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俄罗斯贸易结构、开放程度和一体化水平与亚太地区其他主要国家相比，处于相对较低层次；欧亚经济联盟与越南签署自由贸易协定有望开启俄罗斯以建立自由贸易区为主要合作方向的一体化进程。中国是俄罗斯在APEC框架下最佳合作伙伴，未来的中俄经贸合作将围绕一带一路和欧亚经济联盟寻找合作的契合点。大国关系、周边外交、各种区域和次区域合作、热点难点问题等多方面因素为俄罗斯和APEC的合作增添了复杂性和挑战。

　　【关键词】俄罗斯亚太战略;亚太经合组织;中俄关系;

　　【作者简介】李勇慧，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外交室副主任、研究员。

　　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sia-PacificEconomicCooperation，简称APEC）是亚太地区最高级别的政府间经济一体化合作机制。APEC的使命是推动市场开放，以开放促发展。由于地区经济合作产生的区域性利益，推动APEC成员不断开放发展，并且得到广泛支持。1998年俄罗斯以主权国家身份加入该组织。2015年5月29日以俄罗斯为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与越南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这不仅是欧亚经济联盟首个自贸区协定，也是俄罗斯自加入APEC后首个与APEC成员签署的自贸区协定，标志着俄罗斯与亚太地区经济融合趋势将进一步深化，有望开启以建立自由贸易区为主要合作方向的一体化进程。

　　一、俄罗斯加入APEC的基本情况 

　　普京第一次执政后，俄罗斯外交更趋务实、进取和多样化，进一步强调国家利益原则，力图恢复俄罗斯的世界大国地位，不再局限于叶利钦时期的地区性大国身份。西方的挤压也促使俄罗斯进一步调整其国际定位，参与亚太地区一体化在其全方位平衡外交中的重要性相对上升。与此同时，俄罗斯全面参与亚太地区一体化进程也是为了顺应全球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趋势。亚太地区目前占世界人口的40%、经济总量的57%、贸易总量的48%，是全球经济发展速度最快、潜力最大、合作最为活跃的地区，也是世界经济复苏和发展的重要引擎。俄罗斯将APEC看作是最具权威的、自己参与亚太地区一体化合作最重要的支点之一，发展与APEC的关系已经成为俄罗斯亚太外交战略的重要内容。俄罗斯试图与该组织成员在贸易、投资、经济技术合作、全球最激烈的热点问题及面临的挑战等多方面进行对话与合作。

　　1998年11月俄罗斯正式成为APEC成员，从那时起，俄罗斯积极参加并支持亚太经合组织的工作。俄罗斯每年都参加APEC领导人峰会，倡导并参与APEC的改革进程，在反恐、贸易金融、人员交流和安全合作等方面，积极发挥自己的作用。参加APEC框架下的各类会议，如部长会议、各类专家工作组会议、展览和研讨会等。2002年9月第三届亚太经合组织博览会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举行，俄罗斯作为亚太经合组织成员第一次承办的规模空前的国际投资招商活动取得了显著成果。2004年启动了第一个俄罗斯倡议组建的区域性有色金属对话会议。2005年5月，在韩国举行了在这个对话会议框架下的APEC成员贸易部长会议。在印尼发生海啸后，俄罗斯加入地区国家紧急状态合作机制。2005年亚太经合组织框架下的俄罗斯项目——“提高经济能源效率”被批准，还有电子商务和国家采购领域的经济项目此后也获批。俄罗斯还举办了APEC框架下的企业创新、电信、投资和大规模矿藏投资等专家工作组会议，中小企业相互合作会。2004年在莫斯科举行了亚洲经济论坛，广泛地讨论了能源、交通、投资合作等领域的发展前景以及加强国家、企业和学术界联系的计划。在APEC框架下俄罗斯成立了APEC实业界俱乐部、妇女俱乐部[1]。2006年9月第一届远东国际经济论坛在俄罗斯哈巴罗夫斯克（伯力）举行，在俄罗斯乃至亚太地区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接着，第二届和第三届论坛也先后于2007年9月和2008年9月在哈巴罗夫斯克举行。2008年11月俄罗斯与APEC秘书处签订了向该组织捐助50万美元的协议，用于保障人员交流安全和地区性项目活动[2]。2009年俄罗斯向APEC提交了贸易投资自由化的计划，这对于2012年在俄罗斯举办APEC峰会具有重要的意义。

　　二、普京复任总统后俄罗斯与APEC的合作特点 

　　2012年普京重返克里姆林宫后，结合本国实现经济现代化和重新崛起的战略开展与APEC的合作，合作水平有了实质性提升。

　　（一）俄罗斯以举办APEC峰会为契机，开发远东，成立特区，加快同APEC的合作 

　　1.围绕举办俄罗斯APEC峰会出台一系列措施

　　在2007年9月召开的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普京总统发表的著名讲话《俄罗斯与APEC：致力于亚太地区的稳定发展》向世界表明俄罗斯将更加积极融入亚太地区一体化机制。普京指出，“多方面地积极参与亚太经合组织的工作正在成为俄罗斯东方对外政策越来越重要的一个方面。相应地，我们与亚太经合组织的协作水平也在逐年提高”。“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利用亚太经合组织的潜力使俄罗斯最有效地融入亚太地区一体化的机制。这自然而然地会充实俄罗斯国内的社会经济发展计划。首先会充实加紧振兴西伯利亚和远东的项目。远东和外贝加尔地区，即直接位于亚太地区范围内的两个地区的发展规划目标是，对西伯利亚和远东主要的经济部门、经济和运输基础设施进行大规模现代化改造。”[3]普京在此次会议上宣布2012年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举行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峰会。

　　为筹备这次APEC峰会，俄罗斯出台了《2008—2012年大符拉迪沃斯托克计划》，旨在建设办会所需的各种基础实施。2010年3月普京总理签署在滨海边疆区俄罗斯岛设立经济特区的命令。这个经济特区有望成为整个滨海边疆区经济发展的火车头。2012年是俄罗斯亚太战略的转折年，俄采取一系列措施表明远东开发将提上日程，为融入APEC一体化进程积极做准备。

　　2012年5月普京颁布总统令，成立远东发展部。这是唯一一个不设在首都的联邦一级的部级机构，部长由总统驻远东联邦区全权代表伊沙耶夫兼任。俄远东发展部实行特殊的国家管理体制，最大程度限制其他联邦层面力量插手远东联邦区事务，主要负责加大与亚太地区的经济融合步伐[4]。

　　2012年9月2—9日，APEC第20次峰会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举行，这也是俄罗斯首次主办APEC峰会，展现了其重视远东的决心、与亚太国家进行合作的愿望及“重返亚太”的战略意图。俄罗斯为峰会设计提出了贸易投资自由化和区域性经济一体化、加强粮食安全、形成牢固的运输物流链、强化合作以保障创新增长四大议题。可以看到，这些议题均旨在以远东作为桥梁和纽带，加强俄罗斯同亚太国家的全方位合作，为俄罗斯进一步融入亚太提供切入点。APEC作为亚太地区最大的区域论坛组织，其功能不仅限于经贸合作，在推动成员加强经济技术合作、社会文化交流、非传统安全合作等方面也有极大潜力和空间。普京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长期以来，俄罗斯一直是亚太地区固有的一部分，我们认为这个充满活力的地区是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发展的最重要的因素，也是整个国家未来成功的最重要因素[5]。2012年11月，普京专门召开有关远东和后贝加尔地区发展的国务委员会主席团会议，要求加快制定远东和贝加尔地区发展计划。2013年3月29日，俄政府审议批准了酝酿多时的《俄罗斯联邦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社会经济发展国家纲要》。

　　2014年11月普京在北京参加APEC峰会期间宣布在远东推行引进外资的机制。12月颁布了《关于俄罗斯社会经济超前发展法》，勾勒出优先发展区域的法律架构以及经济特区的专业化方向：农业生产和食品工业，工业生产（黑金属、钢构件、保温材料、屋顶和辅助材料、金属加工以及其他类别半成品加工），运输物流中心，相关服务部门。经济特区采取特殊的征税制度，简化税制，简化土地转让程序。这个法律已于2015年3月30日生效。根据此法，头三年只在远东地区建立特殊区域，接着在俄罗斯全境推行。俄期待通过推行这项法律取得较大的经济效益：地区总产值翻番，吸引大量投资，建立具有高度生产效能的工作岗位，增加远东地区居民人数，发展中小企业，提高远东地区居民的生活质量[6]。

　　2.2013年以俄罗斯为主导的关税同盟开始与越南、韩国、新西兰谈判双边自贸区

　　2015年1月由俄白哈组成的以关税同盟为基础的欧亚经济联盟正式启动后，俄罗斯与一些APEC成员开始就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成立自贸区进行谈判。2015年5月29日，欧亚经济联盟与越南签订了自贸区协定，这个自贸区协定具有里程碑意义，标志着俄罗斯对外经济关系向贸易自由化方向迈出一大步，将在此协定框架下，促进俄罗斯准入越南市场以及东盟其他国家的市场，助力欧亚经济联盟加入亚太地区经济一体化进程任务的解决。2015年4月20日，俄罗斯副总理达瓦科维奇在印度尼西亚召开的世界经济论坛第24届东盟峰会上表示，俄罗斯将以欧亚经济联盟和越南签订的自贸协定为榜样，同东盟国家签订自贸协定[7]。据悉，已有近40个国家有意与欧亚经济联盟建立自贸区[8]。2015年5月8日，俄罗斯与中国签署了《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一带一路和欧亚经济联盟秉承开放包容的思想，在这个平台上中俄经济合作将再次迎来广阔的空间，也将推动APEC的深入发展。

　　3.与亚太国家(地区)贸易增长较快

　　俄罗斯与APEC成员贸易占比每年呈上升趋势。20世纪90年代占12%—13%，2006—2008年占19.2%，2013年、2014年APEC成员占俄罗斯外贸总额已经增加到25%左右。2013年1—8月是24.5%，2014年1—8月占26.3%（见表1）。从表1我们看到，中国等亚太经济体在俄罗斯对外贸易中的重要性日益突出，从俄罗斯的出口来看，近年来APEC成员所占份额出现持续上升势头，其中中国所占份额最大。

　　表1 2013—2014年APEC成员占俄罗斯进出口份额（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http://www.economy.gov.ru.minec/resources/77951e64-dd08

　　（二）在APEC框架下，俄罗斯与次区域集团东盟的合作得到发展 

　　一是在参与APEC一体化进程中，俄罗斯与东盟的关系发展引人注目。俄罗斯重视发展同东盟的关系，希望借助东盟的力量，恢复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重振大国地位。东盟一直致力于维护本地区的和平与稳定，执行“大国平衡”政策。为了平衡中美日三大国的力量，进一步实现地区力量的多极化，东盟也希望同俄罗斯加强政治联系。2005年12月，首届俄罗斯与东盟峰会在马来西亚举行，双方签署《关于发展全面伙伴关系的联合宣言》，并达成《2005—2015年推进全面合作行动计划》，这标志着双方的对话伙伴关系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为了资助有关合作计划，2007年7月，俄罗斯—东盟对话伙伴财政基金成立，2008年7月，俄罗斯与东盟发表联合公报，强调继续落实2015年前发展全面合作的阶段性计划。2010年10月，第二届俄罗斯—东盟峰会在越南召开，双方签署了经贸、文化等多个领域的合作协定，尤其是达成了制定促进双方经贸和投资路线图的意向[9]。2011年8月在印尼举行的俄罗斯—东盟经济部长级磋商会议上，双方发表声明称，东盟支持俄罗斯在2011年年底前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双方还讨论了俄罗斯以关税同盟新模式与东盟合作的前景问题。

　　二是俄罗斯与东盟的贸易逐年上升，但在俄罗斯贸易总额中占比较小，贸易结构不平衡(详见表2)。从2005年召开首届俄罗斯—东盟峰会以来，双边贸易额增长了4倍。2013年俄罗斯总贸易额为8676亿美元，与东盟的贸易额为175亿美元，比上一年增加了12.1%，其中出口为85亿美元，比上一年增加了16.3%，进口为90亿美元，比上一年增加了8.3%。但是东盟在俄罗斯总贸易额中占比仅为2%，2014年俄罗斯外贸总额为7829亿美元，俄罗斯与东盟贸易额为215亿美元，东盟占比只是2.7%。

　　表2 俄罗斯与东盟贸易额（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http://www.customs.ru/attachments/article/21375/WEB_UTSA_05.xls

　　2014年1—6月，俄罗斯与东盟贸易额为88亿美元，增加了6.2%。俄罗斯出口到东盟的商品主要以矿产品为主，占76.4%，机械设备和交通设备占9.5%，化工产品占6.3%，木材纸浆占1.6%。贸易结构很不平衡。

　　三是俄罗斯与东盟的合作主要集中在能源、军事两个领域。2011年东亚峰会扩容后，俄罗斯正式成为东亚峰会成员。对于能源丰富的俄罗斯来说，东盟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市场。俄罗斯正大力修建由西伯利亚通往太平洋沿岸的油气管道。和平利用核能也是俄罗斯与东盟国家开展合作的强项，通过核电站的建设，将带动俄罗斯机电设备的出口。与此同时，俄罗斯为东盟国家培训相关核电站技术人员，以此体现了与东盟国家的经济技术合作。此外还有电能、能源勘探等项目都在推进中。东盟国家是俄罗斯军火销售的主要市场，俄罗斯为其提供多种军事装备。1995—2010年俄越军售总额超过236亿美元，占越进口武器总额的89%，成为俄第五大武器出口国，到2014年越南95%的武器都来自俄罗斯[10]。此外，马来西亚、印尼、老挝等国也是俄军售对象。印尼进口的军事装备中1/3由俄罗斯提供，俄罗斯是印尼第一大军备供应商。

　　三、俄罗斯加强与APEC合作的战略意义 

　　（一）俄罗斯加强与APEC合作的经济意义 

　　俄罗斯做出加入APEC的决定主要是基于发展俄罗斯远东西伯利亚和地缘政治经济利益的考虑。正如普京总统指出，“这对于俄罗斯来说是一个原则性的战略选择”[11]。俄罗斯亚洲部分，尤其是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完全融入世界经济体系，是该地区及整个俄罗斯国家社会经济健康发展、增强经济竞争力、提高俄罗斯在世界经济中地位的最基本的条件。因此，加强与亚太地区经济合作自然而然地成为俄远东地区与世界经济接轨的首要选择。特别是在美国积极推动“跨太平洋经济伙伴计划（TPP）”以及中、日、韩三国自由贸易区建设逐渐提上日程的背景下，如无法把握机会参与相关机制，俄极有可能被排斥在下一轮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之外。对此俄智库提出，俄不应当充当配角，应从自身利益出发，制定在亚太地区长期存在的战略[12]。

　　（二）俄罗斯加强与APEC合作的政治意义 

　　1.谋求重新崛起，做全球性大国

　　落后的远东无法助力俄罗斯的崛起。俄罗斯远东西伯利亚占国土面积的36%，蕴藏着丰富的油气资源，分别占全俄的90%和70%。已发现和探明的矿物有70多种，集中了全俄84%的金刚石矿藏，已探明铁矿石44亿吨，占全俄的8%—10%，已探明煤田100多处，占全俄总储量的44%。远东的海岸线长1.77万千米，占全俄海岸线总长的29%[13]。远东地区农业和养殖业发展潜力巨大，过境运输和地缘战略地位重要。然而，落后的、尚未开发的远东，羁绊着俄罗斯实现经济现代化，影响俄罗斯作为大国崛起。俄罗斯必须改善东部地区经济发展失衡状况，促进区域平衡发展，以实现强国目标。与经济快速发展的亚太特别是东北亚地区形成经济互补，成为俄参与亚太经济合作的重要方针，也是体现其大国地位的重要内容。

　　2.回应西方打压，摆脱对外战略困局

　　首先，2010年美国实施重返亚太战略，抢夺亚太战略主导权，尤其是深化与日韩等传统盟国的军事合作关系，意在从东部遏制俄罗斯和中国。在新一轮的亚太主导权之争中，俄罗斯希望凭借自身在亚太的地缘政治和资源优势，加强俄罗斯与亚太地区的合作，提升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在构筑亚太安全新格局中成为主导力量。其次，乌克兰危机爆发、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后，俄罗斯与美欧关系陷入谷底，出现似冷战时代的对垒，欧洲上空开始笼罩“新冷战”的阴影。由于美欧在政治、金融、能源、高科技、军事等多个领域对俄罗斯进行严厉制裁，加之国际油价下跌，国内资本外逃，卢布汇率大跌，俄罗斯经济陷入危机之中。俄罗斯在其西部难以施展有效的外交，而东部正在形成新的力量格局，俄与亚洲各国良好的政治关系，富有活力的、广阔的亚洲市场，促使俄罗斯再一次集中外交资源投向亚洲，加紧实施亚太战略布局以弥补在西部与美欧关系交恶所带来的政治孤立和巨大的经济损失。

　　四、中国是俄罗斯在APEC框架下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中俄面临巨大的经济发展机遇 

　　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国内生产总值（GDP）由2001年的1.3万亿美元攀升到2013年的9万亿美元。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测算，中国对亚洲经济增长贡献率已超过50%，中国经济每增长1个百分点，就将拉动亚洲经济增长0.3个百分点。亚太在倚重中国，中国在过去13年中也越来越融入亚太。2013年，中国与APEC成员贸易额已占对外贸易总额的60%，中国实际利用外资的83%和对外投资的69%都是与APEC成员之间进行的。

　　俄罗斯在亚太经合组织中最重要的伙伴是中国。俄罗斯已认识到中国在亚太经济发展中发挥的巨大作用和未来的领导地位以及对俄罗斯经济振兴所具有的重要意义。俄罗斯前财政部长库德林曾指出：“我深信，在未来20年里亚太地区将因为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而成为世界其他地区无可比拟的最重要的地区。”[14]由于与中国的地缘经济优势，以及俄罗斯开发远东西伯利亚的资金、技术缺口等，未来俄罗斯与中国在APEC的合作仍将是俄罗斯重要的议题。当前，中俄关系也迎来了历史上的最好时期，中俄在各个领域的合作都在扩大和深化。中俄在亚太地区，尤其在亚太经合组织的合作也迎来历史上最好的机遇，未来大有可为。

　　2015年5月8日中俄签署的《关于深化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倡导合作共赢的联合声明》和《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为我们勾勒出中俄未来合作的主要方向。双方将继续密切协作，在APEC框架下主要在能源、互联互通、贸易、投资、金融、农业等领域进行合作。

　　五、俄罗斯与APEC合作中存在的问题及挑战 

　　（一）存在的问题 

　　俄罗斯虽为APEC成员和亚太地区大国，但贸易开放程度和一体化水平与本地区其他主要国家相比，处于相对较低层次；又由于俄罗斯国内经济结构畸形和远东西伯利亚的落后以及俄罗斯国内存在欧洲中心主义，在与APEC积极发展关系的同时，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的问题。

　　一是在APEC成员中，主要贸易伙伴仍然是中国、美国、日本和韩国。俄罗斯与东北亚国家经贸合作发展迅速，超过其对外贸易总体增长水平，但是进出口商品结构不平衡，集中度较高。与俄罗斯整体外贸商品结构一样，向东北亚出口的也主要是矿物产品，进口商品主要为机床机械制造业产品。与东北亚地区的经济合作也只是一般性贸易，缺少相互投资、银行和各种形式的实体合作。这里仅以中俄贸易关系为例：中俄经济合作在贸易方面推动比较顺利，在投资方面相对缓慢。据统计，到2012年底，中国对俄直接投资仅为50亿美元左右，其中近一半是最近四年进行的，势头猛但规模不大，每年的数额在3亿到6亿美元间波动，投资规模占中国对外投资规模还不到1%。俄罗斯对华投资更只是在3000万美元左右，不到中国吸引外资和俄罗斯对外投资规模的1‰。现有投资项目普遍档次不高，基本是在资源开发、建筑、轻纺等领域，缺乏高端产业、高科技产业方面的投资[15]。俄罗斯与蒙古和朝鲜的经贸合作很少被提及，贸易额不会超过2亿—3亿美元。

　　二是在APEC框架下，以主权国家为经济体的俄罗斯只与越南在2015年5月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在这之前也就是加入APEC以来的16年间，俄罗斯没有同任何一个成员签订自贸协定。从俄罗斯已经签订和正在谈判的区域贸易协定/自由贸易协定（RTA/FTA）看，其RTA/FTA对象国主要是原苏东地区国家（详见表3）。

　　表3 俄罗斯签订的RTA/FTA（G代表实物贸易） 

　　资料来源：http://www.apec.org/~/media/Files/AboutUs/AchievementsBenefits/2014_BG_Reports/APEC%20%20Bogor%20Goals%20 Progress%20 ReportOct2014%20report%20format.pdf

　　（二）俄罗斯与APEC在未来合作中面临的挑战 

　　随着亚太地区在国际政治经济格局中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各种组织、各种力量在其中竞相发展，分化组合也明显加剧，在特定区域和一定程度上将造成碎片化趋势。在这样的背景下，俄罗斯加快融入亚太经济一体化的进程也充满着复杂性和挑战。

　　首先，地区热点问题亟待解决，考验一体化进程。朝核问题仍然悬而未决，处于紧张继续酝酿的状态。金正恩上台后在核问题表态上非常强势，坚持拥核自保战略，在核问题上采取一系列新举措，强化核遏制力。在第三次核试验后，确立了经济建设和核武力建设双轨战略。中日钓鱼岛争端以及中国与有关东南亚国家在南海的争端同样存在引发局势紧张的可能性。如果有关国家固守零和博弈思维，把这些问题作为牵制对手的地缘战略工具，不仅不利于问题的解决，还将破坏地区安全、稳定，阻碍亚太经济一体化发展，增加俄罗斯融入地区一体化的复杂性。

　　其次，大国博弈、军备竞赛带给地区紧张和动荡。美国在亚太地区加紧推行自己的亚太再平衡战略，持续加强与亚太盟国间军事、安全、经济合作。美日韩菲加强了地区安全合作，企图占据地区安全主导地位。美国还加强与亚太传统盟国和新兴伙伴关系，尤其大力推进“正式协议，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2015年10月5日，12个国家的谈判代表签署了正式协议，TPP有分化APEC的作用。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主要目的是围堵和遏制中国和俄罗斯，因此，俄罗斯也注重加强与中国、印度、日本、越南和韩国的经济、安全关系。这样，亚太地区又将会形成一个一个地区合作力量中心。由于这些力量中心相互竞争和冲突，就使得地区经济、安全受到不同程度的阻隔和削弱，必然增加俄罗斯融入亚太的复杂性。

　　再次，来自俄罗斯内部的挑战。一是自独立以来，俄罗斯的发展道路是向东还是向西仍然未能确定，导致俄罗斯在制定国家发展战略上一直未能把东部发展战略有效地协调统一在国家大战略中，造成向东发展战略受到向西发展战略的掣肘。时至今日，有关发展东部的纲要、战略和两年前成立的远东发展部均无大的建树。就在乌克兰危机造成俄罗斯外交孤立、俄罗斯再次向东看的时候，俄国内的欧洲中心主义论者仍然认为，俄罗斯现在向东看是暂时、战术性的，因为俄罗斯对外贸易额一半以上是与欧盟的贸易，外国在俄罗斯的投资80%来自欧盟。俄罗斯的历史、文化底蕴是属于欧洲的[16]。思想上的问题不解决，终究会影响俄罗斯亚太外交战略的实施，并将制约俄融入亚太经济一体化进程的速度和程度。二是俄远东西伯利亚地区基础设施落后，行政壁垒重重，投资环境欠佳，市场及开放程度狭小，人口资源短缺，这些问题都掣肘着俄罗斯市场开放、吸引外资的程度。

　　最后，中俄关系中的中国威胁论。面对中国的巨大发展，俄罗斯人的心理落差非常大。在战略上借重中国、不断加强与中国经济联系的同时，更加警惕所谓的中国威胁。“中国威胁论”的论调主要集中在具有国家发展战略意义上的经济合作和移民问题上。一是警惕中国投资及两国经贸合作对俄经济的挑战。称引进中国的合作项目对发展俄罗斯经济助益不大[17]。二是认为中国将会有人口入侵到落后的远东西伯利亚地区。2015年1月26日在俄罗斯政府工作会议上总统普京表示，考虑给每个远东居民免费分土地。具体内容包括国家准备将远东地区土地无偿分发给当地居民每人1公顷，条件是必须为俄罗斯籍公民，有如何开发所获得土地的十年规划细则，并出具资信证明。俄罗斯国家安全新威胁和新挑战研究中心主任苏哈连科说，“因为经营废弃的农田需要大量资金投入，这是当地居民无力做到的。因此这些土地极有可能转租给中国移民，这是该计划最危险的方面，届时国家将成为输家”[18]。中国威胁论既是影响中俄深化合作的绊脚石，也是影响中俄在APEC框架下广泛合作的消极因素。

　　注释： 

　　[1] Россия и АТЭС，http://apec.primorsky.ru/information/all_about_apec/russia-apec.html

　　[2] Ро ссия и АТЭС:о сновные векторы экономиче ского сотрудничества，http://www.hse.ru/data/2010/10/18/

　　[3] Россия и АТЭС: К устойчивому и стабильному развитию Азиатско-Тихоокеанского региона.http://www.rg.ru/2007/09/08/ates.html

　　[4] Россия и АТЭС. http://apec.primorsky.ru/information/all_about_apec/russia-apec.html

　　[5] Россия и АТЭС: К устойчивому и стабильному развитию Азиатско-Тихоокеанского региона.

　　[6] Федеральный закон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от 29 декабря 2014 г.№473-ФЗ. http://www.rg.ru/2014/12/31/territorii-dok.html

　　[7] Дворкович: Россия и АСЕАН могут подписать договор свободной торговли. http://ftimes.ru/economy/3474-dvorkovich-rossiya-i-asean-mogutpodpisat-dogovor-svobodnoj-torgovli/

　　[8] Ханой выбирает союз. http://www.rg.ru/2015/04/06/medvedev-site.html

　　[9] Объем товарооборота России со странами АСЕАН неуклонно растёт. http://economy.gov.ru/minec/activity/sections/foreigneconomic activity/201408282

　　[10] Перспектива сотрудничества России и Вьетнама. http://rbctv.rbc.ru/archive/main_news/562949994653739.shtml

　　[11] Россия и АТЭС: К устойчивому и стабильному развитию Азиатско-Тихоокеанского региона.

　　[12] Алексей Маслов: АТЭС становится очень важной системой взаимодействия между странами. http://interaffairs.ru/read.php?item=12098

　　[13] 数据来源于维基百科，https://ru.wikipedia.org/wiki/

　　[14] АТЭС и Россия: курс на сближение. http://ria.ru/economy/20120623/680092181.html

　　[15] 《中俄相互投资有巨大潜力可挖》，载环球网2013 年10 月22 日，http://finance.huanqiu.com/roll/2013-10/4472266.html

　　[16] Бордачев Т.В.，Канаев Е.А. Успокоить Запад，уравновесить Восток: Новая стратегия России в Азии. http://www.globalaffairs.ru/number/Uspokoit-Zapad-uravnovesit-Vostok-16929

　　[17] Зачем бояться китайцев: Чем дешевые китайские кредиты опасны для российской экономики http://www.gazeta.ru/business/2014/10/17/6264369.shtml

　　[18] 汪嘉波、王跃西等 ：《俄远东“任性”闲置大量沃土 吸引中国人耕种》，载环球网2015 年1 月28 日，http://world.huanqiu.com/photo/2015-01/276106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