想集中地进行论述,马克思的合作思想来源于欧文和傅立叶等合作思想的先驱们,是在揭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不合作本质和展望未来理想的合作模式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此,首先回顾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合作本质的揭示,进而反思合作化实践的挫折,以期从中梳理出马克思合作思想的脉络与核心内涵,为进一步分析共享经济提供理论依据。

 (一) 回顾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合作本质的揭示

马克思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分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合作的本质。从宏观角度看,“资产阶级日甚一日地消灭生产资料、财产和人口的分散状态。它使人口密集起来,使生产资料集中起来,使财产聚集在少数人的手里。”[12]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形成了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之间的矛盾、单个企业生产的有组织性与整个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之间的矛盾。从微观角度看,马克思认为资本家“支付的是100个独立的劳动力的价值,而不是100个结合劳动力的价值。”[13]而且“只要把工人置于一定的条件下,劳动的社会生产力(即协作产生的生产力)就无须支付报酬而发挥出来,而资本正是把工人置于这样的条件之下的,因为劳动的社会生产力不费资本分文,另一方面,又因为工人在他的劳动本身属于资本以前不能发挥这种生产力,所以劳动的社会生产力好像是资本天然具有的生产力,是资本内在的生产力。” [14] 也就是说,这种企业内的协调即社会生产力,不被看作是合作的成果,而被资本家掠夺了,在这样的关系中,劳动的本质是雇佣劳动,是被资本驱使的劳动,是监督的劳动。因此,形成了资本家与工人的矛盾、生产无限扩大的趋势和劳动群众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相对缩小之间的矛盾。所以,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条件下,这种劳动远未达到马克思联合劳动的水平,尤其从生产关系角度看远未达到理想的合作水平。

() 反思合作化实践的挫折

马克思在批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合作本质的同时,展望了未来理想的合作模式,具体表现在对股份制、合作工厂和联合劳动的论述中。1 . 关于股份制,马克思认为,在股份制内,劳动者虽然还没有与生产资料相结合,但至少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开始与经营权分离。因此,股份制为劳动者与生产资料进一步结合提供了条件,所以,它是“转化为社会职能的过渡点” [15]关于合作工厂,马克思认为,“工人作为联合体是他们自己的资本家,也就是说,他们利用生产资料来使他们自己的劳动增殖。” [16]劳动者占有生产资料,解决了劳动与资本的对立。比较股份制和合作工厂时,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的股份企业,也和合作工厂一样,应当被看作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转化为联合的生产方式的过渡形式,只不过在前者那里,对立是消极地扬弃的,而在后者那里,对立是积极地扬弃的。”[17] 3 . 关于联合劳动,马克思于1 8 6 4年在《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中说“为了有效地进行生产,劳动工具不应当被垄断起来作为统治和掠夺工人的工具;雇佣劳动,也像奴隶劳动和农奴劳动一样,只是一种暂时的和低级的形式,它注定要让位于带着兴奋愉快心情进行的联合劳动。”[18] 尽管马克思并没有提出联合劳动的具体方案,但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激烈冲突的情况下,人们更多地从所有制改造的角度去理解合作。所以,不管在前苏联还是中国的合作经济实践中,总是片面地将生产资料公有化程度作为合作水平的唯一指标,而将完全公有化和大联合劳动作为一切合作形式发展的方向,这些合作化运动实践均遭遇一定程度的挫折。分析合作化运动挫折的原因,除了组织规模管理效率递减和代理人道德风险之外,阿尔钦( Armen A . A lchian)和登姆塞茨( Harold Demsetz)在《生产、信息费用与经济组织》一文[19] 中指出,只要联合的劳动就必然存在计量问题。例如,当两个人联合将一重物运上卡车时,我们只能观察到他们每天装载的总重量,却无法确定每个人的生产率。在合作的生产条件下,如果仅观察总产出,就很难量化单个人在合作中的实际贡献。因此,积极工作的人可能得不到相应的报酬,偷懒的人可能又得不到相应的惩罚,这样就可能产生“搭便车”等现象,即俗称的“大锅饭”,使大家都选择偷懒,阻碍生产力的发展,而使合作的实际水平下降。可见,探索和实现联合劳动、按劳分配的合作理想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进程。

(三)马克思合作思想的核心内涵

为更全面理解马克思合作思想的核心内涵,必须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辩证关系来分析合作。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第一卷第一章中对合作进行了论述,他指出“社会关系的含义是指许多个人的合作,……一定的生产方式或一定的工业阶段始终是与一定的共同活动的方式或一定的社会阶段联系着的,而这种共同活动方式本身就是‘生产力’”。[20]在这里,马克思不仅将合作看作是一种生产关系,还强调合作本身就是一种生产力。合作作为一种生产方式,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统一。

1.生产力与合作

合作所体现的生产力(见图1 )主要反映了生产力的社会属性,即协作与分工,是一种社会生产力。社会生产力主要是指“生产过程中通过劳动者的社会结合,即通过各种形式的协作,随着劳动成为社会化的劳动而产生的生产力”。[21] 针对协作,马克思指出“不仅是通过协作提高了个人生产力,而且是创造了一种生产力,这种生产力本身必然是集体力。”[22]针对分工,马克思指出“分工以协作为前提或者只是协作的一种特殊形式。”马克思提出了协作产生的两个条件:第一,协作范围或生产规模取决于生产资料、劳动力和资本的积聚程度;第二,一切规模较大的直接社会劳动或共同劳动,都或多或少需要指挥以协调个人的活动,并执行生产总体的运动。[23]

在物质生产力和社会生产力的关系中,物质生产力决定着社会生产力,也就是说,物质生产力(自然条件和科学技术等方面)决定着分工和协作的发展,从而决定着合作的发展。生产力是物质生产力和社会生产力的辩证统一,还表现为社会生产力对物质生产力的反作用,因此,合作对物质生产力也具有反作用,也就是说,协作和分工也会改变自然条件、促进科学技术的发展。马克思明确指出“工具积聚发展了,分工也随之发展,并且反过来也一样。”

2 . 生产关系与合作

生产关系是人们在生产过程中形成的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经济关系。在生产过程中形成的合作关系也是一种生产关系。生产关系以生产资料所有制为基础,决定着分配和交换关系。同样的,合作关系也是以生产资料所有制为基础,决定着合作成果的分配和交换关系。马克思指出“生产创造出合适需要的对象;分配依照社会规律把它们分配;换依照个人需要把已经分配的东西再分配”[24]。可见,分配与交换的关系类似于协作与分工的关系,在马克思看来协作是一般的,分工是特殊的,分工也是协作。同样地,在马克思看来分配是一般的,交换是特殊的,交换也是一种分配。

3. 生产方式与合作

合作作为生产方式,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统一,人的发展随着合作水平的提高而发展。这意味着不仅要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两个方面审视合作,还要了解两者之间的相互作用。体现为生产力的合作方式主要包括协作和分工,体现为生产关系的合作方式主要包括所有制、分配和交换。所以,合作是协作、分工、所有制、分配和交换的协调统一。(见图2 ) 马克思认为,协作分工的发展决定着生产资料所有制、分配和交换形式的发展和变化。“与分工同时出现的还有分配,而且是劳动及其产品的不平等的分配(无论在数量上或质量上)因而也产生了所有制。” [25]“分工发展的各个不同阶段,同时也就是所有制的各种不同形式。[26]"生产资料所有制会影响协作与分工的发展。一定的生产资料所有制都有其自身所能承载的生产资料集中的极限,制约着协作和分工发展的规模。马克思以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为例,形象地指出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这个外壳就要炸毁了。[27]

可见,一种理想的合作生产方式,即马克思合作思想的实现形式,是相对于历史的发展阶段而言的,一方面,这种生产方式减少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这种生产方式也减少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在此前提下最大程度地发展生产力,并伴随着人与人合作水平的不断提高。因此,合作的生产方式可以表达为图2

2 生产方式与合作

 

基于马克思合作思想的共享经济分析

通过对马克思合作思想的梳理可见,一种生产方式是否具有合作特征、是否具有更高的合作水平,其核心是要考察生产关系是否适应当时的生产力发展,所以,考察共享经济是否具有合作特征、是否具有更高的合作水平,也应从生产力、生产关系两个方面来分析。

(一)生产力的合作与共享经济

合作作为一种生产力,表现为科学技术的创新将引发生产资料的大规模积聚、将提升协调能力、将孕育出新的分工和协作形态。以下从生产力的角度来分析共享经济的合作模式。

1. 使用权的地位更突出— 共享经济中的生产资料积聚及其方式

新合作模式的诞生总是由技术革命触发的,并伴随着生产资料更大规模的积聚及其方式的改变。以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移动互联网以及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技术在共享经济平台中的运用,已带来了生产资料规模惊人的积聚与积聚方式的深刻变化。

江小涓(2017)[28]从需求资源、市场资源、质量信号、生产资源等几个方面描绘了互联网经济对资源的聚合,共享经济作为互联网经济的一种,不仅具有以上聚合能力,更是对碎片资源的一种聚合。根据《2 0 1 6 年度中国“共享经济”发展报告》[29] 和《中国分享经济发展报告2017[30],从市场规模角度看,2 0 1 6年中国共享经济市场规模达39450亿元,增长率为76. 4 % 。截至2 0 1 61 2 月,网络预约专车用户规模为1. 6 8 亿,比2 0 1 6年上半年增加4 6 1 6万,增长率为37. 9 C 。从积聚的人力资源角度看,2 0 1 6年我国共享经济的提供服务者人数约为6 0 0 0万人,比上年增加100 0万人;共享经济平台的就业人数约5 8 5 万人,比上年增加8 5 万人。从积聚的资金来看,2 0 1 6年中国共享公司筹资近2 5 0 亿元美元(约合1720亿元人民币)。2 0 1 6年度共享经济交通领域金额最大一笔融资是2 0 1 66 1 6 日滴滴出行获得的4 5 亿美元。“发展共享模式在中国几乎比在世界任何其他地方都要有前途。” [31]

共享经济不仅带来了空前规模的生产资料积聚,而且其积聚方式也是不同于以往的。TechCmnch[32]一名记者写到“优步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出租车公司,却不拥有任何出租车辆。脸谱网作为世界上最流行的媒体平台,却不创造任何内容。阿里巴巴作为最有价值的零售公司,却没有任何库存。A ir ln b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短租住宿供应商,却不拥有任何房产。”凯文•凯利(2016)预言了未来的十二个趋势,指出分享将成为互联网驱动下的必然,人们将通过获得服务的方式取代“占有”实物,未来资源的使用权将比所有权更重要。在共享经济的合作生产方式中,资源并不集中于企业或政府,而是其所有权分散在各处,却将使用权集中于“云端”,所有权和使用权是分离的。在马克思看来,生产资料的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是一次扬弃,那么共享经济将所有权与使用权分离,也应该是一次进步。

2 . 计划更加融于市场— 共享经济中的协调方式及其成本

在马克思看来,“协调个人的活动,并执行生产总体的运动”,[33] 这一协调能力是协作条件之一,协调方式及其成本变化是新的合作模式产生与发展的前提。

从协调方式角度看,凯文•凯利(2016)认为,共享经济是不同于市场和计划的“第三种组织工作的形式”[34] 。共享经济既不是企业内部或计划经济条件下的行政调控,也不再是盲目的市场自由配置。埃尔文•罗斯(2015)将共享经济与市场设计理论结合起来,认为“共享经济的核心在于让信息对称,提高信息匹配效率,以及挖掘使用权的价值。”[35]共享经济之所以能够提升效率,是基于“中心调度+ 按需分配”的规则,其背后则是一个能不断学习的算法体系。吴军(2016)认为,共享经济结合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分析,将大大提高供求双方的巨大的相关性、时效性以及满足个性化的需求。[36]

从协调成本角度看,共享经济平台采用的不依赖人力的、自动匹配的协调能力,避免了协调成本随组织规模递增而递增、避免了代理人道德风险的问题。不仅如此,这种自动匹配的云计算还具有远距离、跨区域的协调能力,避免了空间经济的距离成本问题,产生了去中心化现象。由于协调能力空前提高,相对于规模和空间来说,协调成本是不断递减的,这是以往合作模式中从所未见的。于是规模与地盘是共享经济的生命线,为了争夺规模和地盘,共享平台企业不惜采取免费策略、大量投资并可以承受前期巨额的亏损,以追求这种协调成本规模递减效应和去中心化带来的赢者通吃的效益。共享经济依然保留着市场配置资源的功能,同时,协调成本下降,计划更加融于市场。

3. 大众创业、万众创新”--- 共享经济中的分工与协作新形态

从马克思合作思想来看,技术带来大规模生产资料的积聚,提升新的协调能力,必然孕育出新的分工和协作形态,而新的分工和协作形态反过来也进一步促进新技术的运用和发展。

从目前的观察来看,共享经济已产生了以下几种分工与协作的新形态。(1 )人人模式。共享经济平台提供的自动匹配的协调能力,导致“劳动者一企业一消费者”的传统商业模式逐渐被“劳动者一共享平台一消费者”的共享模式这一新的分工与协作形态所取代。[37] 劳动者不再依赖企业提供生产资料和销售渠道,任何一个普通劳动者都可以创业,以自己的劳动与自己的生产资料或云化的生产资料相结合,直接为消费者提供差异化的创新服务和产品。(2 ) 多雇主模式。“与传统的人力市场完全不同,这个市场更富有‘分享经济’的特征:工人们没有固定的雇主,而是按小时计算打零工,可能一天内服务好几家雇主。”[38]3 ) 更多的自由职业模式。以滴滴出行为例,司机自愿加人或退出平台,与平台无行政隶属关系,甚至不存在劳动合同,更谈不上雇佣关系,司机以自己的生产资料(小车)直接参与劳动,他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劳动时间和劳动强度,支付必要成本后,获得劳动收益,自己是自己的老板。这些分工和协作形态的涌现或许才是“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真正内涵,因此,共享经济为“双创”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带来了更多新技术的运用和发展。

()生产关系的合作与共享经济

合作作为一种生产关系,表现为在生产力发展驱动下,生产关系(所有制)的变革将产生新的分配和交换方式,使得分配更合理,交换更有效率。以下从生产关系的角度来分析共享经济这一新的合作模式

1 . 数据成为生产资料一一共享经济中的分配方式及其合理性

新的分工协作带来新的生产关系,以往生产资料的积聚总是以生产资料所有权的集中为前提。尽管支撑共享经济的互联网平台的所有权仍然集中于某一企业,如的平台属于A iA n b 公司,但平台的运营并非依赖于将生产资料所有权集中并垄断起来,如A iA n b 平台上的房屋产权仍属于原业主。共享经济这种所有权与使用权分离的模式也决定着新的分配方式。

一方面,共享经济这一社会化的合作模式并不依赖于生产资料的公有制,所有的交易过程都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运行,共享经济平台虽然集中了大量资源的信息,但产权却是分散而明晰的,既满足了协作对生产资料积聚的要求,又避免了因资源过度集中而带来的垄断和产权不清,缓解了阿尔钦和登姆塞茨提出的联合劳动之困。另一方面,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条件下,“所谓分配,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消费资料的分配,而是生产要素本身的分配,其中物的因素集中在一方,劳动力则与物的因素相分离,处在另一方。”马克思发现合作成果分配不公的源头是生产资料与劳动者分离,共享经济这一社会化合作模式中,劳动者与“云端”的生产资料可以自由地直接结合,减少了分配不公平现象。因此,共享经济合作平台所能承载的生产资料积聚的极限大大提高了,极大地缓解了合作中生产关系方面的矛盾。

但是我们也已观察到:共享经济这一社会化合作模式虽然不以传统的生产资料所有权的集中为基础,但数据这一非物质、非传统的、全新的生产资料的集中,却是共享经济的关键,因此,数据的垄断是否带来新的一种垄断、由此带来新的分配不公、导致进一步的贫富悬殊,已成一些有识之士的隐忧。

2 . 算法左右交换一共享经济中的交换方式及流通费用

“交换的深度、广度和方式都是由生产的发展和结构决定的。”[39]共享经济具有使用权地位更突出的特征,其自动匹配的算法所带来的协调能力,必然导致交换方式和流通费用的改变。

以传统巡游式出租车企业形态与“滴滴平台+ 个人(快车司机)”形态的交换方式及其流通费用为例进行分析。从流通费用之一“买卖所费的时间”[40]角度考察,由于用车的人难以找到开车的人,开车的人也难以找到用车的人,市场的不确定性导致潜在交易对手难以成交。为了缩短“买卖所费的时间”,出租车就必须有显著的标志,因此一个个具有品牌的出租车运营企业应运而生。在共享经济模式下,由于在共享经济平台上用车的人可以与开车的人自动匹配,原有交易难的问题就不存在了;由于服务的直接提供者与直接消费者可以直接交易,出租车运营企业面临瓦解的危机,因此,“平台+ 个人(快车司机)”形态迅速崛起。又因为每位用车人与开车人的信用都公开在平台中,过去如果出租车司机违约就会损害出租车公司的信誉,而现在违约情况直接记录在司机本人名下,消费者的违约记录也一样平等地被记录下来,每一个人在互联网中处于无限重复博弈的交易环境下,因此,珍惜并提高自己的信用度成为理性的抉择,最终导致一次博弈条件下互相不诚信的“囚徒困境”被打破,机会主义的违约行为被抑制了,因此也大大缩短了陌生人之间不再借助企业直接“买卖所费的时间”。可见,技术的变革、所有权与使用权分离引起了流通费用变化,从而带来了交换方式的变化。

另外,西方经济学简单地认为交换是“鲁宾逊和星期五” [41] 自由意志决定的自由交换。马克思则认为交换总是与一定的历史发展阶段相联系,不存在脱离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所谓的“自由交换”。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条件下,“归根到底,这是斗争双方力量对比的问题。”[42] 资本家凭借其垄断生产资料的政治和经济地位获得权力,而工人团结起来可以分散被资本家垄断起来的分配权力,而形成一定程度的交换关系。在新技术条件下,精准的自动匹配算法,使得非常个性化的需求得以交换成功,呈现出似乎可以自由交换的状态。但是,算法和数据往往被资本所垄断。在算法和数据的驱动下,引导交换的信息推送变得极为精准,如果你在共享经济平台上的每一个动作都成为大数据的一部分,人工智能对你的行为习惯进行分析,有一天可能真的会出现如赫拉利(2 0 1 7 )所展望的那样,“外部算法有能力‘比我更了解我自己’”。[43] 呈现在你的页面上的信息,就是最大概率你会下单购买的商品。到底是你自己想买,还是购物网站在让你买,这个界限将会很模糊。因此,我们的交换行为很可能是被大数据引导的交换,此时,算法和资本躲在大数据的背后,所谓“自由交换”依然没有脱离生产关系的决定作用。

三、共享经济一马克思合作思想的一种新的实现形式

共享经济是一种新的合作的生产方式,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辨证发展的结果。共享经济是否具有合作特征、是否具有更高的合作水平?最终还要看它是否使得人与物的结合更有效率、人与自然更加友好、人与人相处更加和谐。

共享经济不仅是一种新的合作的生产方式,也是当前这一历史阶段中马克思合作思想的一种新的实现形式,它将极大地提升人与物结合的效率。共享经济将越来越多地应用人工智能,提升自动协调能力。据埃森哲报告预测,这将彻底改变人们的工作方式,人工智能到2 0 3 5 年可以将年度经济增长率提升1 倍,将劳动生产率提升4 0 % [44]共享经济是马克思合作思想的一种新的实现形式,它将闲置资源重新整合加以充分利用,不需要新的额外的物质资源投人,因此在降低污染、节能减排和促进环境改善等方面具有巨大潜力,极大地改善了人与自然的合作关系。共享经济是马克思合作思想的一种新的实现形式,它也将极大提升人与人之间的合作水平(见图3 )

3 马克思合作思想与共享经济

彭文生(2 0 1 6 ) [45]认为,共享经济给予供求双方更自由选择、更自由供给、更个性定制的可能性,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使共享经济具有了“自由人”的联合意味。共享经济这种“自由人”的联合形式,使个人更自由地进人或退出社会生产,有助于缓解人的“异化”问题。共享经济是马克思合作思想的一种新的实现形式,它将产生更多“自由时间”[46] “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47]马克思这一人的全面发展梦想似乎依稀可见。

生产力的发展,尤其信息技术的广泛运用,产生了共享经济这一种新的合作模式,其本身也是一种生产力,这一生产力必须有新的生产关系与之相适应。一方面共享经济为“双创”提供更为广阔的空间,同时,也是通往“自由人”的联合劳动的一个新的历史阶梯,提高了合作水平,促进了人的全面发展。另一方面,新的生产关系不可避免地与旧的生产关系产生矛盾,对其可持续发展构成挑战。[48] 具体表现为:(一)新经济模式从业者与既有从业者之间的激烈冲突。(二)规范新经济模式的法律法规还未形成与完善,而新经济模式往往是在违反现行法律法规的情况下野蛮生长。[49] ( 三)共享经济作为破坏性的创新,冲击着旧的供给,而在新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还未到位的情况下,会导致经济发展动能不足。共享经济带来了机遇,同时也面临挑战,如何破解“调整生产关系以适应这一新的生产力”是亟待解决的现实和理论课题,本文尚未就此展开深入的探讨。

 

注释:

[1] Juliet Schor $ Debating the Sharing Economy% Great Transition Initiative October 2014.

[2] 谢佳蒙:《“共享经济”现状和影响因素》,《纳税》2018年第1期。

[3] Juliet Schor $ Debating the Sharing Economy% Great Transition Initiative October 2014.

[4] Cristiano Codagnone Bertin Martens (2016). $ Scoping the Sharing Economy Origins Definitions Impact and Regulatory Issues% Institute for Prospective Technological Studies Digital Economy Working PaperJan. 2016JRC100369.

[5] Juho Hamari , Mimmi Sj klint, Antti Ukkonen, The Sharing Economy: Why People Participate in Collaborative ConsumptionSocial Scienc e Research Network, May 2013.

[6] Audun Josang Roslan Ismai Colin Boyd,“ A Survey of Trust and Reputation Systems for Online Service Provision DecisionSupport Systems March 2007 Vol. 43Issue 2.

[7] Georgios Zervas Davide ProserpioJohn Byers,“ The Rise of the Sharing Economy: Estimating the Impact of Airbnb on the HotelIndustry Boston U. School of Mana gement Research Paper No. 2013-16 Fe bruary 2014.

[8] Sofia Ranc hordas,“ Does Sharing Mean Caring? Regulating Innovation in the Sharing Economy Social Science Research NetworkSe ptember 2014.

[9] John J. HortonRichard J Zec khauser,“ Owning Using and Re nting: Some Simple Economics of the Sharing Economy ”,https://www. researchgate. ne t / publication/293815115.

[10] Marcus Felson Joe LSpaeth,“ Community Structure and Collaborative Consumption American Be havioral Scientist Vol21N o( April 1978 ) pp 614 - 624.

[11] 克莱•舍基:《人人时代:无组织的组织力量》,浙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39页。

[1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55页。

[13][1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70370页。

[15][16][1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494498498页。

[18]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33页。

[19] Arman Alchian Harold Demsetz,“ Production Information Costa nd Economic Organization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Vo162,( 1972)pp. 777 - 795.

[20]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4页。

[21] 宋涛&《〈资本论1辞典》,山东人民出版社1)88年版,第349页。

[22][2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62367页。

[2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91页。

[25][2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7831页。

[2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 卷,人民出版社I960年版,第25页。

[28] 江小涓:《高度联通社会中的资源重组与服务业增长》,《经济研究》2017年第3 期。

[29] 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2016年度中国“共享经济%发展报告》,20175 9 日。http://b2b. toocle. com/zAgxjHg-

[30] 国家信息中心分享经济研究中心中国互联网协会分享经济工作委员会:《中国分享经济发展报告2017》,20172 http://b2b. toocle. com/detail --6387464. html.

[31] Adam Minter China could be the future of the sharing economy ”, The Straits Times May 182017. http://www . s traitstimes . c om/ opinion.

[32] 美国科技类博客,主要报道新兴互联网公司,评论互联网新产品,是美国互联网产业的风向标。

[33]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67页。

[34] 凯文•凯利:《必然》,周峰、董里、金阳译,电子工业出版社2016年版,第367页。

[35] 鲁毅:《诺奖经济学得主谈共享经济:核心在于稳定的供需匹配》,20169 2 0 日。http://www. hn. chinanews. com/news/cjxx/2016/0920/283735. html.

[36] 吴军&《智能时代:大数据与智能革命重新定义未来》,中信出版社2016年版,第155页。

[37] 彭文生、张文朗、孙稳存:《共享经济是新的增长点》,《银行家》2015年第10期。

[38] 李克强:《如果沿用老办法管制就可能没有今天的微信》,20176 2 1 日。http://neF.cctv.com/2017/06/21/ARTI9sY= iqXZrh3xu5z[ SM5170621. shtml.

[39][4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02200 -201页。

[40] 马克思:《资本论》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46 - 150页。

[41]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 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95页。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批判杜林时说的那样,杜林“只要使用他那两个男人,就可以把现实经济学的根本性基础建立起来了”这里的“两个男人”是指鲁宾逊和星期五。

[43] 尤瓦尔•赫拉利:《未来简史:从智人到神人》,中信出版社2017年版,第298页。

[44] 李杉&《埃森哲:人工智能2035年将把16个行业的盈利能力提升38%》,20176 2 3日,httP://FFF > hu. = m/a/151359359_610300.

[45] 彭文生、张文朗、孙稳存:《共享经济是新的增长点》,《银行家》2015年第10期。

[46]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3页。

[47]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5页。

[48] Hans Verbove;, Lise Vanherck, The sustainability paradox of the sharing economy Umwelt Wirtschafts Forum, Vol24 , No4 ,(December 2016), pp. 303-314.

[49] Malthe Mikkel Munk)e,“ Regulating the European Sharing Economy State of Play and Challenges Intereconomics Vol52,No1 (January 2017)pp. 3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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