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对于俄罗斯来说，“ 新危机”是相对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新一轮经济颓势，此情形夹杂着内外因素，一方面是欧美的经济制裁，另一方面是俄罗斯长期以来的经济积弊。在这样的背景下，俄罗斯企业将面临种种挑战，当然，挑战背后也具有潜在的机遇，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俄罗斯企业都被裹挟进了一个新的发展周期，从大型企业到中小型企业势必会在这危机四伏的周期里适应形势而作出调整，同时，政府“反危机计划”的实施将协助俄罗斯企业在未来实现真正发展。

　　【关键词】“新危机”;企业发展;经济制裁;俄罗斯;

　　【作者简介】李洋，内蒙古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与蒙古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一 引言 

　　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俄罗斯经济就面临着结构上的再调整，但是高油价使其缺少改善经济结构的充足动力，而2014年的经济困境开始让俄罗斯猛醒于“硬着陆”后的改革，俄罗斯第一副总理舒瓦洛夫甚至在达沃斯论坛上表示欢迎“硬着陆”，因为外交孤立和经济制裁将迫使俄罗斯开始寻找新的经济发展动力。从企业层面上看，俄罗斯企业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艰难时刻。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造成的经济创伤还未完全抚平，由地缘冲突导致的经济制裁便接踵而至。“新危机”局面下各类企业对当前环境表现出的反应特征并不一致，因为2008年以来俄罗斯企业形成的一些新特点包含了许多正面因素，如积极开拓国际市场和中小企业的多元化发展初步为俄罗斯创造了一个景气周期，但2014年外部局势的恶化似乎扭转了这一上升趋势，而且，正如俄罗斯外交部部长拉夫罗夫所说：“这不是冷战，但必然是个漫长的过程＂。经济制裁势必会把俄罗斯企业的发展惯性拉到另一条轨道，即如何应对制裁下的企业发展困境。而如何以结构性改革为俄罗斯企业打造一个新的激励周期将考验俄罗斯政府，同时，俄罗斯的法制、行政体系、市场制度基础、创新环境等因素也决定了俄罗斯企业的成长快慢，即从宏观微观两个方面来提高企业的经营效率和市场竞争力，从长期来看必然有其一般的发展逻辑。

　　二 俄罗斯企业面临的现实问题 

　　企业发展一直是困扰俄罗斯经济的一大痼疾，无论是苏联时期的片面工业化，还是俄罗斯经济转轨初期金融环境和企业发展的不兼容[1]，抑或是2000年之后的一系列大型企业重组或新一轮私有化都夹杂着一系列丑闻，即使充满活力的中小企业数量有了迅速增长，但经济制裁又将其推向能否生存下去的残酷局面[2]。抛开经济制裁，俄罗斯宏观环境和企业的先天缺陷也使得俄罗斯企业在应对“新危机”时面对更大的阻力，这主要包括七个方面。

　　第一，从海关流入的“灰色产品”。目前，制约俄罗斯产品竞争力的一个重要障碍是通过“灰色清关”流入俄罗斯市场的进口产品。外国企业利用离岸公司和地下银行来冲击俄罗斯市场，规避了部分关税和增值税的境外企业在同俄罗斯企业的竞争中形成了巨大的价格优势，所以，俄罗斯纺织和轻工业协会副主席瓦西里？古辛认为，净化市场是影响俄罗斯企业未来发展的重要举措。利用地下金融服务帮助境外企业洗钱开始受到严厉打击[3]。例如，2013年俄罗斯大型商业银行“Master”因涉嫌地下洗钱业务被取消营业资格。同时，多年来俄罗斯进口配件的关税一直居高不下，有的进口配件关税甚至超过成品关税，再加上卢布对美元的贬值，双重压力加剧了依靠外国原材料的俄罗斯企业的财务负担，尽管俄罗斯政府在2011年对部分行业的原材料进口关税进行了大幅度下调，但腐败横行的俄罗斯海关一直没有切实做到维护俄罗斯企业的成本优势。

　　第二，俄罗斯企业的刚性服务支出使其难以压缩成本，特别是涉及国家自然垄断行业提供的服务，俄罗斯企业很难享受到费率优惠，如电费支出、通信支出和物流支出等环节压力较大，这部分支出严重侵烛了俄罗斯中小企业，特别是新兴行业的利润额。

　　第三，鉴于俄罗斯长久以来的基础设施建设不足，俄罗斯企业囿定资产投资中有很大一部分用于修建服务自身的基础设施，如锅炉、管道和交通等本该隶属于市政服务的项目，这部分支出的成本回收通常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可以预见的是，俄罗斯政府在经济衰退情况下推出的预算优化政策重点是民生和国防，不会把更多的政府支出引向该领域，这对于那些资本不充裕的企业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第四，人才匮乏。人才流失是苏联解体后的一个痼疾，特别是代表新兴产业的生物工程、制药、电信和互联网等行业精英人才大批涌入欧美人才市场。近些年，俄罗斯开始往欧美各国派送定向留学生，此类人才在国外毕业后必须回俄罗斯工作数年才可以自由流动，但名额的限制和政府财政的捉襟见肘导致该计划在提振俄罗斯人力资源方面仅具象征性意义，而且俄罗斯企业同样缺少员工的再培训费用。

　　第五，同欧盟国家相比，俄罗斯的劳动力成本没有明显优势，同经济稍欠发达的东欧国家相比同样不具优势，特别在加工制造业和销售业领域，俄罗斯工人的薪资对企业来说毫无成本竞争力。例如，罗马尼亚一位从事皮制品缝制的熟练女工平均月工资是400欧元[4]，而俄罗斯即使在劳动力成本相对低廉的远东地区想以此价格招聘到工人难如登天。

　　第六，融资日益困难。从2009年开始，俄罗斯央行基准利率一直呈上升趋势，且卢布对美元汇率经历了　2014年年底的暴跌，到2015年5月基本稳定在50：1的状态，央行加息仅有的预期性作用和财政预算的捉襟见肘使得资本流动性空前紧张，造成居民部门和企业部门的融资困难。弱卢布和高利率不断侵蚀居民部门的现实收人，后者的储蓄下滑导致企业部门的再融资变得日益艰难，还款违约率大幅上升，从2012年年中到2014年年底居民部门的贷款额下降16%。2014年年底企业部门的贷款总额达到28万亿卢布[5]，基本与2012年持平，但出于负面经济基本面下流动性安全的考虑，银行贷款意愿持续走低，特别是针对中小企业的贷款几乎停滞，中长期贷款更是变得不可能。同时，俄罗斯央行数据显示，2015年俄罗斯银行和公司需要向国外金融机构支付1　200亿美元的债务，就算是能够付清美元贷款，但在美国追加制裁一年的情况下后续境外融资也是个问题，这无疑使俄罗斯银行的后续流动性变得雪上加霜。

　　第七，行政壁垒的困扰。长久以来，俄罗斯的行政部门对企业的公共服务存在“寻租”倾向，企业登记、缴纳税款和其他公共设施服务环境都较为恶劣，特别是针对中小企业的自然垄断行为，自然垄断行业的费率在俄罗斯一直居高不下，物流运输、水电、天然气和工业用地租金等成本不断削弱企业的竞争力。例如，生产用地市场的腐败不利于中小企业的经营。有关机构掌握着土地租赁权和不透明的、复杂的建筑用地审批权，在与经营者打交道的过程中存在私下交易，增加了企业经营成本，企业的很大一部分利润无形中被“土地寻租”活动所侵蚀[6]。在电力资源共享方面，中小企业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歧视。俄罗斯的电价分为市场价和调控价，对小企业用电执行的是较高市场价，而且接人电网还需要一次性缴纳数额不菲的人网费，这无疑抬高了创办企业的门槛，生产加工企业受此影响最大。自然垄断服务费用严重抑制了中小企业的出口能力，如何更有效地降低这些费用、促进中小企业活力将是俄罗斯政府必须面对的课题。

　　三 俄罗斯企业的总体发展现状 

　　（一）大型企业出现分化 

　　结合对俄罗斯企业的抽样调査数据，俄罗斯经济学家对700家年收入超过200亿卢布的大型企业进行了分析，即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后企业的基本发展态势和呈现的财务特点以及在2014年“新危机”下的新变化。企业分为两组：年产出超过15%和低于该增长率的企业，前者为增长型企业，后者为停滞型企业。2011年之前，两组企业的营业收入增长曲线具有相同的斜率；2011年之后停滞型企业的营业收人增长率出现明显下降，从2012年开始进人下降通道并以8.5%的速度下滑；增长型企业的营业收入增长率在2012年之后呈现加速增长的态势，年均增长率为2%（见图1），这主要得益于内部效率的提升和国内市场的拓展。而前者仍处于后危机时代的恢复之中，不幸的是，制裁会进一步压缩该类企业的发展空间。

　　图1俄罗斯大型企业营业收入变化趋势（单位：亿卢布） 

　　资料来源：Дмитрий Яковенко. Нищие, злые и мертвые//Эксперт.2015.№4.

　　另一个指标，即企业净利润也反映了两类企业的分化。如图2所示，停滞型企业净利润只在国际金融危机后有过短暂的快速增长，而增长型企业的净利润增长始终呈现线性发展的趋势。2012～2013年停滞型企业的年均净利润从12亿卢布降至8亿卢布，跌幅超过30%，其年均净利润在2012年年中被增长型企业超越，后者在效率优化方面进步明显。衡量企业内部效率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公司总支出中管理支出所占的比重，停滞型企业管理支出占公司总支出的5%，而增长型企业仅为这一数字的一半[7]，这显示后者在发展过程中并没有被冗繁的管理体系所拖累，有效压低了成本。两类企业的行业性特征并不明显，客观地说，这是21世纪以来俄罗斯企业发展的正面现象。不同于21世纪前10年的能源独大或者20世纪90年代金融工业寡头把控经济命脉，现在的俄罗斯企业开始更多地关注内部管理、风险控制、营销宣传和金融管理等提升公司内部效率的方法，实现了不受制于政策环境的长期利润增长，这个有益趋势是否会被经济制裁遏止目前还很难预料，但可以肯定的是，会有更多的俄罗斯大型企业重新定位内部市场，将其作为未来实现增长的发力点。

　　在2014年年底俄罗斯央行上调基准利率之前，俄罗斯刚结束2013年的紧缩货币政策，开始释放流动性，Ｍ2（广义货币供应量）出现回升的态势，

　　图2俄罗斯大型企业净利润趋势（单位：亿卢布） 

　　资料来源：同图1。

　　但这没有刺激停滞型企业的有效货币需求，其贷款额并无明显增长，同期增长型企业的贷款额则顺应央行的货币政策，稳健上升。尽管俄罗斯央行大幅提高银行贷款利率会对贷款企业形成压力，但高企的通货膨胀无疑会稀释一部分债务。如图3所示，需求价格指数从2014年年底开始一直徘徊在高位，2015年年初超过16%，如果增长型企业外债规模不庞大的话，那么经济制裁对该类企业不会起到应有的效果。如果外部环境不出现太大的改变，“非离岸化”发展必然是俄罗斯企业的现实选择，而普京承诺的“资本赦免”和税收优惠政策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助推这个过程。针对离岸公司，俄罗斯政府的一个举措是“资本赦免”。在2014年12月4日的国情咨文中，普京提出对所有返回俄罗斯的资本实行特赦的建议，对接下来所有在俄罗斯注册成立公司的资本，当局保证不会对其资金来源、获得资金的方式以及离岸前是否完税等进行调査[8]。这个措施有两个效果：一方面，在大规模资本外逃之际[9]，回归的美元资本将加大外汇供给以支撑卢布汇率；另一方面，离岸企业的回归无论对经济增长、就业和出口都有正面意义。另外，零售业、石化产业、农产品加工业和建筑业等依赖外部市场程度低的行业将会出现扩张，如海产品企业将迎来春天，远东的鱼类制品在2020年前会满足俄罗斯国内市场70%的需求。这一方面取决于从2014年8月起开始实施的农产品反制裁措施的执行效果，另一方面将得益于俄罗斯政府对铁路运输的财政补贴。

　　图3俄罗斯央行基准利率和需求价格指数趋势变化 

　　资料来源：同图1。

　　在增长型企业中，一个特例是军事工业，该行业在国际竞争中并没有趋于内敛，而是继续拓展国际市场。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俄罗斯武器出口并没有减弱，相反迎来了一个订单“井喷期＂，2010～2014年的订单比2005～2009年增长16%[10]。2010～2014年俄罗斯武器出口在国际市场的份额比上个5年提高5%（见表1），这一方面得益于当今国际舞台主要武器采购方的亚洲国家将俄罗斯作为重要的武器供应商；另一方面，俄罗斯军事工业综合体以政府名义统筹军工企业的国家采购和出口，整合众多俄罗斯军工企业并协调其对外经营，有效提高了俄罗斯武器出口的整体优势。

　　表1世界主要武器出口国及市场份额（%) 

　　资料来源：SIPRI, http://expert.ru/expert/2015/13/rossijskij - vpk - dogonyaet - ameri-kanskij/

　　在地缘政治紧张的大背景下，俄罗斯大型能源企业该何去何从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目前，能源出口占俄罗斯外汇收人的70%。有数据显示，原油价格每下跌10美元，俄罗斯出口将损失324亿美元。对此，俄罗斯前财政部部长阿列克谢？库德林称，从2014年开始，未来三年俄罗斯将因西方制裁而至少损失2　000亿美元[11]。俄罗斯大型企业是欧美实施制裁的重要目标，其中能源和国防企业是制裁重点，2014年年底奥巴马签署的制裁法案就是针对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和俄罗斯国防产品出口公司等大型企业的追加制裁措施。俄罗斯政府并不是毫无准备，面对当下环境推出两个重大战略：开发远东、西伯利亚和勘探北极大陆架石油。前者的一个重要举措是铺设“西伯利亚力量”（Сила Сибири）天然气管道，该计划同中国的合作巳经迈出了实质性的步伐，双方签订了为期30年、总价4　000亿美元的天然气购销合同[12]，同时在西伯利亚建立大型的天然气化工产品综合体，这似乎释放了一个信号，即俄罗斯能源企业的未来在东方。而勘探北极大陆架石油对俄罗斯有双重意义，除了开采新的能源储备外还可以带动相关设备制造领域的产能扩张及科技创新，后者是进口替代战略的一部分，因为2014年9月美国宣布，禁止美国企业向俄罗斯能源企业出口有助于俄罗斯进行深水石油、北极石油勘探和页岩气开发的商品、服务和技术[13]。所以，俄罗斯力图在未来数年逐步摆脱对欧美勘探设备的依赖，大力扶持本国设备制造企业。在卢布汇率走弱的局势下，俄罗斯大型能源公司甚至扮演着稳定本国货币汇率的角色。例如，2014年年底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等五大出口商开始减少外汇持有量，平均每天抛售10亿美元外汇以支撑卢布汇率、缓解市场颓势、消除储户恐慌，有利于维护银行稳定。这似乎又印证了一个事实：与20世纪金融工业寡头的政治影响力相比，普京时代收归国有的大型能源公司的影响力依旧可以渗透到俄罗斯的方方面面。当然，这些都建立在未来石油和天然气价格稳定的基础之上。负面影响是，能源带来的长期红利终结时，俄罗斯的能源扩张计划也许会成为其进行深层次结构性改革的障碍，而且同能源集团伴生的权贵资本主义仍然是俄罗斯经济的一大顽疾。

　　（二）中小企业发展困境 

　　在当前的“新危机”中受影响最大的是中小型企业，特别是出口企业可能面临进一步的萎缩。截至2015年，俄罗斯注册的中小企业为600万家，其产值占ＧＤＰ的20%[14]，欧洲平均为78%，这证明俄罗斯的中小企业发展相对滞后，其中，从事出口的中小企业更是俄罗斯经济的短板。从全球指标看，中小型企业平均占从事出口的经济体数量的15%～20%，根据俄联邦国家统计局的数据，俄罗斯460万个中小企业主体中从事出口经营的甚至不到1%[15]。一般情况下，在俄罗斯年营业收人低于200亿卢布的企业被界定为中小型企业，其中低于两亿卢布的被划定为小型企业（不包括能源、国防、核能、建筑和铁路运输行业）。2013年俄小型企业超过12万家（见图4）。

　　图4俄罗斯小型企业数量（单位：万家） 

　　资料来源：Татьяна Гурова, Причем тут санкции//Эксперт. 2015.№4.

　　虽然俄罗斯已于2012年加入WTO，但苏联时期“经互会”的某些保护主义思路仍残存在一些俄罗斯执政者和部分企业家当中。美国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认为，尽管苏联时代的传统贸易瓦解了，并且俄罗斯巳融人国际分工中，但在基于国际市场价格和代表更有效资源配置的贸易模式下，俄罗斯企业并没有表现出竞争力[16]。为此，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企业将俄罗斯加人WTO称为一个巨大的错误，理由是没有一个行业在加入该组织后在国际市场上变得更有竞争力，尤其在农业和畜牧业领域，此因素被众多学者认为是投资下滑的主因。汽车行业是受WTO冲击最为严重的行业。之前，俄罗斯似乎从中国加入WTO后的经济快速发展中看到了融入世界贸易体系的正面效应，但不同于中国，俄罗斯不具备各生产要素的成本优势，所以，除了武器出口和基础能源领域外，在几乎将国内市场拱手相让的同时却没有从国际市场分得一杯羹，国内出口企业面临着近十年来最严峻的考验。

　　部分学者认为，卢布从2014年年底开始的大幅贬值对于俄罗斯中小企业是个利好，但在对部分中小企业的问卷调查中卢布贬值似乎对其出口经营改善显得十分有限，贸易结构并无明显变化。以加工制造业为主的中小企业，其原材料和设备进口基本以美元结算，在结束第三轮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后美元表现强势，在原材料成本支出上这是巨大的负担。以电缆制造业为例，其基础组成材料铜和铝的价格均以伦敦金属交易所（LME）为基准并且按美元计价，而且俄罗斯本国的贵金属生产商也受到该价格体系的掣肘，所以电缆企业在对产品定价时不得不考虑此因素。纺织鞋帽类产品的生产一直是俄罗斯企业的短板，是俄罗斯的传统进口商品，其主要进口来源地是中国，2013年纺织鞋帽进口占俄罗斯从中国进口商品的19%[17]，呈上升趋势。俄罗斯原木出口呈现顺差主要得益于中国这一庞大市场，但令俄罗斯企业尴尬的是，中国从俄罗斯低价进口原木然后再以成品形式回流俄罗斯市场，以附加值更高的成品家具挤压俄罗斯本土企业的生存空间，甚至卢布大幅贬值也没有改变这一现状，这把俄罗斯家具企业挤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因为基本原材料的进口价格没有下降，相反，那些依赖外国原材料和配件低于25%的俄罗斯企业基本成功实现了设备更新，增强了企业竞争力[18]，但此类企业在俄罗斯少之又少。运输成本居高不下也是困扰俄罗斯中小企业正常运营的重要因素，由于联邦预算交通补贴不足，而州预算补贴更是捉襟见肘，直接导致了　2015年年初俄罗斯多个州的城际电车停运事件。高运输成本使多家运输公司被迫停运，商品流通受到很大影响，尽管在政府干预下暂时恢复通车，但是未来的营运资金来源依然是个未知数。对于众多俄罗斯中小企业来说，其产品如果从西伯利亚或远东通过铁路运往外地，意味着微利甚至赔钱，因为铁路运费在很大程度上侵蚀了利润。受成本影响，运输租赁业务也迎来“寒冬”，仅2014年上半年运输租赁合同就同比下降15%，达到5　050亿卢布[19]。

　　事实证明，依靠弱卢布来重振俄罗斯中小企业不具有可持续性，因为俄罗斯企业的顽疾不仅受成本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其劳动生产率低下，特别在支持就业和经济增长的主要领域加工制造业方面，俄罗斯全面落后于世界其他主要经济体。全要素生产率（ＴＦＰ）中去除能源价格因素后，技术进步、资源配置优化、管理和组织水平提高以及制度完善对经济增长的拉动力巳日趋弱化，人力资本的发展成为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内生动力。目前，俄罗斯的劳动生产率在经合组织国家中排名倒数第一，相当于发达国家的33%　￣40%，仅仅是美国这一指标的39%[20]。例如，在电动机、发动机和变压器生产上，俄罗斯的人均劳动生产率是美国的38%、德国的19%和芬兰的7%[21]，这使俄罗斯的加工制造企业在欧洲市场毫无竞争力。普京提出到2018年创造2　500万个高效生产率工作岗位来促进中小企业发展，尽管俄罗斯支持中小企业的计划让人眼花缭乱，但如何切实从根本上改变劳动生产率低的现状是俄罗斯迈人经济强国行列的一大障碍。

　　四 反危机措施对企业发展的深意和局限 

　　针对新一轮危机，俄罗斯政府开始统筹一系列政策机制来拉动俄罗斯经济，其中以企业为代表的实体部门是重点扶持对象。2015年年初俄罗斯政府宣布划拨1．　56万亿卢布成立“反危机基金”[22]，其中划拨2　340亿卢布补贴中小企业，梅德韦杰夫称这部分资金必须落实到位，而且要实现点对点的服务，即把资金贷给那些最需要的经营主体，特别是高科技企业，在此过程中的预算缺口由国家主权基金弥补。这笔基金中农业部门将获得500亿卢布，农机生产和汽车交通业将获得231亿卢布，物流运输行业将获得10亿卢布。同时，中小科技企业作为国家重点扶持对象，小微科技企业将获得50亿卢布补贴，中型企业也将得到30亿卢布的资金支持来开拓国际市场。这些资金大多以银行贷款的形式流向各实体企业。当然，在短期内仅依靠国家补贴改变俄罗斯企业的颓势是不够的，这需要从弱化政府干预、改善融资环境、鼓励科技创新和进口替代等方面着手，这是反危机计划的核心内容。鉴于俄罗斯经济的结构性积弊，若以此为突破口扫除俄罗斯企业发展的长期障碍，目前看仍有诸多局限。

　　（—）弱化政府干预为企业创造自由的经营环境 

　　长久以来，俄罗斯私有企业面临着来自政府无数监督机构和高度腐败的官僚系统的巨大压力，这导致中小型企业对政府机构的普遍不信任[23]，寻租、设租盛行不仅影响了企业竞争力，而且拖累了整个国家的增长效率。根据中国学者的研究，2012年俄罗斯企业家要用20%的时间克服各种行政壁垒，是欧盟国家最低限额的两倍。2013年企业信贷获得和投资者保护指标在俄罗斯出现恶化，金融市场环境改善缓慢，而且财产遭受侵害的现象加重[24]，所以，减少行政干预是实现俄罗斯企业复苏的必要条件。但是，近些年俄罗斯政府中央集权化的不断巩固造成一个难解悖论，即政治集权带来的国家机器官僚化同行政腐败是一种共生关系，两者互相促进，最终将俄罗斯经济演变为“荷兰病”的结构特征，这也是欧美国家指责普京政权的一个重要内容，客观来看不无道理。所以，如何实现普京在其国情咨文中谈到的为企业创造自由的经营环境仍需俄罗斯政府的不懈努力。

　　（二）改善融资环境，助推企业复苏 

　　图5显示，俄国内贷款流动性从2012年年初的峰值一路下滑到2014年年中的低区间，维持在16%左右。2014年银行贷款总量比2013年下降20%，其中60%的中小企业贷款申请被银行拒绝，而2013年这一数字仅为10%[25]，特别是超过5～10年期的贷款基本对中小企业关闭了大门，大部分银行用压缩贷款来维持资产负债平衡。例如，为防止违约风险，银行不会对已经拥有5亿卢布以上贷款额的企业进行再融资，大部分贷款期限集中在两年以下。表2所示，2014年以石油和天然气为代表的能源领域是银行最具贷款意愿的部门，2013年排名第2位的房地产和建筑部门下滑到第5位，原先排名最高的贸易行业下降到第3位，需要大量资金的基础设施行业排在末尾，而实体经济的代表工业生产部门排在第2位，这对俄罗斯经济来说似乎是个利好消息，但令人忧虑的是，工业企业的集体还款周期还未到来，并不能说明其顶住了流动性风险的冲击。降低利率能否缓解流动性风险，目前来看还不是特别明朗，但可以确定的是，在银行被迫的审慎贷款机制下，企业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另一方面，银行也将面临由业务量下滑引发的潜在金融危机。

　　图5俄罗斯实体企业贷款增长率（非能源部门） 

　　资料来源：俄罗斯中央银行网站，http://www.cbr.ru/

　　表22014年俄罗斯银行具有贷款倾向的部门排名 

　　资料来源：BDO Russia, http://expert.ru/expert/2014/40/kreditnyie-zamorozki-na-podhode/

　　对于银行贷款，作为反危机措施的一部分，俄罗斯政府认为必须实现贷款优化，即将贷款拨给资质好并具有详细生产规划的企业部门，因为一旦紧缩银根，首先就要实现优胜劣汰，无力还贷并持续经营企业将给优质企业腾出市场实现重新整合。这种状况类似于2008年以后的美国（主要集中在金融和房地产部门），但美国拥有实施三轮量化宽松货币政策的市场空间，而俄罗斯却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后者将在滞胀下竭力维护实体经济稳定。

　　除了银行贷款，其他融资方式也将成为俄罗斯企业复苏的备选项。相比于经济转轨初期，从2000年开始，俄经济的一个新特点是企业越来越依赖于国外融资，但当2014年银行从欧美金融市场融资和企业发行债券的意愿被经济制裁彻底斩断后，有超过50%的俄罗斯银行被赶出欧美市场，而处于资金流下游的企业将无法回避此次阵痛。外资撤出后如何实现国内资金的有效利用，相对于股票市场，俄罗斯经济学家更倾向于以养老基金带动国内债券市场。俄罗斯学者认为，国内养老基金将是未来债券市场优先考虑的资金来源，因为该资金数额庞大且具有支持国内实体经济的巨大潜力。从2013年的数据来看，俄罗斯国内债券市场的资金池可以容纳9.4万亿卢布，储蓄退休金总额为1.1万亿卢布，其中有4　000亿卢布被企业债券吸纳，3　300亿卢布流人国债市场，即7　300亿卢布的储蓄退休金以债券的形式向国内企业和政府融资。除此之外，政府还有8　000亿卢布的国家储备养老金。俄罗斯经济学家安德烈？瓦利耶霍－罗曼认为，国家储备养老金中至少有50%可以投资债券市场，再加上上述的7　300亿卢布，总共有1.13万亿卢布可以作为填补国内债券资金池的重要来源，大约占市场份额的12%[26]。这部分资金可以作为企业发行债券的重要标的，为企业带来除银行贷款之外的现金流。

　　根据亚历山大．利布曼和安娜？阿巴里亚的观点，完善开发性金融服务也是支持俄罗斯企业（主要是高新科技企业）的有效办法，但是从过往经验看，这一政策落实得并不尽如人意。大部分俄罗斯开发融资机构无法找到金融稳定、政府自由介入和公众需求三者间的平衡，在投资渠道选择和政治因素影响下大部分金融开发机构浪费了公共资金，没有实现其主要目标：促进中小企业和支持科技创新。从欧美经验看，开发性金融应该向非政府化目标发展，因为一个能促进自下而上的小型机构的产生并为其提供资金的规划远比那些通过现有银行系统来运行的大规模规划有效得多。俄罗斯有潜力为企业融资创造丰富多样的资本市场结构，基金管理公司、对冲基金、私募股权和风险资本均可以在各自风险偏好和收益目标的基础上参与其中。

　　俄罗斯央行将利率作为重要调节手段来帮助企业复苏。进人2015年俄罗斯央行开始小幅降息，接连从17%降至15%和14%，到5月初降至12.5%。尽管幅度不大，但此举一方面可以增加商业银行的流动性，另一方面可以压低国内债券收益率，稳定债券市场，否则国内资金可能会流向其他渠道导致实体经济萎缩。降低利率也会使一部分资金流入房地产市场，因为2015年3月俄罗斯按揭抵押贷款利率降至12%后可能会撬动4　000亿卢布流向房地产领域，并且有助于繁荣国内建筑及相关产业市场[27]。根据俄罗斯建筑和住房公用事业部部长米哈伊尔.莫宁的观点[28]，建筑行业每一名从业者可以带动相关行业（如水泥、钢材和运输）8名工人的就业，有助于刺激实体经济增长。当然，还需要政府出台其他措施来配合国内融资环境的改善，如制定减税、完善国内金融市场等政策。

　　（三）支持高新科技企业发展 

　　科技创新和理论研发曾经让俄罗斯引以为豪，尽管苏联已经解体多年，但俄罗斯一直被认为是拥有巨大技术潜力的国家，有极强的研发能力和坚实的教育基础。然而在过去的20多年里，俄罗斯在基础科学甚至是应用科学领域一直存在资金不足的问题’这是传统公共融资赤字和民营企业低利率的结果[29]。另外，根据中国学者的研究，俄罗斯经济的增长方式也是催生高新科技企业的障碍。相比欧美国家，俄罗斯基础科研技术的转化率偏低，即重研究、轻转化，同时也反映了俄罗斯的投资和商业环境较差，产学研一体化和高技术产业集群尚未形成，实验室中的技术在缺乏资金的情况下很难转化成实际经济效益。2010年俄罗斯创新产品产值仅占全部服务和商品总额的4.9%，而自然资源采掘业产值占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的1/3以上[30]。2009年，俄罗斯仅有9.4%的企业参与科技创新研发及应用，德国的这一数据为69.7%，同为东欧国家的捷克也达到36.6%[31]。例如，由现代网络科技衍生的电商贸易目前在俄罗斯仍处于低水平。2014年俄罗斯电商企业经营的线上交易额是6　830亿卢布，仅占俄罗斯批发零售业总额的2%，而美国和德国分别为11%和9%[32]。尽管在俄罗斯目前的经济危机下将有更多的顾客进行线上交易，但区域基础设施的滞后及网络使用的高费率在物流环节和终端交易环节都让俄罗斯电商企业的发展不那么乐观。针对当下情况，俄罗斯政府准备在2015年投人3　500亿卢布支持科技研发及其转化，扭转科研应用转化不利的颓势，同时承诺在新财年不会缩减财政预算中的教育支出，以达到科研助推经济增长的目的。实现这样的愿景短期看仍比较困难，俄罗斯应致力于构建完善的融资环境和资本市场，特别是让民间资本看到创新企业的潜力，以社会资本带动企业科技转化，因为俄罗斯并不缺乏原创技术和企业家创新精神，缺的是能够把创新和社会资本有效结合起来的政策机制。

　　（四）实施进口替代战略 

　　实施进口替代有助于俄罗斯企业在国内市场的恢复，其中重点是以同质产品来替代进口商品和政府采购向国内中小企业倾斜。在工业领域，俄罗斯政府针对18个部门制定了1　665个进口替代计划，其中有629个计划可以在未来实现完全独立于国外供应[33]。农业领域也迎来机遇，根据俄罗斯联邦海关局的数据，2014年除了咖啡和玉米的进口出现增长外，其他绝大部分农产品进口量迅速下降。例如，2014年俄罗斯从国外进口冷鲜肉下降24.3%，黄油下降13.2%，奶酪下降38.1%，柑橘下降3.1%[34]。2014年10月，俄罗斯政府决定在2015年提供4　000亿卢布财政补贴以应对农产品进口下降，这部分资金会以贷款的形式流人农业各个领域。根据农业部预测’如果计划实施顺利，国内猪肉产量将提高60万吨，鸡肉产量将提高41万吨，牛奶产量将提高52.2万吨，同时扩大蔬菜种植面积400公顷。

　　长期来看，实现进口替代仍然存在很多困难，首先是缺乏能够保证质量的国产原料和设备。据统计，有的俄罗斯企业没有稳定的国产原料设备来源，有27%的工业企业没有能力购买国外产品，只有10%的企业可以完全摆脱对进口原料设备的依赖[35]。这并不表明俄罗斯企业没有生产上述产品的能力，而是同进口产品相比，俄罗斯生产的设备原料面临更高的成本，所以影响终端价格，制成品的价格竞争力丝毫不占优势。俄罗斯工业领域各行业中除了建筑行业的原料进口率控制在20%左右外，其他诸如冶金、有色金属加工、木材加工、化工产品制造、食品加工和机械制造等领域的原材料进口率都在60%以上，其中冶金领域原材料进口率超过75%。其次，质量低下的国产原料也是俄罗斯企业难以克服的问题。各行业中有色金属加工是被低质量国产原料困扰最多的领域，有55%的俄罗斯有色金属加工企业在国内难以获得高质量的原料设备，机械加工、木材加工和化工行业也面临此困境。最后，来自政府的政策弓Ｉ导也是俄罗斯能否实现进口替代的重要原因。作为俄罗斯经济支柱的能源领域，特别是油气部门如何以更加温和的方式逐渐摆脱对西方国家的依赖至关重要，因为目前俄罗斯80%的大陆架开发技术、50%～60%的压缩机和20%的管材需要从西方进口[36]。对此，俄罗斯政府必须制定更加务实的政策来缓冲制裁，以达到在进口替代彻底实现前的设备供应。在生活必需品领域，俄罗斯企业也被外国同行牢牢压制，如俄罗斯的蔬菜大棚面积仅有2　000亩，而领土只占俄罗斯3%的西班牙却达到4万亩，是俄罗斯的20倍[37]。俄罗斯政府一直缺乏对农场主的支持，从农产品收购价格到银行贷款都不具备竞争力ｏ由于缺乏政府的支持，俄罗斯企业竞争力低下在食品行业最为明显，根据2015年的统计，有43%的俄罗斯食品企业没有享受到政策优惠。2014年联邦预算划拨1　100亿卢布支持农业，其中由于种种原因只有18%的资金真正落实到农场主手中[38]，所以，俄罗斯政府应以系统性的政策导向来恢复俄罗斯企业自食其力的能力，避免宏伟的进口替代计划落入空谈。

　　五 结语 

　　从总体看，俄罗斯经济依然处于转型过程当中，尽管企业发展的游戏规则已经在俄罗斯建立起来，但如何在宏观环境与微观问题之间把握平衡在俄罗斯仍有许多认识不清之处。在私人产权确立20多年以后，俄罗斯市场竞争机制的不完善对企业仍有许多羁绊，竞争能否充分保护企业和消费者在俄罗斯依然是一个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地缘政治危机放大了内部结构性问题。所以，当俄罗斯官僚和垄断集团维护其特权时，危机随之被高度概括为外部压力的结果，但不可回避的是，作为市场主体的企业将承担所有的内部或外部因素造成的交易成本，而要摆脱危机注定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注释： 

　　[1]李洋：《俄罗斯经济转轨初期的金融环境不稳定与企业发展困境》，《俄罗斯研究》2014年第4期。

　　[2]Лина Калянина, Вера Краснова. Задача - выжить//Эксперт. 2015.№6.

　　[3]Татьяна Гурова, Лина Калянина, Евгения Обухова. Пора доставить джокера//Эксперт. 2014.№39.С.21.

　　[4]Татьяна Гурова, Лина Калянина, Евгения Обухова. Пора доставить джокера//Эксперт. 2014.№39.С.22.

　　[5]Дмитрий Яковенко. Нищие, злые и мертвые//Эксперт.2015.№4.

　　[6]徐昱东：《俄罗斯中小企业发展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82页。

　　[7]Татьяна Гурова, Лина Калянина, Евгения Обухова. Пора доставить джокера//Эксперт. 2014.№39.С.20.

　　[8]郝洲：《2015：卢布风暴转折关键年》，《财经》2014年第37期。

　　[9]2014年俄罗斯外逃资本为1280亿美元。

　　[10]Сергей Саркисянц. Российский ВПК догоняет американский//Эксперт.2015.№13.

　　[11]陈卫东：《奥巴马的“巧实力”与普京的孤独》，《新世纪周刊》2014年第33期。

　　[12]黄凯茜：《中俄天然气世纪交易》，《新世纪周刊》2014年第20期。

　　[13]《全球天然气大鳄望年内香港上市预计中俄东线供气计划最快4年供气》， http://ominet.com.cn/artkcles/11586/

　　[14]Владимир Путин. Занятие бизнесом должно стать привлекательным, доступным и престижным. http://www.1tv.ru/

　　[15]Увгения Обуховы, Евгений Огородников, Максим Ремизов. Преодоление барьеры//Эксперт.2015.№9.

　　[16]［美］约瑟夫.Ｅ.斯蒂格利茨：《私有化：成功与失败》，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73页。

　　[17]Основные торгово-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е партнены России. http://www.moluch.ru/archive/52/6797/

　　[18]Лина Калянина, Вера Краснова. Задача - выжить//Эксперт.2015.№6.

　　[19]Андрей Веслов. Дорого быстро//Профиль.2014.№34.С.32.

　　[20]Главный резерв экотомики//Эксперт.2015.№5.

　　[21]Превратим бремя в преимущество//Эксперт.2015.№4.

　　[22]Антикризисный план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 РФ на 2015 год. http://tbis/ru/novosti/antikrizisnyj-plan-pravitelstva-rf-na-2015-god

　　[23]［俄］亚历山大．利布曼、安娜？阿巴里亚、俞晓帆：《金砖四国开发性金融发展状况》，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24]宋艳梅：《俄罗斯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对改善外资环境的影响》，《东北亚论坛》2014年第4期。

　　[25]Дмитрий Яковенко. Кредитные заморозки на подходе//Эксперт.2014.№40.

　　[26]Татьяна Гурова, Лина Калянина, Евгения Обухова. Пора доставить джокера//Эксперт. 2014.№39.С.23.

　　[27]Медведев утвердил снижение ипотечной ставки до 12 процентов. http://lenta.ru/news/2015/03/23/12perent/

　　[28]Дмитрий Медведев подписал постановление о снижении ставки по ипотечным кредитам до 12%. http://www.1tv.ru/

　　[29]［俄］亚历山大？利布曼、安娜？阿巴里亚、俞晓帆：《金砖四国开发性金融发展状况》，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9页。

　　[30]赵围、郭力、宋晓光：《俄罗斯科研人才队伍整体评价和发展展望》，《俄罗斯研究》2013年第4期。

　　[31]同上。

　　[32]Сергей Кудиняров. Клик мыши - и ты в Суйфэньхэ//Эксперт.2015.№15.

　　[33]Александр Лабыкин. Импорт - на замещение. http://expert.ru/2015/03/2/import-na-zameschenie/

　　[34]Екатерина Шохина. Аграрии быстро замещают импорт. http://expert.ru/2015/02/14/agrarii-byistro-zameschayut-import/

　　[35]Сергей Цухло. Как победить засилье импорта//Экспорт.2015.№12.

　　[36]《俄罗斯“经济病”症结何在》，http://money.163.com/15/0412/08/ an04mn3100252g50.html#from=money_index

　　[37]Из 60 пунктов антикризисной программы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 полностью выполнено 16. http://www.1tv.ru/

　　[38]同上。

　　（责任编辑：农雪梅）