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1956年2月25日，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赫鲁晓夫在苏共20 大上做了《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报告否定斯大林的个人品质，揭露斯大林的个人崇拜， 谴责斯大林的镇压罪行。同年3 月5 日，根据苏共中央主席团决议，全苏各州委、边疆区委和加盟共和国中央委员会向全体党员和团员以及无党派人士传达了赫鲁晓夫《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报告在各地传达后引起了各种不同的反应和反响。对斯大林极端对立的两极评价表明，即便是在20世纪50年代表面上高度一致的苏联社会，也无法在斯大林问题上形成统一的共识。

　　【关 键 词】 赫鲁晓夫;斯大林;个人崇拜;苏共20 大;

　　1956 年2 月25 日，在苏共第20 次代表大会闭幕那天举行的内部会议上，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赫鲁晓夫做了后来以反斯大林著称的“秘密报告”—— 《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

　　大会在赫鲁晓夫报告完毕后通过了两项决议， 一个是《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决议》：苏共20 大听取了赫鲁晓夫同志《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赞成中央委员会报告的观点，责成苏共中央继续采取措施以保证完全克服与马列主义格格不入的个人崇拜，消除其在党和国家包括意识形态在内的所有领域的后果，严格实施由伟大列宁制定的党的生活准则和党的集体领导原则。另一个是赞成会议主持人布尔加宁的提议：不考虑现在公布赫鲁晓夫同志的报告和代表大会所通过的《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决议》，但是这些材料将分发给党组织[1]。

　　苏共20 大闭幕后不久，赫鲁晓夫所谓的“秘密报告”开始传达到全苏基层党组织。1956 年3 月5 日，苏共中央主席团通过了《关于传达赫鲁晓夫同志在苏共20 大所做〈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的决议》：1. 建议各州委、边疆区委和加盟共和国党中央向全体党员和团员以及工人、职员和集体农庄庄员中的无党派积极分子传达赫鲁晓夫同志在苏共20 大所做《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2. 向党组织分发带有“不能刊登”字样的赫鲁晓夫同志的报告，取消小册子上“绝密” 字样[2]。

　　从1956 年3 月起，根据苏共中央主席团决议， 各地的州委、边疆区委和加盟共和国中央委员会向全体党员和团员以及无党派人士传达了赫鲁晓夫在20 大所做的《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3]。在斯大林体制长期统治的万马齐喑的苏联社会，赫鲁晓夫报告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截然不同的各种反应[4]。从各地党委报送苏共中央的通报材料中可以看出，与会者中间赞成、反对、质疑、困惑、忧虑等观点、想法和情绪不一而足。

　　迄今为止，中外学术界已有不少有关赫鲁晓夫报告引起反应和反响的文献资料和学术著述[5]。比较而言，有关赫鲁晓夫报告在苏联国内反应的介绍和论述相对较少，原因主要在于这些重要的文献档案资料长期锁于铁柜之中而不见天日，即便苏联解体后编辑成册，其连续性和完整性仍有待于不断加强，因而新的档案材料也就不时地得以披露[6]。

　　值此苏共20 大召开60 周年之际，在整理这些档案文献资料的基础上，笔者力图客观地再现有关当年苏联社会各界对赫鲁晓夫秘密报告反应的历史画面，并对此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

　　一、对赫鲁晓夫报告的支持与反对 

　　赫鲁晓夫报告以揭露斯大林个人崇拜为主线， 提出和阐述了与之有关的斯大林各种问题。报告指出，“斯大林死后中央严格和明确的方针是，阐明不允许与马列主义精神格格不入的夸大个人和把个人变成拥有超自然性质的类似于神的某种超人。多年来我们制造了关于人具体地说就是关于斯大林的这样的概念”。报告承认，“斯大林在准备和实施社会主义革命、在国内战争中、在我国建设社会主义的斗争中的作用是众所周知的。所有人对此都很清楚”。但是报告强调：“现在要讲的是对于党的现在和未来具有巨大意义的问题，斯大林的个人崇拜是如何逐渐形成的，它在一定的阶段已经成为对党的原则、党内民主和革命法制一系列重大和极为严重扭曲的根源。”[7]

　　这份通篇批判斯大林个人崇拜报告的主要内容是：

　　第一，否定斯大林的个人品质。报告援引了列宁“遗嘱”中对斯大林的评价：“斯大林同志当了总书记，掌握了无限的权力，他能不能永远十分谨慎地使用这一权力，我没有把握。”[8]“斯大林太粗暴，这个缺点在我们中间、在我们共产党人相互交往中是完全可以容忍的，但是在总书记的职位上就成为不可容忍的了。”[9]报告指出： “后来的事实证明，列宁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斯大林在列宁逝世后初期还能顾及列宁的指示， 以后就开始无视弗拉基米尔. 伊里奇的警告了。如果分析斯大林领导党和国家的实践，想想斯大林的所作所为，你就会相信列宁的担忧是对的。那些在列宁时期只是雏形的斯大林的负面特性在以后的年代里演变成斯大林严重的滥用权力，这给我们党造成了无数的损害。”[10]报告以批判的方式描写斯大林的面目和形象： “在领导和工作中他完全不能容忍集体主义，粗暴地强制所有人，即不仅同他有矛盾的人，还有因为他的任性和专横在他看来与他观点相悖的人。他的行事方式不是对人进行说服、解释和耐心细致的工作，而是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和要求绝对服从他的意见。那些予以抵制或者力图论证自己观点和证明自己正确的人，都必定会被清除出领导集体，随后就会从精神和肉体上被消灭。”[11]

　　第二，揭露斯大林的个人崇拜。报告中列举和陈述了个人崇拜的各种现象。报告表示，“如果拿我们许多的小说、电影和历史‘研究’来看，其中有关斯大林在卫国战争中作用的问题的描述是极为离奇的。通常的公式是这样的：斯大林预见到了所有的事情和所有的人。苏军几乎是根据斯大林事先制定的战略计划执行所谓的‘积极防御’战术，也就是众所周知的让德国人逼近莫斯科和抵达斯大林格勒的战术。在运用这种战术时，苏军仅凭借斯大林的天才就转入了进攻并且消灭了敌人。苏维埃国家武装力量和我们英雄的人民所取得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胜利在这类小说、影片和‘研究’中全部都被归功于斯大林的统帅天才”[12]。

　　报告指出，“所有人都可能犯错误，而斯大林认为他从来不犯错误，他永远是对的。他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人承认过自己有过大的或小的错误，虽然无论在理论问题上还是在自己的实践活动中他都曾犯过不少错误”[13]。

　　报告认为：“个人崇拜达到如此荒谬的程度主要是因为斯大林竭力鼓励和支持对他个人的赞颂。许多事实证明了这一点。自我吹嘘和缺乏起码的谦虚的最为显著的特征之一就是在1948 年出版了他的《简明传记》。这本书是毫无节制的奉承和将人神化的典范，把他（斯大林）变成了没有过错的智者、各族人民永远最‘伟大的领袖’和‘无与伦比的统帅’。”[14]第三，谴责斯大林的镇压罪行。报告以大量的事例和数据控诉了报告所认定的斯大林时期的各种罪恶行径。报告指出，在1937—1938 年首先开始对政治上已经被粉碎的托洛茨基分子、季诺维也夫分子和布哈林分子，而后又对许多诚实的共产党员， 对那些经历过国内战争以及工业化和农业集体化早期艰难年代的党的干部进行了大规模的镇压[15]。

　　“斯大林采用了‘人民的敌人’的概念。这一术语即刻就无需任何证据来证明同你辩论的某个人或某些人思想上的错误：它可以使任何有点不同意斯大林的人、任何只是被怀疑有敌意的人、任何被诽谤的人遭到残酷的镇压，所有的革命法制的规范都被破坏了。‘人民的敌人’这个概念实质上排除了任何思想斗争的可能性或者就某个问题哪怕是实际问题表达自己观点的可能性。被告自己的‘招供’ 成为主要的实际上是唯一有罪的证据，违背了当代法学的所有准则。这导致了对革命法制的不能容忍的破坏，使那些过去拥护党的路线并且完全无辜的人蒙受苦难。”[16]从各地党委递交的有关报告来看，基层党组织会议对苏共20 大决议和赫鲁晓夫报告几乎都持赞成态度。我们不妨择要而读：

　　苏共中央俄罗斯联邦党的机关部《关于俄罗斯联邦各州和边疆区党的积极分子讨论苏共20 大结果过程的报告摘要》（1956 年3 月19 日）：

　　“党的积极分子会议一致赞同中央坚决反对与马列主义精神格格不入的个人崇拜的行动，个人崇拜的传播贬低了党和人民群众的作用，给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对斯大林的独裁和专横，对斯大林镇压党的领导人员，对于斯大林在民族政策和军事领导方面犯下的严重错误，与会者表示极大的愤慨和坚决的谴责。

　　“图书馆研究所所长列昂季耶夫同志在莫斯科州党的积极分子会议上发言时说，多年来我们一直制造着关于斯大林的这样一种概念：他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见，无所不思，无所不能，他的行为是不会有错的。一句话，把他描绘成具有超人的性质。苏共中央向20 大报告的这方面材料不能不使每个党员感到震惊。它们引起了每一个诚实的人对滥用权力的极大愤慨。斯大林把自己置于党之上、高于党，他粗暴地践踏了党内生活的列宁主义准则和党的集体领导的列宁主义原则。对于党和党中央，他走上了粗暴专横和不守法制的道路。斯大林的个人崇拜是在党内生活、国家生活和我们人民文化生活中产生许许多多严重后果的根源……

　　“应当指出的是，在积极分子会议上报告人都表示，不是斯大林而是共产党、苏联政府、英勇的苏军和全体苏联人民确保了伟大卫国战争的胜利， 大家对这些讲话报以暴风雨般的持续掌声。”[17]

　　苏共中央俄罗斯联邦党的机关部关于俄罗斯联邦党组织讨论苏共20 大材料的报告（4 月16 日）： “会议是在高度的思想政治水平上组织的；共产党员和无党派人士一致赞同苏共20 大决议，热烈支持苏共中央所采取的恢复列宁主义的党内生活准则和集体主义领导原则。

　　“会议发言者谴责了斯大林的独裁和专断，他脱离了党和人民，走上了粗暴破坏革命法制的道路。一些党的会议通过了关于必须根本改变对斯大林回忆态度的决定。譬如，在列宁格勒金属厂党组织会议上一致通过了请求苏共中央和政府把斯大林遗体从列宁墓中迁出和取消工厂的斯大林名字。

　　“在契卡洛夫市的州立党校党的会议上通过了下列决定：‘鉴于斯大林在自己工作晚期犯下的一系列近似犯罪的严重错误，党的会议表达共产党员的意愿，请求苏共中央把斯大林遗体从列宁墓中迁出和下达取下斯大林画像的指示。’”[18]

　　苏共中央加里宁格勒州委通报（3 月22 日）： “在加里宁市无产阶级区的积极分子会议上，1925 年入党的爱泼斯坦说：‘在20 年里党一直在等待困扰我们共产党人的一系列问题的答案。个人崇拜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损害。在我们市里就有不少人受到诬陷。赫鲁晓夫同志不仅应当向共产党人而且还应当向无党派人士说一说。’”“许多党员在自己的发言中以及提交给报告人和会议主席团的便条中提议，把斯大林的遗体迁出列宁墓，拿下他的画像，不称他为同志。无党派人士也有类似的表示和讲话。在一些企业、集体农庄、机关和学校开始悄悄地取下了斯大林画像。还提议，对那些以斯大林名字命名的城市、工业企业、集体农庄、机器拖拉机站和国营农场、学术机构和学院予以改名，并且更改科学、技术、生产和艺术领域奖项的名称。”[19]

　　乌克兰共产党基辅州委给苏共中央加盟共和国党的机关部的通报（3 月10 日）：“与会者极为专注地听取了赫鲁晓夫同志的报告，对滥用权力和给我们党造成难以计算损失的可怕行为表示极大的愤慨。

　　“南方建筑机械化托拉斯党组织书记博罗达夫卡说：‘赫鲁晓夫《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给我和出席听读报告的人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党在自己的20 大上通过赫鲁晓夫同志的讲话向人民直截了当地说出一个重大的真相。因为这个真相我们党是强大的。通过真相我们党总是并且仍将同人民保持不可动摇的牢固联系。党的20 大上讲述真相的话更能把苏联人民团结在党的列宁主义的中央委员会周围以便进一步地向共产主义胜利进军。’”[20]乌兹别克斯坦致苏共中央通报摘录（3 月21 日）：“与会者聚精会神地听取了赫鲁晓夫同志的《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共产党员一致赞同中央采取的及时反对个人崇拜的行动，个人崇拜的传播降低了党和人民群众的作用。

　　“在布哈拉区积极分子大会上，《红色布哈拉报》编辑邦达连科说，个人崇拜的传播阻碍了人民群众创造性的发展，导致严重破坏党的领导原则， 产生了阿谀奉承和讨好拍马。”[21]亚美尼亚共产党中央通报（3 月23 日）：“在各城市和地区党的积极分子会议上发言的许多共产党员详细谈论了个人崇拜及其对于党和苏联人民产生的有害后果的问题，他们指出，必须以斯大林的严重错误告诫共产党员，特别是要以列宁主义教导年轻一代。

　　“（被流放17 年，现在才得到平反的）苏共党员巴尔谢吉扬说，斯大林同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应当受到相同的惩罚。斯大林消灭了我们国家最优秀的干部。他说，由于许多年来对斯大林的崇拜在人民面前一直在升高，所以，根除他的名字应当是逐渐进行的。”[22]来自白俄罗斯的通报（3 月24 日）：“党的积极分子会议一致赞同得到20 大支持的苏共中央反对个人崇拜的路线，个人崇拜的传播贬低了党和人民群众的作用，降低党的集体领导的作用。

　　“伏罗希洛夫集体农庄主席斯卢卡同志、日丹诺夫集体农庄主席丹尼尔琴科同志和捷列霍夫斯基区通信办公室主任瓦西里琴科，在听了赫鲁晓夫同志关于个人崇拜的报告后，都取下了斯大林画像。”[23]

　　苏联内务部就全体人员对赫鲁晓夫《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反应给苏共中央的报告（5 月24 日）：“在军队中开展了大量的工作向军人们解释与马列主义格格不入的个人崇拜。向全体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和无党派积极分子传达了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赫鲁晓夫同志的《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

　　“全体军人一致赞同中央反对个人崇拜的坚决行动，他们正确地理解所提出的彻底清除它的所有后果、全面恢复党内生活和国家生活中的列宁主义准则和原则的任务。在党组织会议上的共产党员特别指出必须在内务部部队活动中就遵守苏联法制准则得出正确的实际结论。”[24]

　　苏联国防部关于莫斯科军区军人和职员对赫鲁晓夫《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的反应的材料（不晚于6 月6 日）：“在莫斯科军区一些部队中宣读了赫鲁晓夫同志《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后，大多数苏军军人和职员都正确地理解了这份报告的内容并且赞同这个报告。”[25]与此同时，各地报送的不少报告也反映了所在地区党员不同意赫鲁晓夫报告对斯大林的指责和批判的情况。我们同样援引如下：

　　苏共中央俄罗斯联邦党的机关部前述报告《关于俄罗斯联邦各州和边疆区党的积极分子讨论苏共20 大结果过程的报告摘要》（3 月19 日）：

　　“个别与会者在发言中提出了一些意见，不应当把个人崇拜问题提交去进行如此广泛讨论， 而应当逐渐地和谨慎地采取克服个人崇拜后果的措施。斯大林格勒州巴雷克列伊斯基区的斯大林集体农庄主席扎达耶夫同志在州积极分子会议上说，‘在我看来，应当这样做，因为心灵上有沉重的烙印。在斯大林逝世日我不得不在集体农庄召开集会，而且我看到，流着眼泪的庄员们是怎样经受这种沉重损失的。现在，我们要到庄员那里去，去说相反的话。我不知道该同谁说，但是是否有足够的力量让庄员们意识到这一点？这是一个沉重的问题’。”[26]

　　苏共达吉斯坦州委的通报（3 月27 日）：“个别党员不十分理解赫鲁晓夫同志在代表大会闭幕时所做报告的实质。多库兹帕里斯基区列宁集体农庄主席阿加巴拉夫同志（以前曾经担任国家安全部侦察部主任）在党员积极分子会议上发言时说：‘……我认为，指责斯大林专制、任性和残忍以及指责他允许酷刑和在战争初期惊慌失措并且没有领导过军事战役都是不正确的。我们知道，斯大林曾经被流放，他是一个撰写过一系列著作的党的理论家，他粉碎了反列宁集团，所以，玷污他将完全是不正确的和不能允许的。’”“不能理解赫鲁晓夫同志《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的现象在少部分大学生中间也表现出来。譬如，在向师范学院物理数学系学生介绍报告时， 当读到报告中所援引的国歌中的词句‘斯大林教导我们要忠于人民，他鼓励我们工作和建立功勋’ 时，部分学生开始鼓掌。”[27]

　　乌兹别克斯坦致苏共中央通报摘录（3 月21 日）：“在布哈拉积极分子会议上与会者提出了一系列问题：1.……难道可以否认他在准备和实施1905 年革命和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中、在同我们党内外敌人的斗争中，特别是在打败法西斯侵略者方面的作用？苏联人民热爱斯大林同志，把他视为自己的领袖和列宁的战友学生，所以，很难很快忘记他。他将长期保留在苏联人民的心中。2. 斯大林同志的错误是清楚的，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功绩是什么？”[28]

　　苏共弗拉基米尔州委就沃兹扎尼科夫的反党诽谤言论致苏共中央俄罗斯联邦党的机关部的通报（4 月19 日）：“最近在讨论苏共20 大有关个人崇拜结果时Г.М. 沃兹扎尼科夫多次发表反党言论。在克拉斯诺戈尔巴托夫镇苏维埃党组织的时政小组政治学习中，沃兹扎尼科夫从宣传员费奥多罗夫那里听说了赫鲁晓夫同志的《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他在还没有了解报告内容的情况下就说， 报告不应当抹黑斯大林和贬低他的功绩，他不相信斯大林所犯的错误，这是对他的攻击，是试图污蔑斯大林，赫鲁晓夫是想要抬高自己。他继续说 ：‘如果有中央关于这个问题的决议，那么我不同意，我认为它是不正确的。我支持斯大林并且同他一起战斗30 年了，而赫鲁晓夫不知道自己是个新手，他离斯大林远得很。’”[29]来自苏共图瓦州委的通报（4 月20 日）：“师范学校四年级学生胡列克表示，‘我信任斯大林， 他是一位真正的天才，而且很多人信任他’。”[30] 前述苏联国防部关于莫斯科军区军人和职员对赫鲁晓夫《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的反应的材料：“在同第23 近卫机械化第42 独立重型坦克营的一批军官谈话时，坦克连连长大尉П.С. 杰尔卡奇说：‘为何要把这些都公布了？应当把这些都存放到档案馆里，不要去搅动和毁灭人民的灵魂。’苏联内务部第一押送和内部警卫局第71 支队第4 分队党委书记在同一批军官谈话时说，向广大群众传达这份文件会引起许多谣言，因为在人民中间保存着对斯大林的回忆。‘人们喊着他的名字投入战斗并且牺牲了。’该分队的指挥员萨奇科少校和政治部副主任波利夫采夫少校也质疑向广大群众传达这份文件的合理性，因为许多人可能会对它做出不正确的解释。”[31]

　　来自高尔基市致《共产党人》杂志编辑部反对批判斯大林的匿名信（不晚于11 月14 日）：“编辑同志！我是贵刊《共产党人》杂志的常年读者， 我感到惊奇的是，你们写了许多关于斯大林个人崇拜的文章。在我们这里的莫洛托夫汽车厂，经常可以从工人那里听到他们不满意这样对待斯大林。特别是在匈牙利和波兰事件之后，工人们说，如果是约琴夫. 瓦萨里奥诺维奇. 斯大林的话，他就不会让匈牙利流血，不会把我们军队从布达佩斯撤出。而赫鲁晓夫这些‘旅行家’（我们这里就这样称呼他）领导人却同间谍铁托交往，他们惊慌失措，不知道同自己的集体领导做什么。人们说，斯大林不仅在劳动者中间而且在我们的敌人那里也拥有世界性威望。在他那里工人阶级站在前列，而在赫鲁晓夫这里是一小撮人走向共产主义。”[32]

　　苏联科学院院士А.М. 潘克拉托娃在苏共20 大后在列宁格勒举行了有关苏共20 大问题的讲座和报告。在关于在列宁格勒做《苏共20 大与历史学任务》讲座和报告的结果给苏共中央的报告（不早于1956 年3 月23 日）中，潘克拉托娃在谈到大部分便条谴责斯大林时指出：相反，另一批便条认为修改“死人斯大林”的作用是不合理的……这些便条指出，现在正在搞“另一种个人崇拜”：“难道把所有错误归于斯大林不是个人崇拜吗？”[33]从各地党委的报告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尽管按比例看支持赫鲁晓夫报告的党员占绝大多数，但是， 维护斯大林历史地位的党员同样大有人在。

　　值得一提的是，赫鲁晓夫反对斯大林的报告在斯大林的故乡格鲁吉亚引起了强烈的不满，那里爆发了反对和谴责赫鲁晓夫报告的集会和示威活动。3 月5 日，在斯大林逝世三周年之际，一批大学生和工人聚集在第比利斯的街道和广场上，他们提出了“不许批评斯大林”的口号。3 月8 日，约8 000—10 000 人包围了格鲁吉亚共产党中央大楼， 要求在城市里悬挂斯大林的旗帜和画像，并在报上刊登了有关斯大林的生平材料。3 月9 日，在市中心举行的8 万人集会上，发言者要求重新审议苏共20 大决议，有人要求为贝利亚平反并且撤换赫鲁晓夫，还呼吁格鲁吉亚退出苏联。示威者试图通过电台宣读集会所通过的宣言，结果导致同电信大楼警卫发生冲突。根据格鲁吉亚内务部资料，在冲突中15 人被打死，54 人受伤，其中7 人在医院死亡， 200 人被逮捕。另据其他资料，375 人因参与抗议而被拘留（其中苏共党员34 人，共青团员165 人）， 其中39 人被审判[34]。

　　除此之外，苏联解体后莫斯科师范大学学生于20 世纪90 年代下半期对50 年代历史事件亲历者进行了回顾调查，调查也清楚地表明，苏联民众对苏共20 大和赫鲁晓夫报告的态度是迥然不同的。调查的问题是：“您如何看待对斯大林的指责？”1996 年，在接受调查的93 人中有35 人回答相信和赞成。在随后的1997 年、1998 年和1999 年的相同调查中，做出这样回答的人分别是：100 人中的24%（1997 年），34%（1998 年），33.5%（1999 年）。他们中完全无条件地相信和赞成者分别是： 1996 年接受调查者的24%、1997 年的12%、1998 年的15.5%、1999 年的14% [35]。

　　不相信和不赞成赫鲁晓夫报告的人数是： 1996 年接受调查的93 人中有24 人，1997 年100 人中有34 人，1998 年400 人中有34% 的人，1999 年400 人中有40% 的人。其中包括不完全相信和不完全赞成的人，他们分别占14%、11%、11% 左右和20% [36]。

　　俄罗斯学者阿克秀金根据调查结果，生动地描写了当年苏联民众对赫鲁晓夫报告支持和反对的不同反应：

　　支持者的态度：莫斯科大学哲学系学生О.А. 拉普捷娃的父母完全理解所发生的事情，他们一贯认为斯大林是罪犯。她周围所有人都感到激动和高兴 ：“难道就是这样？”同系学生Ф.Б. 沙皮罗在半年前就已经得到了父亲的死后平反证明，当在共青团会议听取宣读赫鲁晓夫报告时，他几乎哭了。他的母亲之前也同意流行的说法：领袖斯大林是不知道大规模镇压情况的，而现在她睁开了双眼，并且很高兴真相出现了，她没有断绝同丈夫的关系（为此她在1937 年被开除党籍），恐惧又增加了，她受到的折磨是，斯大林是知道这一切的。

　　谢尔普霍夫市师范学校女学生Г.Н. 谢尔巴科娃的亲属被镇压了。她说：“我们班里的姑娘们撕毁了挂在我们集体宿舍的斯大林的画像，刺破了他眼睛。”俄罗斯罗姆内区机器制造厂工程师Л.Ю. 布龙斯泰因说：“赫鲁晓夫是对的，斯大林是我们国家的耻辱！”莫斯科的苏联设计局工程师Э.А. 舒库里切夫认为自己是一个鲜明的反斯大林主义者， 他自然认为赫鲁晓夫的报告是“非常及时的”。

　　苏联消费合作社中央联社汽车场司机Н.В. 雷科夫认为：“这是赫鲁晓夫的英勇功绩！”莫斯科第二医学院学生И.К. 尼基金也不感到惊奇：“我们在纳戈尔诺大街上的院子里住着一位无腿的残废军人雅科夫列夫，他毕业于莫斯科大学哲学系。他早就对我们说过有关斯大林的所有事情。”

　　莫斯科大学地理系女学生Е.А. 马扎耶娃还在斯大林逝世之前就已经从她母亲那里听到过相关的解释，她说，“所有这些血腥的历史都会被公开的”。莫斯科十年级女学生С.А. 佐洛图欣娜平静地看待报告的内容，因为她从部队政治工作者的父亲那里听说过镇压的情况。《苏联》杂志图片记者В.А. 鲁伊科维奇完全相信和赞成：“我对此感到高兴。因为终于说出真相了，我感到有点轻松。”奔萨州“莱蒙托夫斯基国营农场”畜牧工作者И.А. 叶马绍娃认为，“所有人都激动地表示欢迎”[37]。反对者的立场：居住在斯摩棱斯克一个叫雅涅金村庄的Е.А. 杜博维茨卡娅、莫斯科列宁农业劳动组合的一位队长П.И. 科瓦尔久克（1948 年前曾经是苏联最高苏维埃代表）都认为赫鲁晓夫的指责是谎言。在列乌托夫纱厂工作的妇科医士М.Т. 什罗科娃和Е.Т. 那扎罗娃，还有全苏农业展览会的绿化工作者М.П. 克列绍娃和柳布利诺幼儿园保育员З.И. 安德里安诺娃都认为：“这是诽谤！”阿穆尔共青城劳动改造营管理局中央修配厂仓库保管Т.П. 基申科说：“斯大林对于我们来说几乎就是上帝，我看到过许多犯人，甚至这种情况也一点不能说服我。”

　　莫斯科大地测量和地图绘制学院学生А.С. 科斯特金认为赫鲁晓夫的举动是“抹黑前任以赞颂自己”。莫斯科近郊村庄的一位家庭主妇А.П. 阿拉博娃认为，“不应当污蔑自己人”。莫斯科第41 工厂女调度员Е.И. 科克留什金娜说：“人们热爱斯大林，不相信把他说得这么坏。”奥夫卢奇的女卫生员М.Ф. 西多尔丘克表示：“斯大林那时对于我们来说是一切，就是典范。”[38]二、赫鲁晓夫报告引发的批评、质疑和问题 

　　赫鲁晓夫批判斯大林的报告不仅仅引起苏共党员和苏联民众对斯大林截然相反的对立评价，对于苏共领导人来说，出乎意料和不能容忍的是，报告引发了对苏共中央及其现任领导人的不满和对现行社会制度的质疑以及其他大量令人惊恐的问题。

　　（一）对苏共中央和赫鲁晓夫等现任领导人的批评 

　　在传达赫鲁晓夫报告的过程中，苏共中央及其领导人成了批评的对象。

　　在列宁格勒地区举行的讨论苏共20 大决议的党员积极分子会议（1956 年3 月12—15 日）上， 与会者对苏共中央及其领导人提出了尖锐的批评： “如果许多诚实的人得到死后平反，那么为何苏共中央和党的20 大没有做出对给我们祖国造成如此损害的斯大林进行死后审判的决定？”“自1937—1952 年，全体人民都是生活在军事独裁者斯大林的压制下，每个人在内心都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都感到愤慨。那么为何赫鲁晓夫和莫洛托夫等人没有组织拯救人民，没有把一个恶魔从王座上赶下来？”“为何没有揭露由马林科夫领导的苏共中央委员会在‘列宁格勒案件’中的作用？”[39]

　　在苏共中央社会科学院会议（3 月23 日）上， Б.М. 凯德罗夫教授和哲学系副主任И.С. 沙里科夫指责党的领导在同个人崇拜做斗争中的不彻底、缺乏自我批评和对问题保持缄默，要求他们分担“斯大林—贝利亚政权”的罪行[40]。

　　在莫洛托夫市党组织积极分子会议（3 月27 日）上，与会者追问：“为什么在斯大林生前苏共中央没有讨论有关斯大林对国家的错误领导，难道中央委员都不知道吗？或者是什么原因使批评看来受到了压制？”“7 月全会和代表大会之间只相隔半年时间，在全会记录里我们还曾读到赫鲁晓夫、马林科夫等同志对斯大林的正面评价。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如此急剧的变化？难道那时对所有情况都不知道吗？”“为何在苏共19 大上（1952 年10 月5—14 日举行）苏共中央主席团中没有人提出斯大林错误的问题？这是怎么回事？谁和什么东西造成了这种情况？说所有人都失明是不对的， 须知个人崇拜是从上面开始的。或许，必须更为深刻地解释原因而还不仅仅是结果。”“难道政治局委员都是懦夫，而党没有办法让斯大林有自知之明？”[41]

　　苏共图瓦州委报告（4 月20 日）：“在戈里和绍尔舒地区共青团文化局党组织介绍赫鲁晓夫同志报告时，提出的问题是 ：“为何欺骗了我们25 年？集体领导在哪里？党的团结在哪里？政治局委员在哪里？”[42]

　　爱沙尼亚共产党中央的通报摘要（3 月19 日） 列举的与会者提出的问题有：“为何党中央允许个人崇拜？为何至今还有斯大林的画像？斯大林滥用权力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这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当时除了斯大林外，政府成员和中央委员都是久经考验的革命者、列宁主义者？”[43]

　　苏共中央俄罗斯联邦党的机关部在通报（3 月19 日）中报告：会上提出的问题有：“我们老布尔什维克同列宁一起走过了光荣的革命斗争道路。为何他们沉默了？为何中央政治局委员们没有在斯大林在世时采取反对宣传个人崇拜的措施？其时他还重视集体领导。党中央在了解了斯大林所做的事情后为何没有做出将斯大林撤职的决定？在代表大会上是否有人对其他中央委员提出批评？”[44]

　　苏共中央俄罗斯联邦党的机关部在4 月5 日的另一份通报中报告：首席地质工程师、1926 年入党的阿列克谢伊奇克说：“从个人崇拜产生的危害出发，我们自己应当从中得出的可悲的不愉快的结论是，党缺乏远见，没有做好准备，迷失了方向， 而党的领导（中央、边疆区委和州委）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正确地引导党员群众。”“奇怪的是，苏共20 大只是听取了赫鲁晓夫同志关于个人崇拜的报告，没有对它进行讨论，所以也就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在审议这个问题时既没有上面的自我批评也没有下面的批评。”[45]

　　潘克拉托娃在前述给苏共中央的报告中写道： “我不认为可以沉默地回避会上提出的一些最尖锐的问题，包括关于以前的斯大林时期的政治局委员们对个人崇拜在国内传播的责任问题。”有一张便条是这样写的：“在赫鲁晓夫同志于代表大会内部会议所做的关于个人崇拜的报告里，并没有令人信服地回答问题：‘主席团成员们都在哪里啊？’我们宣传工作者很难向苏联人解释这个问题。主席团成员们知道这个情况吗？如何更详细地解释这个问题？要向党组织解释这个问题吗？”

　　“在1953 年之前是否有可能同个人崇拜进行斗争？谁错过了这种可能性？对此必须说一说，不要拐弯抹角。”[46]（没有署名）

　　（二）对苏联社会和现行制度的质疑 

　　在传达赫鲁晓夫报告过程中一些发言者对社会现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观点。

　　苏共中央文化部在给苏共中央的《关于文学院党组织讨论苏共20大结果的党的内部会议的报告》（1956 年3 月22 日）中，举报苏共党员、三年级大学生尼基金（函授生）的发言“超出了党的行为准则的范围”：

　　尼基金的发言一开始就表示：“苏尔科夫（苏联作家协会第一书记——引者注）的报告糟透了： 有一些一般化的空话。长期以来给我们的不是食糖和黄油而是代用品，还叫嚷：‘英明的领袖斯大林同志万岁！’接受的都是斯大林办公桌上的东西。把我们变成了奴隶。”

　　尼基金指出，“没有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人民， 对人民隐瞒了真相。去年在黑海有一艘战列舰沉没了，死了约1 000 人。没有谁受到惩罚。黑海舰队司令只是降一级官职”。

　　尼基金说：“我们有如此多的暗探，以至于你无处可藏。我当过水手。曾经有机会出国。在海牙， 英国和美国舰队与我们停泊在一起。我亲眼看到， 英国人和美国人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动。而政治副舰长却带着我列队在岸边来回走，他们不信任任何东西。暗探不给你独立性。没有自由。”[47]

　　在苏联科学院热力工程实验室党组织会议（3 月23 日和26 日）上，一些年轻的科研人员毫无顾忌地谈论国事并提出他们的批评性意见。Р. 阿瓦洛夫在发言中说：“导致个人崇拜的原因是什么？人民是无力的，所以，一个小集团就得以建立自己的专政。个人崇拜并没有导致赫鲁晓夫在报告中所说的那种个人崇拜的后果。事情是，在一个小集团手中集中了全部的权力，任何不支持这个集团的人都有生命危险，正是它导致对斯大林的赞美。”

　　Ю. 奥尔洛夫认为 ：“我们的国家是社会主义的，但不是民主的，我们把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比较，那是不对的，为何不同奴隶制比较。需要的不是去同资本主义比较，而是谈论我们社会主义社会中的缺陷。我们的情况是，所有制是人民的， 而权力则属于一小撮骗子。我们党内充满了奴隶习气。……最高苏维埃会议给人产生了微不足道的印象。可笑的是，赫鲁晓夫同志关于个人崇拜的报告没有在代表大会上进行讨论。”

　　В. 涅斯捷罗夫指出：“我们的政治工作是有缺陷的，因为它是建立在形式主义而不是生动和观点交锋的基础上，它以转播为基础，我们让BBC 电台消声，而这是不正确的，我们这是害怕它的宣传。党组织工作应当根本改革。”[48]

　　在苏共中央列宁格勒州委就苏联作家协会列宁格勒分会党组织讨论苏共20 大结果的会议给苏共中央的通报（3 月26 日）中报告：女作家О. 贝戈尔茨认为，“在党的艺术问题决议中，除了正确的观点外，也有一些不准确的指示”[49]。她还认为， 党委没有邀请左琴科等人听取赫鲁晓夫同志的报告是不正确的。

　　苏共图瓦州委的报告（4 月10 日）说：“我们报告，在学习苏共20 大决议和赫鲁晓夫同志《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期间，反苏分子开始抬头，敌视性言论活跃起来。3 月底和4 月初， 在邮箱里发现了一些匿名便函，里面有对中央主席团委员和州工作人员的无耻的诽谤性攻击。一封匿名信在结束时写道：‘所有从马克思开始的经典学家的著作都将被烧毁。人民渴望更换苏维埃政权。’1956 年3 月26 日夜里，悬挂在州光荣榜上的列宁和斯大林画像被割破了。”[50]

　　苏共中央俄罗斯联邦党的机关部的通报（4 月16 日）举报：在苏联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党组织会议上，党员研究生沙斯季特科发表了反党讲话。“他说，我们的苏维埃选举是假的。苏维埃没有起任何作用，不是人民的组织，许多代表完全不工作。最高苏维埃不处理实质性的事情，那里也没有任何质询。”[51]

　　在苏联科学院法学研究所讨论苏共20 大结果的会议（4 月18 日）上，发言者对苏维埃国家选举制度、最高苏维埃和地方苏维埃选举情况提出了批评性意见。他们援引了选举中形式主义的例子，指出选举的政治意义愈益下降，提出了在各区的选票上加入共产党员和无党派人士几个候选人的建议[52]。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在给苏共中央的报告中， 潘克拉托娃谈到了听众在便条里所提出的一些涉及苏联理论和现实的极其尖锐的问题，譬如“在社会主义条件下产生个人崇拜的客观条件是什么”。以下是潘克拉托娃对便条内容的描述：

　　“在俄国的社会经济和社会心理生活中是否存在着个人崇拜惊人发展的历史前提？难道整个事情就是没有很好地看透斯大林？要知道党以前是善于同个人崇拜进行斗争的。”（没有署名）

　　“个人崇拜的物质基础在哪里？或许是在工业和农业垄断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竞争从而也就没有外部刺激来进行完善？由此任何状况都可能被认为是最好的？”（没有署名）

　　在寻找产生个人崇拜的客观原因时，一些人在便条中提出了有关我们国家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苏联官僚阶层的观点，并且谈到了对我们社会制度和国家制度的社会主义本质提出质疑的问题。

　　“请说一说，如果从1934 年起斯大林在为党的总路线而斗争的旗帜下消灭老布尔什维克以及诚实的党的积极分子和无党派积极分子、奉行摧毁农业的政策等，那么，为何我们在拒绝个人崇拜的时候必须把这说成是他个人的特性，把它同贝利亚以及其他从反面同样反映唯心主义的个人崇拜的原因相联系？为何不把他的行为解释为，譬如说，反映了生长于苏联官僚主义土壤上的并且扭曲苏维埃民主的某个社会阶层的利益？如果说到根本转折，那么它反映在什么样的旨在反对这种全能的官僚制度的实际措施上？

　　“您是否认为，社会主义条件下个人崇拜的产生不是目的本身，而是因为上层建筑同经济基础某种不相适应的结果？要知道，现在已经很清楚的是，为了发挥群众的首创性，需要从根本上摧毁我们的行政机构和学术机构。必须从最小的地方开始根本改变人民群众和领导者的关系。其余的东西都将只是清谈馆。否则谈论群众的创造作用是没有意义的。”（没有署名）[53]

　　潘克拉托娃还谈到一些便条提出了关于党和苏维埃国家蜕化的危险问题：

　　“赫鲁晓夫同志‘关于个人崇拜有害性’的报告说明了我们苏维埃制度的严重缺陷。斯大林独裁同我们国家民主原则某种程度上是不相符的。”（没有署名）

　　“我们国家在几乎30 年里是什么：民主共和国还是没有制约的个人独裁的极权主义国家？或者这可以共存吗？”（没有署名）

　　难以想象，我们的宣传者和讲解者不理解便条中所提问题的意义：

　　“我们从1934—1956 年有什么：阶级专政、党的专政和中央专政或者个别人的军事专政？如果是后者，那么党为何沉默？它在这种专政中的作用究竟是什么？”（没有署名）

　　“一党制以及政权机构和党机构几乎完全合一是否促进了个人崇拜？”（没有署名）[54]潘克拉托娃指出：“在一些便条中提出了扩大苏维埃民主和党内民主的问题，改变推举各级苏维埃代表选举方法的问题，改善苏维埃工作和加强其与选民联系的问题；改变工资制度特别是降低官员的工资，废除所有的钱物补贴，大胆提拔年轻工作者，实行人民对苏维埃机构的监督。”“在一份便条中写道：……‘如果没有公开性，如果至少是党员群众不了解所有党的机关和苏维埃机关的所有活动，发展群众的首创性和政治创造性有可能吗？要知道，没有这个就不可能有对我们领导机关活动的广泛的党内监督和群众监督，不就有可能重新扭曲党的原则吗？’”（没有署名）[55]

　　个人崇拜产生的主客观条件是什么？如何发扬苏维埃民主和党内民主问题？如何改变苏维埃选举制度和方法？这些问题都是困扰苏共中央领导人的难题，写便条的人以提问的形式在这里高谈阔论足以令他们感到害怕和担忧。

　　（三）赫鲁晓夫报告引发人们提出的大量问题 

　　在各地党组织传达和宣读赫鲁晓夫报告的过程中，到处都可以听到涉及苏联共产党和苏联社会的各种问题，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向苏共中央社会科学院、高级党校和莫斯科大学党的会议提出的最具实质性的问题清单（5 月25 日）”。清单包含153 个尖锐问题，兹大部援引如下：

　　1. 如何解释在苏共20 大上仅限于听取赫鲁晓夫同志就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问题所做的报告。为何没有讨论这个问题？是否把个别人的意志强加给党的大多数？这是否压制批评的形式？（仅仅是以简化的形式）。

　　2. 为何在苏共20 大上很少有自我批评？为何没有讨论赫鲁晓夫关于个人崇拜的报告？

　　3. 个人崇拜或个别人崇拜不再以某种形式再现的客观保证是什么？制定什么样的措施以让地方党组织参加国家的政治生活？（讨论党的政策的根本问题等。）

　　4. 怎样才能保证我们今后不会发生“个人崇拜”，要知道，普通党员没有可能了解一切，而领导同志对此也没有反应，应当怎样做出反应？然后， 如何与地方上的“崇拜”进行斗争，它们也对人民具有很大的危害。

　　5. 您（以及中央主席团委员）是否认为，在制造斯大林崇拜方面，他的战友、中央主席团委员是有错的？须知，他们在斯大林生前了解他不正确行动的一些情况，他们可以共同努力阻止他，但是相反，他们自己总是赞扬他的所有行为，称他为英明的和唯一正确的。

　　如果是的，那么为何中央主席团中没有一个人在代表大会上承认这一点？我们曾经并且现在仍然说得很多的自我批评在哪里？

　　6. 为何赫鲁晓夫同志关于个人崇拜的报告没有让大会代表们讨论，而只是作为通报进行宣读？

　　7. 为何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没有让代表大会讨论？难道同代表大会商量如何最好地同个人崇拜后果斗争是有害的吗？

　　8. 为何在苏共20 大和党组织会议上没有讨论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

　　9. 今后是否有可能发生类似的崇拜？根除这种可能性的措施是什么？怎样通过这些措施？

　　10. 个人崇拜是什么？我们同对斯大林同志的个人崇拜做斗争，而却同时培植对列宁的个人崇拜。

　　11. 鉴于现在我们对斯大林所知道的情况，他的遗体还留在列宁墓是否正确，而在许多城市还将有他的巨幅雕像。

　　12. 难以让人信服的是，政治局委员和主席团委员不知道什么，他们也看到了专横，作为革命者， 他们没有权利对此容忍。而他们不仅仅是容忍了。

　　13. 我是否正确地理解了您：领导人（政治局委员们）不知道斯大林一生中有缺陷。譬如，难道不清楚列宁格勒案件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吗？

　　14. 从个人崇拜的角度出发，如何理解斯大林同志多次指示不容许个人崇拜。我指的是他致“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的信，该社出版了斯大林生平的图书。他对出版社写道，这是对青年一代的不正确的培养，这是个人崇拜等。……

　　15. 谁在个人崇拜方面更有错？斯大林还是他身边的现在领导人？

　　16. 如何去想象，中央委员们、您自己以及所有只写“真理”的报纸，长期以来赞扬斯大林个人崇拜，而今天对所有的东西却只是指责斯大林？我们人民能否期望，明天这些人可能又换了另一种说法？他们看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17. 如何理解赫鲁晓夫同志对南斯拉夫方面问题的回答：“我们不会让斯大林受委屈。”

　　18. 为何在代表大会上很少有中央委员进行自我批评？

　　19. 为何所有中央委员在党的19 大上都没有反对斯大林的行为，而是发表了阿谀奉承的讲话： 譬如，米高扬同志，其他人也是这样。他们在代表大会上害怕什么？

　　22. 为何米高扬、莫洛托夫和卡冈诺维奇在苏共20 大上发言时没有自我批评，都把错误归咎于斯大林一个人，而他们在哪里，他们超越一切地盲从。可以直观上相信他们有关斯大林诞辰70 周年的文章吗？而现在都否定了自己。他们是对的吗？

　　24. 如何解释斯大林周围的工作人员（赫鲁晓夫、米高扬、伏罗希洛夫和莫洛托夫）曾经竭力向人们灌输对斯大林的个人崇拜。他们中谁也没有对党说过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错误。如何评价这些同志的行为？

　　26. 为何需要再次炒作党内早就知道的“列宁遗嘱”的问题并且对基洛夫之死的神秘性进行暗示和重复托洛茨基有关斯大林与基洛夫之死有关系的谈话？

　　29. 个人崇拜在各地有深厚的根源，还很流行。没有谁可能去反驳州委、市委和区委第一书记，除非没有倒霉的风险，因为所有党的机关候选人名单都是在第一书记监督下制定的，他可以把自己不喜欢的人不放在名单里，任何职务的任命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人害怕失宠，于是就放任第一书记们专断。如何避免这种情况？

　　30. 我们的许多决定都有片面性，因为它们不是各种观点交锋的结果？这是不是个人崇拜的遗迹？这是不是害怕说出与领导相悖的意见的结果？

　　32. 为何在我们的学校里完全不推荐斯大林的著作？一些大学教师说，学习社会主义建设史没有斯大林著作是不行的。譬如，农业集体化、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的论题方面完全不推荐斯大林（著作）。如何解释？

　　33. 请求解释中央对斯大林著作的问题是怎样的立场？笼统地否定他所有著作是否正确？

　　因此，苏共中央高级党校政治经济学教研室做得是否正确：在最近的有关社会主义所有制和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研讨会上没有一部斯大林著作被列入书目里，之前它们都被列入大纲里，特别是党的16 大报告。要知道这也是中央对代表大会的报告， 而不是斯大林个人的著作。

　　34. 请求解释一下，难道斯大林同志已经不是经典作家了？我们的演讲人甚至在阐述他观点时（譬如讲到有关十月革命的国际性时）不敢提到他。人们援引了所有的人直到牧师吴努，而对斯大林却完全保持沉默。或者他的著作已经被禁止？如果不是，那为何不给研讨会推荐？

　　35. 在赫鲁晓夫同志关于个人崇拜的报告宣读后，斯大林同志的著作已经从政治经济学大纲中撤了下来（暂时）。甚至演讲人在援引斯大林讲话时都不敢提及他的著作。您如何解释这一点？

　　36. 如何评价斯大林的理论活动？会继续出版斯大林选集吗？或者相反，不推荐它们？

　　为何我们经常走极端？它的有害性是众所周知的。特别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曾经竭力称颂斯大林，现在我们又把他的所有功绩连同个人崇拜一起抛弃。一定得这样吗？

　　39. 现在如何对待斯大林的思想遗产？特别是关于社会主义和当代资本主义经济规律的说法？51. 不能加快更多地审理无辜者被判刑的案件吗？

　　64. 我要求回答一个问题：为何在代表大会上没有对苏共中央书记们、对各部主任们或者其他工作人员提出任何批评性的意见？如何解释这种情况？他们的工作没有任何缺陷或者其他什么的？

　　70. 如何尽快取消不正确的实质上对人民隐瞒的对某些官员的物质供应形式，譬如，“袋装” 等。是否采取了认真措施以消除许多领导者（常常是党员）利用职务之便实现个人自私目的的不光彩事实？现在，此类犯罪实际上经常不做刑事处罚， 虽然实际上很清楚，它们是刑事犯罪。

　　71. 个人崇拜，这是共产党中见风使舵行为的结果，是害怕失去自己的有利地位。必须取消高级官员的许多特权：高工资和私人汽车等不可避免地使人堕落，形成了脱离人民需要的贵族阶层。这些人为了维护自己的特权准备做任何事情。这就是阿谀奉承、压制批评、官僚主义和其他恶习的根源。是否将采取措施以消除这种恶事？

　　76. 采取了什么措施以大大减少国家公车私用？

　　77. 很快就将正确地解决工资问题吗？为何必须向某些党和苏维埃工作者发放隐性的工资——袋装的东西。为何这种现象向党和人民隐瞒了？这不是破坏了列宁主义的劳动报酬原则吗？

　　84. 我们的实际工资同美国如何相比？85. 谈过话的工人们质疑我们是无产阶级专政。他们说，工人专政那是在列宁时期？！如果不预先编制候选人名单，工人们就会把他们想要的人推选为代表。现在，对于候选人没有任何选择，他们都是在党的机关里事先拟定的。……在候选人名单上没有多名候选人，这就使工人们无法在选举中否决那些官僚主义者。我们没有任何选举运动，所以对选举就没有兴趣。每个人都知道，一个人既然列入了选票，那么他就必然当选。……

　　90. 是否打算做点什么以使选举制度真正地民主化？

　　91. 中央是否发现，为了同形式上的民主斗争， 需要开始修改选举制度？

　　109. 我们党中央是否知道，在许多集体农庄， 从1941 年开始，实际上庄员们的劳动日得不到任何东西，更不用说肉等食品了？许多集体农庄的家庭一年里并不总是有足够的粮食。

　　120. 布哈林、李可夫、加米涅夫、拉狄克和季诺维也夫等人是外国间谍吗？他们从事了反苏活动吗？

　　139. 能否认为1939—1941 年我们的对外政策是完全正确的？

　　146. 从新学年开始在高校将讲授什么——马列主义原理或者党史？开设什么样的课程（是在所有高校还是仅仅是在人文高校）。会保留党史中的哲学部分吗？有没有部分教师失业的危险？

　　149. 请说说，会以什么方式加算养老金？是根据工龄还是其他方式，如何计算因病和劳动致残的残疾人的养老金？会考虑党籍吗（指的是那些老布尔什维克）？[56]多么现实而又棘手的问题！其中有许多在当时的条件下根本不是包括苏共中央领导人在内的任何人能够回答的。

　　在传达和讨论苏共20 大决议和赫鲁晓夫报告过程中所出现的批评和质疑以及提出的相关问题使苏共中央及其领导人感到难堪和惊慌，因为其中的一些批评性意见在他们眼里显然就是恶意的“反党言论”。为了制止这些“反党言论”的传播和发展， 苏共中央迅速采取了一系列处理措施。

　　1956 年4 月5 日，苏共中央做出了《关于苏联科学院热力工程实验室党组织会议对苏共20 大结果敌视性攻击的决定》。据此决定，苏联科学院的几名党员知识分子因为在讨论苏共20 大结果的党的会议上发表“反党言论”而被开除党籍。6 月30 日，《苏共中央关于克服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决议》在回答斯大林个人崇拜产生的原因时强调个人崇拜与苏联社会制度无关，从而明确地划定了讨论苏共20 大决议和斯大林问题时不能越过的底线： 不允许在苏联的社会制度中寻找个人崇拜和其他消极现象产生的根源和原因。7 月16 日和12 月19 日，苏共中央主席团分别通过了《苏共中央致全体党组织关于苏共20 大决议讨论结果和大会决议执行过程的信函》和《苏共中央致全体党组织关于在群众中加强党组织政治工作与制止反苏分子和敌对分子攻击的信函》。在这两份《信函》中，苏共中央要求以马列主义思想教育群众，同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表现和偏离党的总路线的倾向开展毫不妥协的斗争，坚决回击任何反党反苏的攻击[57]。

　　小结 

　　1956 年苏联国内对赫鲁晓夫“秘密报告”的反应是极其广泛和多义的。60 年后再来回顾当年的这段沉重历史，仍有许多问题值得人们进一步思考和探讨。

　　第一，斯大林生前实际上就是苏联国内社会主义建设的象征和国际舞台上苏联强国地位的标志。在斯大林时期个人崇拜的氛围下，苏联建设成就的取得和苏联大国地位的铸造，都是与斯大林本人的因素和名字联系在一起的，至于为此使用的手段和方法以及人民为之付出的代价和牺牲，都是忽略不计的。对斯大林的长期神化造成了苏联民众头脑中斯大林英雄形象的固化：斯大林是各族人民的永恒领袖和英明统帅。大胆的赫鲁晓夫在1956 年苏共20 大上把地位高如上帝一般的斯大林送上了历史审判台，由此掀起了苏联历史上第一次去斯大林化的浪潮。赫鲁晓夫在《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中对斯大林罪行的揭露和对斯大林体制的批判以及随后在传达赫鲁晓夫报告过程中引起的反应和反响，正式开启了苏联社会评价斯大林的进程，从而也就产生了至今仍然困扰俄罗斯社会的所谓斯大林问题。斯大林问题的实质就是如何评价斯大林的历史地位和历史作用。长期以来，“争论的问题是： 斯大林体制给社会和国家带来了什么？褒扬者认为斯大林体制让苏联成为工业国，使苏联取得了卫国战争的胜利并且成为世界强国。贬损者则不以为然或指出其让社会和人民付出代价过大。斯大林体制意味着什么？赞美者认为意味着稳定和秩序，诋毁者则看到镇压和黑暗。斯大林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崇拜者赞扬他是俄国历史上的伟大人物，厌恶者咒骂他是暴君和独裁者”[58]。

　　第二，在传达赫鲁晓夫报告的各种会议上，提出或涉及了许许多多有关的斯大林的问题，其中有理论和实际问题，有历史和现实问题，有国内和国际问题。对斯大林极端对立的两极评价表明，即便是在20 世纪50 年代表面上高度一致的苏联社会， 也无法在斯大林问题上形成共识。一部分人在了解赫鲁晓夫报告后对斯大林本人和斯大林体制产生了怀疑，但是另一部分人却不赞成对斯大林的指责和批判并将这些视为对他的污蔑和诽谤。在苏共中央上述决定、决议和信函的压制下，斯大林问题讨论不能正常展开，这样，有关对斯大林评价的对立意见和观点都没有合适的渠道得以表达。1964 年10 月赫鲁晓夫下台后，他所发起的去斯大林化已经难以为继。在随后的勃列日涅夫执政时期出现了为斯大林间接平反的趋势，斯大林问题的讨论已经不复可能，因而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苏联社会不能讨论斯大林问题的荒唐局面直到戈尔巴乔夫改革时期才得到根本改观。戈尔巴乔夫本人对斯大林体制的谴责和批判引导了较之赫鲁晓夫时期对斯大林问题更为全面深入的讨论，并且最终使得斯大林体制作为改革的对象被颠覆和埋葬。但是，由赫鲁晓夫执政时期所产生的斯大林问题并没有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消失。在如何评价斯大林历史地位和作用问题上， 俄罗斯社会各界至今仍是众说纷纭和见仁见智[59]。60 年后，在传达赫鲁晓夫报告中所提出的有关斯大林的众多问题仍是待解的难题。

　　【作者简介】 张盛发，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注释： 

　　[1] РГАНИ.Ф.1，Оп.2，Д.17，Л.89-90. А.Артизов и др（сост.）， Реабилитация: как это было : документы президиума ЦК КПСС и другие материалы. В 3 томах. Т.2. Февраль 1956-начало 80-х годов. Москва : МФД，2003，С.380.[2] РГАНИ.Ф.3，Оп.14，Д.4，Л.66. 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 Документы，С.253.

　　[3] 各地在传达赫鲁晓夫报告时采取了多种形式。譬如，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红色掘进工”国营农场，报告是在工会会议上宣读的，也就是说向所有人宣读的。在伊尔库茨克，在包括无党派人士在内的全体民航飞行员会议上宣读了报告。也并非所有的会议都传达赫鲁晓夫报告全文，在莫斯科能源学院宣读的是缩减版的报告，在卡卢加州叶尔莫利诺卫戍区党的会议上通报的是报告摘录。有些人是通过间接的方式了解报告内容的。在谢尔普霍夫的扎纳尔斯纺织厂工作的Н.С. 舒伊杜罗娃是在后来的会议讨论中和政治学习时了解报告内容的。В.С. 奥季诺契基娜是图拉州韦涅夫斯区休奇耶村庄的售货员，她的丈夫是在党的会议上听取报告的，之后向她做了转述。莫斯科的女学生М.А. 哈里托诺娃、莫斯科一家科学研究所的装饰艺术家М.Г. 丹尼洛夫、汽车司机Н.В. 雷科夫和А.Д. 阿尔瓦切夫、在沃洛科拉姆斯印刷厂工作的В.И. 马季索娃，可能都是通过收听国外电台知道报告内容的（Анекты № 342，232/99; № 94/97; № 71 и 72/98; № 175/98; № 152，118，122，218，91，96，345/99; № 308，323，321，327，329，42，83， 135，182，286，294/99，Личн.архив автора. См.: Ю. Аксютин， Хрущевская“оттепель”и общественные настроения в СССР в 1953-1964 гг. . Москва : Фонд “ Президентский центр Б. Н. Ельцина” : РОССПЭН，2010，С.215-216）。《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报告》向700 万苏共党员和1 800 万团员（另有1 900 万团员之说—— 引者注）宣读了。虽然没有打算讨论报告，但是激烈的辩论是无法避免的。它们多半是在个人交往中展开的，但有时却是在会上发生的（Ю. Аксютин，Хрущевская “ оттепель” и общественные настроения в СССР в 1953-1964 гг. .С.212.）。

　　[4] 根据现有的资料，对赫鲁晓夫报告最早做出反应的似乎是苏共20 大代表Н. 萨佐诺夫在赫鲁晓夫报告那天递给后者的便条：“赫鲁晓夫同志，在您做过报告后，斯大林同志是否还能与列宁安葬在一起？苏共党员萨佐诺夫。”（РГАНИ.Ф.1，Оп.2，Д.14，Л.55. 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С.252.）

　　[5] 在俄文版《赫鲁晓夫在苏共20 大所做关于斯大林个人崇拜报告的文件集》和《平反始末文件集》里，收入了各地党委寄送给苏共中央的有关各级党组织会议讨论苏共20 大结果和赫鲁晓夫报告的通报材料。（К.Аймермахер и др.，Доклад Н.С.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 документы. М.: Росспэн， 2002; А.Артизов и др，Реабилитация: как это было : документы президиума ЦК КПСС и другие материалы. В 3 томах. Т.2. Февраль 1956-начало 80-х годов. М. : МФД，2003.）俄罗斯学者阿克秀金在其文章《苏共20 大新论》和专著《1953—1954 年赫鲁晓夫的“解冻”与苏联社会情绪》中，除介绍了苏联社会各界对赫鲁晓夫报告的反应外，还收录和分析了苏联解体后对这一历史事件的亲历者的社会调查（Ю.В.Аксютин，Новое о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Отечественная история，1998， № 2; Ю. Аксютин，Хрущевская “ оттепель”и общественные настроения в СССР в 1953-1964 гг.）。中文版资料集《批判斯大林问题文集》反映了各国共产党对赫鲁晓夫报告的反应和评论（《批判斯大林问题文集》，人民出版社1956 年版）。中国学者沈志华和张建华分别对赫鲁晓夫报告在中国和社会主义阵营的反应进行了论述（沈志华：《赫鲁晓夫秘密报告的出台及中国的反应》，载《百年潮》2009 年第8 期；沈志华：《苏共二十大、非斯大林化及其对中苏关系的影响》， 载《国际冷战史研究》第1 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年版 ；张建华 ：《赫鲁晓夫“秘密报告”在社会主义阵营引发的反响》，载《黑龙江社会科学》2013 年第4 期）。另外，有一篇有关赫鲁晓夫报告出台情况的中文编译来自于阿克秀金的上述文章（阿克秀金：《苏共二十大与赫鲁晓夫秘密报告的台前幕后》，叶夫编译，载《马克思主义与现实》1999 年第 1 期）。

　　[6] 在今年（2016 年）苏共20 大召开60 周年之际，俄罗斯社会政治史国家档案馆馆长和安德烈. 索罗金和档案馆专家娜塔里亚. 基里洛娃在2016 年第3 期《祖国》历史杂志上公布了一批反映赫鲁晓夫报告国内反应的档案文件，文章名称为《60 年前普通党员是如何看待苏共20 大关于斯大林个人崇拜决议的? 》。它们是苏联各地党组织寄送给苏共中央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党的机关部的通报材料（Наталья Кириллова，Андрей Сорокин，Зачем всё это огласили，как в душу плюнули. Как восприняли простые члены партии 60 лет назад решения ХХ съезда КПСС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И.Сталина，https://rg.ru/2016/03/24/rodina-kult-lichnosti.html）。

　　[7] К.Аймермахер и др.（ ред.），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 Документы. М. : Росспэн，2002.С.51.

　　[8] К.Аймермахер и др.（ ред.），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 Документы.С.54 ； 《列宁全集》第43 卷，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339 页。

　　[9] К.Аймермахер и др.（ ред.），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 :Документы.С.54 ； 《列宁全集》第43 卷，第440 页。

　　[10] К.Аймермахер и др.（ ред.），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 :Документы.С.56.

　　[11] Там же.С.57.

　　[12] Там же.С.83-84.

　　[13] Там же.С.90-91.

　　[14] Там же.С.103.

　　[15] Там же.С.58.

　　[16] К.Аймермахер и др.（ ред.），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 Документы.С.58-59.

　　[17] РГАНИ，Ф.5，Оп.32，Д.43，Л.5.Там же.С.422-423.

　　[18] РГАНИ，Ф.5，Оп.32，Д.45，Л.1-5. Там же.С.507-508.

　　[19] РГАСПИ. Ф. 556. Оп. 14. Д. 45. Л. 36-39.Там же.

　　[20] РГАНИ，Ф.5，Оп.31，Д.54，Л.35-38. 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С.405-406.

　　[21] РГАНИ，Ф.5，Оп.31，Д.52，Л.65，70-73.Там же.С.418.

　　[22] РГАНИ，Ф.5，Оп.31，Д.52，Л.40-43. Там же.С.420.

　　[23] РГАНИ，Ф.5，Оп.31，Д.53，Л.51-52. Там же.С.421.

　　[24] РГАНИ，Ф.5，Оп.31，Д.54，Л.121-125. Там же.С.524.

　　[25] РГАНИ，Ф.5，Оп.32，Д.46，Л.202-211. Там же.С.540.

　　[26] РГАНИ，Ф.5，Оп.32，Д.43，Л.5. Там же.С.424-425.

　　[27] РГАСПИ. Ф. 556. Оп. 14. Д. 45. Л. 86-88. Как восприняли простые члены партии 60 лет назад решения ХХ съезда КПСС，24.03.2016，https://rg.ru/2016/03/24/rodina-kult-lichnosti.html

　　[28] РГАНИ，Ф.5，Оп.31，Д.52，Л.65，70-73. Доклад Н.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С.418-419.

　　[29] РГАНИ，Ф.5，Оп.32，Д.54，Л.53-55. Там же.С.518.

　　[30] РГАСПИ. Ф. 556. Оп. 14. Д. 46. Л. 173-179. Как восприняли простые члены партии 60 лет назад решения ХХ съезда КПСС，24.03.2016，https://rg.ru/2016/03/24/rodina-kult-lichnosti.html

　　[31] РГАНИ，Ф.5，Оп.32，Д.46，Л.202-211. 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С.540-541.

　　[32] РГАНИ，Ф.5，Оп.30，Д.140，Л.197. Там же.С.593.

　　[33] РГАНИ，Ф.5，Оп.32，Д.46，Л.212-227.Там же.С.434.

　　[34] Тбилисские события（1956），https://ru.wikipedia.org/wiki/%D0%A2%D0%B1%D0%B8%D0%BB%D0%B8%D1%81%D1%81%D0%BA%D0%B8% D0%B5_%D1%81%D0%BE%D0%B1%D1%8B%D1%82%D0%B8%D1%8F_(1956）; Ю.Аксютин，Хрущевская“оттепель”и общественные настроения в СССР в 1953-1964 гг. . М. : Фонд “Президентский центр Б. Н. Ельцина”: РОССПЭН，2010，С.212-213.

　　[35] Хрущевская“оттепель”и общественные настроения в СССР в 1953-1964 гг..С.221.

　　[36] Там же. С.223.

　　[37] Хрущевская“оттепель”и общественные настроения в СССР в 1953-1964 гг..С.221-222.

　　[38] Там же.С.223-224.

　　[39] РГАСПИ. Ф. 556. Оп. 14. Д. 45. Л. 20-26. Как восприняли простые члены партии 60 лет назад решения ХХ съезда КПСС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И. Сталина，24.03.2016，https://rg.ru/2016/03/24/rodina-kult-lichnosti.html

　　[40] Стенограмму выступления И.С. Шарикова на собрании в Академии общественных наук при ЦК КПСС 23 марта 1956 г. и записку Д.Т. Шепилова в Президиум ЦК КПСС по этому поводу от 24 марта 1956 г. См.: РГАСПИ. Ф. 17. Оп. 171. Д. 491. Л. 49-66. Там же.

　　[41] РГАСПИ. Ф. 556. Оп. 14. Д. 45. Л. 69-73. Там же.

　　[42] РГАСПИ. Ф. 556. Оп. 14. Д. 46. Л. 173-179. Там же.

　　[43] РГАНИ，Ф.5，Оп.31，Д.53，Л.25-26. 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С.409.

　　[44] РГАНИ，Ф.5，Оп.32，Д.43，Л.5.Там же.С.424-425.

　　[45] РГАНИ，Ф.5，Оп.32，Д.45，Л.135-136. Там же.С.491.

　　[46] РГАНИ，Ф.5，Оп.32，Д.46，Л.212-227. 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С.434-435.

　　[47] РГАНИ，Ф.5，Оп.32，Д.46，Л.2-5. Там же.С.429-430.

　　[48] РГАНИ，Ф.4，Оп.16，Д.24，Л.18-54. Там же.С.450-451.

　　[49] РГАНИ，Ф.5，Оп.32，Д.45，Л.53-55. Там же.С.489.

　　[50] РГАНИ，Ф.5，Оп.32，Д.46，Л.21-22. Доклад Н. С. Хрущева о культе личности сталина на ХХ съезде КПСС，С.496.

　　[51] РГАНИ，Ф.5，Оп.32，Д.46，Л.82-87. Там же.С.512.

　　[52] РГАНИ，Ф.5，Оп.35，Д.24，Л.78-81.Там же.С.513-515.

　　[53] РГАНИ，Ф.5，Оп.32，Д.46，Л.212-227. Там же.С.435-436.

　　[54] Там же.С.436.

　　[55] Там же.С.436-437.

　　[56] РГАНИ，Ф.5，Оп.30，Д.139，Л.5-27.Там же.С.526-539.

　　[57] 有关苏共中央在这方面采取的具体措施，详细可见即将发表的拙文《苏共中央对赫鲁晓夫秘密报告后所出现问题的应对和处理》。

　　[58] 张盛发：《俄罗斯苏联历史教科书问题的缘起与发展：2003 年至今》，载《俄罗斯学刊》2012 年第3 期。

　　[59] 参见张盛发：《试析俄罗斯去斯大林化项目的出台与困境》，载《俄罗斯学刊》2014 年第6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