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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军区体制改革动真格
梁强、许智琴 来源:中国俄欧亚研究网 2016年01月07日

  2009年初,在普京和梅德韦杰夫的支持下,俄罗斯国防部正式启动“重塑军队新面貌”的改革。这是俄军历次改革中最为深刻和彻底的一次,被认为是脱胎换骨。 

  中国将对军队进行“历史性的改革” 引发世人广泛关注。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作为世界最强大陆军和中国军队曾经的“模板”,俄罗斯军队的改革举措与成效,对中国的改革理当有所借鉴。

  近两年,俄军大规模突击战备检查,对乌克兰的全方位军事干预,对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国”的远程空袭等军事行动显示,历经叶利钦、普京和梅德韦杰夫3 个时期的俄军改革,虽然曲折艰难,但已初步完成了由“大战动员型”军队向“机动常备型”军队的转变, 俄军的作战能力也在不断改革中得到实质性提升。

  改革反复中“裁军先行” 

  俄罗斯首任国防部长格拉乔夫在俄军改革之初就提出,俄军未来的方文∣梁强 中国社科院学者 许智琴 涉俄军事问题专家向是高度机动部队,并全力推进“师改旅”、建立“战略力量作战司令部”、实现“ 军政分离” 等改革举措。但整个1990 年代俄经济大幅下滑,军费开支捉襟见肘,加上俄领导人的一些想法明显脱离实际,最终消耗了半数以上的军费也未见成效,反而使改革反反复复, 曲折不前。

  尽管如此,自1992 年建军后,俄军大刀阔斧的裁军之路就一直未曾中断。到2016 年, 俄军总人数将减至100 万人, 比独立初期的280 万人下降64% 以上。军官的数量也从35.5 万人减至15 万人,官兵的比例则从32 : 100 调整为更加合理的15 :100。

  兵员规模精简的同时,俄军也加强了海军、空军、战略火箭兵等技术军兵种的建设。特别是2000 年普京就任总统后,俄经济形势好转,俄裁军的方式从初期的“减量为主”逐步转向“减量增质”。

  2011 年,俄军在航天兵基础上新组建“空天防御兵”,整合了军用卫星、战略预警雷达、反导系统等力量。不久前,俄军又将空军与“空天防御兵” 合并,组建新的军种“空天军”。这体现出俄对未来军事斗争重心向太空转移的战略判断。为了配合国家的大北极战略,俄军还设立了北极战略指挥部。

  通过全面“瘦身”,俄军重塑和优化了部队结构,实现了部队的编制小型化和职能多样化。目前,俄军已基本取消陆军的师- 团建制, 实行军- 旅制,共编11 个集团军,按功能组建了113 个常备旅。根据非传统作战的需要, 还建有重型(24 个机械化旅)、中型(15 个摩步旅)和轻型(4 个空降突击旅)作战旅,保证随时遂行各种军事任务。

  “难啃”的军区体制改革 

  2008 年随着石油价格的大幅上扬, 俄经济状况明显好转,军费更加充裕, 为俄军推行全面改革,尤其是“难啃” 的军区体制改革,打下了扎实的物质基础。

  苏联时期曾有30 多个军区,俄罗斯独立后将其缩减为8 个, 后又重组为6 个军区。俄军一直力图建立类似美军那样的“战区联合作战指挥体制”, 1997 年就在战役层级规定了军区联合作战指挥的职能,但由于军种不肯交出指挥权, 新成立的战略- 战役司令部成了有名无实的空架子。2008 年俄格战争俄军虽然取胜,但暴露出无法有效组织黑海舰队和陆空军部队的问题, 对军区体制进行改造遂提上日程。

  2009 年初,在普京和梅德韦杰夫的支持下,俄罗斯国防部正式启动“重塑军队新面貌”的改革。这是俄军历次改革中最为深刻和彻底的一次,被认为是脱胎换骨。

  首先,根据现实作战需要重新划分军区。2010 年12 月,俄军将原6 大军区(莫斯科、列宁格勒、北高加索、伏尔加河沿岸- 乌拉尔、西伯利亚和远东) 合并为西部军区、东部军区、南部军区、中部军区4 大军区。

  其次, 重整军区职能和战略- 战役指挥关系。在军区司令部基础上组建“联合战略司令部”,将原来分别隶属于总参谋部和军种的战区层级指挥权全部交由军区负责,从法律上规定“联合战略司令部”(即军区机关)对战区辖区范围内陆海空常规力量和其他强力部门部队实施统一指挥。退出作战指挥链后,俄罗斯陆海空3 个军种司令部只能专事“养兵”和一般的行政业务,因此改革遭到了来自军种的强大阻力。

  为确保军种顺利交权,时任总统梅德韦杰夫在一天之内连续解除了空军总司令泽林和海军总司令维索茨基的职务。之后,俄国防部第一副部长兼总参谋长巴卢耶夫斯基、国防部副部长兼俄军后勤部长伊萨科夫、国防部副部长库杰琳娜、总参谋部情报总局局长科拉别利尼科夫、战略火箭兵司令索洛夫佐夫等俄军领导人,也都因对改革持不同意见而被迫在1 年内离职。

  成功将指挥权重新收归国防部后, 俄当局也对各军种的指挥机构重新优化,减少指挥环节,突出一体化联合作战的特点。为了提升快速反应能力,俄军还在全国建立了多个物资保障基地, 储备有“模块化旅”所需的武器装备, 以便投送兵力后第一时间取用。

  与以往只是增减数量的军区改革不同,这次的改革虽然字面上仍叫“军区”, 但新的“军区”概念的内涵与以往大不相同。改革后的每个军区就是一个战区, 也代表着一个战略方向。军区司令“统一指挥”作战区域内除了战略核力量以外的所有常规力量,包括空海军,从根本上实现了军区、战区与战略方向的统一,以及一元化作战指挥体制。

  至此,俄军的“战区联合作战指挥体制”终于成型。

  退出作战指挥链后, 俄罗斯陆海空三个军种司令部只能专事“养兵”和一般的行政业务,因此改革遭到了来自军种的强大阻力。 

  战略与政略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将军事力量作为一种政策手段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直至战争这一最后的底线。

  譬如,俄罗斯多次对格鲁吉亚、塔吉克斯坦、乌克兰直接使用武力,并在德涅斯特河左岸、南奥塞梯、阿布哈兹实施维和行动。俄格战争前,俄已在8 个独联体国家有25 个军事设施;莫斯科还积极构建俄主导的地区军事集团, 如俄白联盟框架下的西部军事集群,俄亚(亚美尼亚)协定基础上的高加索军事集群,集安条约组织框架下的中亚军事集群,并派驻边防部队协助捍卫亚、塔等国边境。

  2014 年夺回克里米亚的行动, 是二战以来莫斯科实施的最为成功的一次领土兼并,也是战略史上难得一见的综合运用政治、心理、信息等手段的完胜典范。作为行动的主力,俄军出色的单兵作战和战术执行力,让一贯对俄军抱有“傻大粗”印象的西方媒体大为震惊。在重新“发现”俄军的过程中,他们多次提到了2013 年1 月俄军新任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在俄军事科学院年会上的一篇讲话。

  这篇讲话用大幅篇章谈到了“颜色革命”后中东出现的大规模军事冲突, 并开宗明义地提出:第一,“战争的法则已经根本性改变”,传统战争观念中“ 战略、战役和战术不同层次的区别, 以及进攻和防御的区别都已经被消灭”。第二,“21 世纪战争与和平的区别日益混淆,战争不再宣布而是直接开始”。“公开地使用军事力量只是在冲突基本实现成功后才进行,比如维和行动与危机调解”,实际冲突中“普遍综合使用政治、经济、信息、人文和其他非传统军事手段”,这些手段都有“秘密性质的军事行动作为补充,在对手的土地征集和动员反对派力量,使整个国家成为冲突的前线”。第三,没有任何预兆,“一个繁荣国家在数月甚至数天内,就会成为激烈军事斗争的舞台,成为外国干涉的牺牲品,陷入骚乱、人道灾难和内战”。

  这些话语在当时并未引起局外人的关注,现在回过头来看俄军在乌克兰和叙利亚的实际表现,可以说完全就是对当初俄军总参谋长洞见的精准实施和熟练运用,也说明随着俄军改革成效的逐步展现,俄军的整个作战观念和战略思想都有了重大改变。

  现实博弈中,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优势领域,自然会选择更能发挥自己优势的手段,可以是贸易和货币主导的经济外交,也可以是制度和道义优势下的民主扩展,军事强权同样是其一。俄罗斯从2008 年起不断在对外政策中大胆使用武力,一方面是对本国军事改革成效的检验,另一方面也是其政策传统使然。我们既无需轻视这样的战略与政略, 也没必要不顾国情地生搬硬套。中国特色改革强军之路,当在“两个100 年” 的奋斗目标之下来理解。

  【作者简介】梁强,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助理研究员;许智琴,涉俄军事问题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